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讓人欲罷不能

　　齊世本心里亂糟糟的。

　　一時熱血涌上心頭的時候，真的想帶著金雪花遠走高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如今，整個神州大地，到處是生靈涂炭哀鴻遍野，天地雖大，哪兒又有一片凈土可以安身立命呢？

　　去找二哥吧，且不說他不知道二哥去了哪兒，就是找到了，二哥他們的處境想必也不會有多好。

　　他能吃的了苦，可金雪花能跟著他冒著槍林彈雨的，到處顛簸流離么？

　　再說，他也不能撂挑子一走了之呀，他這里還有個三兒需要照顧。

　　二哥那邊，結婚后就沒回家過幾次，二嫂帶著他三歲的侄子，日子過的也挺艱難，還需要他時不時地回去照顧一下。

　　唉，這時刻，是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活活難為死個人。

　　夜，在齊世本的長吁短嘆和焦慮中，終于緩緩降臨。

　　“小少爺，雪花…小少爺…”東院的大門口，老劉在扯著嗓子喊。

　　齊世本心里一動，他馬上從門口回到自己的屋中，燒火煮地瓜。

　　可是，耳朵卻豎起來，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老劉的腳步聲，從他的屋旁往西去了。

　　齊世本實在待不住了，他沖三兒叮囑了一聲：“三兒，你下來看著火，俺出去看看。”

　　三兒現在對于燒火早已是駕輕熟路了，他趕緊蹲下點了點頭，右手接過了齊世本手中的燒火棍，左手呼噠呼噠地拉著風箱。

　　齊世本開門也急忙往西去了，還沒走到河邊，迎面就看到老劉和李元寶并排走了過來。

　　等走近了，老劉也發現了齊世本，急乎乎地說：“小齊呀，你快點兒再沿著河邊找找，金雪花領著小少爺到河上溜冰，卻把小少爺自己閃在那里，她自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齊世本的心咚咚地跳了起來，他盡量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這丫頭平時也不貪玩兒呀，今兒這是怎么了？…不過，算了，俺還是去找找吧。”

　　說著，跟老劉錯肩而過，繼續一路往西。

　　白天還好說，冬季的河兩邊早已沒了那些茂盛的蘆葦，要是找個人非常容易，可現在是冬天，天黑的特別早。

　　這黑燈瞎火的，去哪兒找呢？

　　“金雪花，金雪花~~”齊世本一邊走著，一邊裝模作樣的喊了兩聲。

　　這聲音其實就是喊給老劉聽的，喊了兩聲之后，他又怕金雪花心眼實，如果現在她還在河邊藏著，聽到他的聲音再答應一聲，那可就完了。

　　大河兩岸的蘆葦堵被割光了，沒了任何遮擋，夜風順著毫無遮擋的河面一路吹來，吹在他的臉上如刀割般的疼。

　　身上那單薄的棉襖，絲毫抵御不了寒風的襲擊，寒氣絲絲入骨，凍得他直打哆嗦。

　　河邊的路坑洼不平，齊世本的左眼本來就弱視，到了晚上更看不清了，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幾次差點兒摔倒。

　　可是，齊世本不敢停下，生怕一停下，就凍僵了雙腿。

　　前段時間，聽說河上游有幾個調皮的孩子，在河上溜冰忘了時間，天黑之后卻迷路了。

　　幾個人走累了之后，用手扒了個沙坑，想藏里面暖和一下，誰知道等大人們找到他們的時候，這些孩子卻都凍死了。

　　想到這里，齊世本把身子背過來，攏起雙手放在嘴邊，又順風大喊了幾聲：“金雪花，金雪花。”

　　風帶著他的余音，在光溜溜的冰面上飄出了很遠，可是依然沒有任何回音。

　　喊了一會兒，齊世本覺得金雪花很可能已經跑到東面的山上去了，他二話沒說，接著又往山上走去。

　　現在，他已經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是憑著感覺，順著梯田間的小路，一直往上。

　　好不容易走到梯田的頂端，上面就是黝黑神秘的叢林，齊世本停住了腳步，試探地喊了一聲：“雪花，金雪花。”

　　這一次，喊完之后，就聽一旁的苞米秸中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人低低地應了一聲：“齊哥，俺在這兒呢。”

　　齊世本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同時心也砰砰地跳個不停。

　　他還從來沒干過這樣的事呢。

　　說實話，特別緊張，但是緊張中又帶著一點點的興奮，讓人欲罷不能。

　　“雪花，快出來，你不能藏在草垛里，明天早上他們一搜山，就發現你了。”沖著聲音的方向，齊世本彎下腰來，仔細搜尋著那個令他憂心的身影。

　　一陣嘩啦的聲響，金雪花從草叢里鉆了出來。

　　“哈哈，還挺好玩兒。”金雪花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齊世本以為，金雪花出來后，會嗚嗚地哭幾聲，埋怨一下山上冷，或者說自己怕。再抑或，說自己后悔了，讓齊世本領著她回李家大院去。

　　沒想到她卻是這么一副無心無肺的樣子。

　　一種莫名的喜悅涌上心頭，他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齊世本：“還好玩呢，別哭鼻子就行。”

　　金雪花：“有什么好哭的？這么多年來，俺第一次這么自由呢。”

　　好吧，齊世本過來拉著金雪花的手，往李家那個山洞走去。可是，他并沒有去扒開堵住出口的苞米秸，然后領著金雪花往洞上面走。

　　金雪花從來沒來過這里，根本不知道這兒還有個山洞，她有些興奮地跟著齊世本一起爬坡。

　　金雪花的小手軟軟的，涼涼的，握在齊世本的干慣農活，那滿是老繭的大手里，讓齊世本有些擔心，擔心自己一使勁兒，就把這纖細柔嫩的指節捏碎。

　　齊世本繞來繞去的，辨別著方位，他走到一處懸崖的邊上停住了腳步。

　　此時，山上的風依然很大，一陣寒風吹來，幾乎要把他們刮走。

　　齊世本等風吹過去之后，松開了金雪花的手，拿出了在腰上纏了好幾圈的繩子，然后找了棵大樹拴好。

　　“雪花，一會兒俺先順著這根繩子往下走，等俺喊你的時候，你也順著繩子下去，俺在下面接著你。”

　　說著，齊世本把繩子的另一頭在腰上拴好，繼續囑咐金雪花：“一會兒，你下去的時候，學俺這樣，把繩子的這頭，拴在自己的腰上。”

　　“嗯~”金雪花乖巧地答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