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世伍的娘被四個兒子抬著,堵在齊保金的大門口前。
隨著一起來的,有齊世伍的本家,他們正在砸門。
大門被這幾個人連砸帶踹的,弄得叮當的響,這些人邊砸邊嚷:“齊保金,你滾出來。”
齊保金的大門緊閉,院子里面鴉雀無聲。里面的人像縮頭烏龜似的,沒一人出來。
有的人不服氣,在外面撿了石頭,不斷地扔進院子里。
齊世本看著這么鬧下去不是個辦法。
他忙出言阻止了大家的胡鬧:“大家安靜一下。”
剛剛還沸騰的人群慢慢冷靜,人們張著嘴,瞪著眼睛,緊緊地盯著齊世本。
齊世本高聲說道:“咱們這樣辦…找兩個人跳進他的院子里,把門栓拉開,大伙兒再沖進他的院子里。”
“好,就這么辦。”
于是,有的人蹲下身子,另一個人踩著他的肩膀,爬上墻頭,然后跳了進去。
一會兒功夫,進去的人就把門栓給打開了,外面的人如潮水般地涌了進去。
第一層院子里一個人也沒有,里院的門也緊閉著。
里院和外院之間,蓋著一流的房間,高墻尖頂,這次就不能翻墻進去了。
正好,外院的墻壁下,豎著不少的鐵鍬和鋤頭,這幫人二話沒說,拿起來沖著大門一頓猛砸,生生把第二道門給砸破了。
等人們沖進里院,早有手腳麻利的小伙子進闖進屋中,揪著李寶金的衣領子給拎出來了。
李寶金在齊家溝村是首富,仗著家里地多,平時在村子里那是作威作福。
本來,他也沒想到事情會這么嚴重,他以為吃了有病的驢肉,頂多讓這些窮鬼們鬧一場病,他再好心地施舍點藥,讓大家對他感激涕零,以后不要再跟他作對。
可是,當他聽說吃了驢肉的人,基本全病倒了,并且還死了三個,他真是嚇壞了。
想出去報個信找人來救他吧,可他家的大門早被人盯住了,別說是他,就是老媽子也不許出這個院子了。
今天晚上更壞了,他聽著外面吵吵嚷嚷的,又好像見外面火光沖天的,嚇得他躲在炕上,連大氣都不敢出。
當他被四五個小伙子拽到院子里時,面對著眼前黑壓壓的人群,他勉強鎮定下來:“你們這是干什么?你們這么晚闖到俺家來,知不知道這是犯法的?”
“放你娘的臭屁,俺們來找你評理是犯法,你拿毒驢肉藥死好幾個人就不犯法了?”
“別跟他客氣,打這個老小子!”
“對,讓他償命!”
齊保金這副死不改悔的樣子,更加激起了人們的憤怒。
齊保金壯了壯膽子:“你們無憑無據就來誣陷好人,俺菩薩心腸,請你們吃肉,俺有啥錯?”
農村人本不善口舌,被他這么一問,很多人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么應答。
二嫂的妹妹崔貴芬不愿意了,她擠到人群的前面,一跳三尺高。
指著齊保金的鼻子就罵:“老東西,你別說的那么好聽,如果你的驢肉沒有毒,為什么吃了的人都中毒了,沒吃的人一個也沒得病?”
這話問的對呀!
眾人趕緊附和:“是呀,你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齊保金瞇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崔貴芬,見是個老閨女,并且人長的特別矮。
農村人說話,人長的矮,那是讓心眼兒給墜的。
凡是這種人,都是小精豆子不吃虧那伙兒的。
再看看她的年齡,和那條跟年齡不相符合的大辮子,齊保金知道這個閨女可不是個善茬。
他的眼睛轉了一下,趕緊示弱:“大妹子,即便說俺那肉真的有問題,俺也不知道呀,俺家里人都吃了,俺家那老三不是也吃了,還差點兒沒命了呢!…俺再怎么混蛋,不能拿著自己老婆孩子的命當兒戲吧?”
這話又把眾人給問住了。
崔貴芬依然不依不饒:“呵呵,你三老婆吃肉中毒是不假,可是你大老婆和兒子吃沒吃,那就不一定了。“
“吃了,都吃了,吃了后什么毛病都沒有。“反正這幫人又不能給老婆孩子開膛破肚查看,齊保金睜著眼睛說著瞎話。
崔貴芬:“那你說說,你為什么突然要宰驢?并且,你再說說,是誰來宰的驢,還有,你宰了驢,為什么不去集市上賣,反而都送人了呢?”
崔貴芬連珠炮的發問,讓齊保金越發地緊張。
人們被崔貴芬一提醒,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牲口,那是家中的大宗財產呀。
驢,性格溫順,能拉磨,還能騎著去趕集。
這么好使的一個牲口,齊保金能舍得殺了分肉給窮租戶吃?
齊保金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俺尋思著快過年了,念著這么多租戶每年給俺交不少租子,就讓俺那遠房的二哥來幫俺殺了驢,俺還好心給了他三四斤肉呢,誰知道他也死了。”
就在扯皮的時候,從廂房里忽然跑出一人,一跑出來就嚷嚷著:“俺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這個女人三十多歲的年紀,長的挺利索,她盤著髻,穿著普通的青布大褂,裹著小腳,小腿上上綁著黑色的帶子。
她跌跌撞撞地來到眾人面前,見這么多人盯著她看,她又是緊張又是憤怒,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齊保金心里一哆嗦,但硬裝出一副威嚴的模樣:“李媽,滾回你屋里去,這兒沒你的事。”
李媽被罵了一句,低著頭不敢再吱聲,可是依然站在那里不動。
崔貴芬見了,馬上跑過去挽住了李媽的胳膊:“嫂子,你別怕,你知道什么都說出來,咱們不能再受地主老財的氣了,咱要新帳舊賬一起算!”
“俺東家是喪了良心呀,俺要不說出來,怕死去的鬼魂來找俺呢,嗚嗚嗚…”李媽撩起衣角,擦了擦滿是淚水的臉。
“你再胡說!”齊保金抬起胳膊,就想去打李媽。
“反了你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你就敢打人?”齊世本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齊保金的手腕。
見有人止住了齊保金,李媽的膽子大了,她抬起頭大聲說道:“是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