這樣的內容他寫了四份兒,寫好了,齊世本念給兩人聽,然后兩人各自簽上名字,摁了手印。
然后,村里幾個主事的人也跟著簽上自己的名字,摁手印。
其中兩份兒,齊保金和齊朱氏每人一份兒,齊世本自己保存了一份兒,另外一份兒鎖在辦公室里了。
拿了離婚協議書,齊朱氏眉開眼笑,她總算擺脫掉齊保金這個老頭子了。
大家看看沒事也都散了。
齊朱氏和齊保金離婚這件事,瞬間在村里掀起了一陣狂潮。
婦女們都把腰桿給挺起來了:哼,你們老爺們都瞧瞧,如果你們對俺們不好,俺們女人也可以休了你們男爺們兒!
齊世本繼續忙活動員大伙兒參軍的事情。
三兒看著別人意氣風發地報名參軍,他跟齊世本要求了好幾次要報名,可都被三叔給攔了回來。
小孩子火性大,馬上就急得嘴上起了燎泡。
齊世本看著心疼,就勸他:“三兒,不是三叔不讓你參軍。你想呀,一來你不夠年齡。二來呢,你現在的名字叫齊錦山,是頂的俺大哥家三兒子的名字。如果你報名參軍,那該寫誰的名字?”
齊世本這話把三兒給問住了,他撓了撓頭,這該怎么辦呢?
不過,他終究是心有不甘,仰著臉皺著眉:“三叔,要不用俺的真名字?”
“哎呀,三兒,俺養了你這么多年,你可別連累了俺。”齊世本虎著臉,違心地嚇唬著三兒。
“…”三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齊世本硬著心腸:“三兒,你爹可是八路呀,前些年到處貼告示抓你爹呢。你想呀,咱這里還沒解放呢,如果鎮上知道你是八路的孩子,還不把咱們全家人都抓去呀?”
他對自己的親爹,印象非常模糊,根本想不起長什么模樣。
甚至,他的記憶里都沒有親爹這個人的存在,只是知道從來不著家的親爹惹了是非,他的家人被官府全都抓了起來,然后爺爺和親娘就被打死了。
齊世本這話說的,把三兒弄得進退兩難。
他極想去參軍,可是照三叔這么一說,他去參軍就是害了三叔一家,看看任勞任怨把自己養大的三叔,再看看跟自己一起長大的雪花姐,還有那個可愛的錦義小弟弟。
那個怎么也抹不去的噩夢在他的腦海里浮現。
被打死的爺爺,娘,還有那個被嚇死的小弟弟…
三兒的眼睛里噙滿了淚水,這讓齊世本又心疼了。
他趕緊又哄著三兒:“三兒,俺這次去送他們參軍,就問問八路的領導,什么時候他們能把咱們這里也解放了,到時候,你就堂堂正正地恢復你的名字,俺一定送你去參軍。”
三兒的心這才好受了些,他急切地又問了一句:“三叔,他們什么時候能打過來呀?”
“快了,快了,到時候呀,說不定三兒你親爹也一起來了呢,你爹就是八路,跟他一說,他肯定讓你參軍。”
本來三兒最討厭聽齊世本說的話就是:你親爹呀,那是個大英雄,過段時間就領你回去享福呢。
不過,今天齊世本提起他的親爹,三兒倒是覺得沒那么塞耳朵了。
有些人不能提,念叨著念叨著,他就會突兀地出現在你的眼前。
比如:高鵬。
這一天的傍晚,暮靄沉沉,北風吹走半空最后的一絲炊煙,有三個黑影在夜幕的掩蓋下走進了齊家溝村。
齊家溝村的大部分村民,基本都已經吃完了晚飯,正盤腿坐在炕上說著閑話。
三個黑影進村之后,熟門熟路徑直向齊世生家里走去。
敲門敲了許久,里面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齊世生趴在門縫兒里往里看了看。屋里黑燈瞎火,好像早已睡下了。
齊世生又待再敲,跟他一起來的人低聲說了一句:“老齊,別敲了,這外面掛著鎖呢,家里應該沒人。”
齊世生這才注意到,院門上還真上了鎖。
他心里升起一絲不詳的預感,但勉強笑了一下:“俺那口子喜歡玩,這肯定是帶著俺兒子去別人家去玩了。你們倆先找個背陰的地方站站,俺去別人家問問。”
說著,齊世生就轉身開始往齊保全家里走去。
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根據他對媳婦的了解,他媳婦根本就不是湊熱鬧的人。
這么晚了不哄著孩子在家里睡覺,會不會是出了什么事呀?
齊世生的腳步邁的飛快,有幾次還差點兒被凸起的石頭給絆倒。終于,他跌跌撞撞地來到齊保全的家門口,在門外使勁兒地敲了敲門。
“誰呀?”里面早已上了門栓,齊保全披著衣服從屋里走出來,走到門口問了一聲。
“二叔,俺是世生。”齊世生在外面低聲回了一句。
“哎呀,是世生呀。”齊保全趕緊打開了門:“世生,快,快進來…你多咋回來的?。”
齊保全拉著齊世生的胳膊就往里讓,齊世生哪兒有心思進去玩?
他站在門口連連推辭:“二叔,俺剛剛回來,沒想到俺媳婦和兒子都不在家,俺就想來問問二叔,知不知道他們娘倆一般都在誰家玩?”
齊保全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他頓了一下,心想:齊世生問他老婆兒子,看樣子是不知道他老婆已經死了的事情。
于是,他答非所問地用手一指齊世本的房子:“世生,你三弟世本,就在前面你齊廣友爺那老房子里住,你去問問世本吧。”
齊世生一聽,又驚又喜:“俺三弟回村來住了?”
“嗯,回來了。”齊保全像是牙疼似的哼哼了一聲。
齊世生被喜悅沖昏了頭腦,也顧不得去仔細眼睛齊保全先喜后憂的表情,一路小跑似的就往齊世本家走去。
齊世本和媳婦,兩個侄子團團圍坐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逗著小錦義說話。小錦義現在已經兩歲了,正是好玩的時候,一家人都圍著他,逗著他開心。
聽到門響,齊世本還以為是民兵有什么事來找他呢,忙下炕穿鞋。
等來的門前,他隨口問了一聲:“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