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金雪花遲疑了一下,終于點了點頭。
征得金雪花的同意后,齊世本彎下腰抱起了這個孩子。
金雪花非常輕,大概只有四五十斤,身體纖細柔軟,抱在懷里,像是抱著一只乖巧的小貓。
她纖弱的胳膊,緊張地環著他的脖子,帶著熱氣的童稚氣息,在他的耳旁輕輕地吹著,讓齊世本一時有些眩暈。
同時,齊世本也有些緊張。
他父母共生了七個兒女,可活下來的只有他們兄弟三人。
自小,他家僅有的箱子里,拖出來的無非就是黑青藍三種沉悶顏色的衣服。
現在抱著一個軟軟弱弱的小女孩兒,一時讓他覺得自己實在太笨拙了。
像是抱著一件稀世珍寶,齊世本屏住呼吸,身體發僵,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外面帶著殘雪的凍土。
走到那半截院墻時,齊世本看了看癱軟在地的雪花娘,他嘆了口氣,低著頭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就是齊世本趕來的馬車。
兩匹騾子靜靜地站在那里,后面拖著一個兩個轱轆的平板車。
平板車上鋪著一層厚厚的麥秸,還有一床大花的棉被。
齊世本把金雪花輕輕地放在平板車上,然后順手一掀,把鋪著的那床被子掀起來,露出了下面的麥秸草。
“快把被子披上,一會兒太陽落山了,你穿的這么少,得凍死。”齊世本一邊說著,一邊把被子圍在了金雪花那瘦弱的身體上。
然后,又從車上拿起一個麻袋,從里面掏出了一些鍘好的干花生藤,拿著喂了喂兩匹騾子。
騾子,是一種特別神奇的動物,聽說他們的父母分別是馬和驢。
這種動物很擅長負重和奔跑,農民們都喜歡他們作為腳力或者下地拉犁。
賈大娘見自己來時鋪在身下的棉被,現在被齊世本圍在金雪花身上,她馬上就不高興了。
可是,不高興又能怎么的?
剩下來可是要趕幾十里的路呢,要全靠齊世本趕車。
她現在可不敢得罪這個愣頭青,生怕他拿著馬鞭,把自己給趕下車去。
賈大娘嫌棄地扒拉扒拉那些麥秸,皺著眉頭坐了上去,生怕弄臟自己的衣服。
這時,齊世本已經喂好了騾子,一躍而起,跳到了馬車的前面坐著,順手拿起了旁邊的馬鞭。
金雪花圍著厚厚的大被子,坐在軟騰騰的麥秸上,兩只大眼睛,偷偷地看著前面那個厚實的背影,忽然覺得未來也許不那么恐怖了。
“駕!…啪!”齊世本吆喝了一聲,揚起右臂中的馬鞭,在空中甩了一下。
兩匹騾子得到命令,埋頭向前噠噠地奔去。
一路,很寂寞。
賈大娘把兩只手交叉伸進袖子里,看著旁邊不斷后退的荒山野地,沒話找話地跟齊世本聊天:“小齊呀,你家幾個娃了?”
“俺連媳婦都沒有呢。”前面的齊世本頭也沒回。
一聽這話,賈大娘馬上來了精神,她的身子前傾:“小齊呀,你這個年齡還沒成家,這是老光棍兒了,等俺看看誰家有死了男人的寡婦,俺給你說和說和。”
“不用!”
賈大娘哪肯放過這單生意,她噴著吐沫星子繼續勸說:“哎呀,你看看你這人,咋這么想不開呢?寡婦咋了,只要能干活兒,能生孩子,娶進來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不比你打光棍兒強多了?”
可是那齊世本就像是個犟驢似的,梗著脖子又來了一句:“那么好,說給你家男人吧。”
“呸呸呸!你這說的是什么屁話?”賈大娘連呸幾口。
“噗~”一旁久久沒有做聲的小女孩,好像聽出了齊世本話里的諷刺,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
賈大娘的目光成功地被她吸引,于是又是嘖嘖兩聲:“這一次李財主可是花了大價錢托俺買個小嫚兒,要求也高,要對方是落魄的貴人家庭,還要小嫚兒長的俊,俺這是跑了大半年,才尋摸個這么合適的。”
前面,齊世本不動聲色地追問了一句:“俺東家到底給了你多少錢?”
這話馬上就引起了賈大娘的警覺,她囫圇地回了一句:“你一個扛活兒的,打聽這么多干什么?”
然后,就閉上了嘴。
太陽慢慢西沉,齊世本駕著馬車一路向西,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微微地瞇起眼睛。
走了大概有四個鐘頭,夕陽終于收起了最后一道余光,天色馬上就暗了下來。
齊世本看了看天色,回頭對賈大娘說:“賈大娘,俺來的時候,好像就是在前面二里地的賈家莊接的你,現在馬上就要天黑了,咱們去你家住一晚,趕明兒一大早,咱再趕路回我東家那兒吧。”
賈大娘一聽就急了,去她家住?
那不是意味著她要搭上一頓晚飯么?
她可是想著晚上趕到李財主家,去混頓好吃的呢。
于是,她的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俺家就兩鋪炕,三個小子睡一鋪,俺兩口子帶著兩個嫚兒睡一鋪,沒地方給你們倆住。”
“沒事,俺倆有這床被子,在你家灶房里坐一宿也行。”齊世本輕輕地勒了勒韁繩,放慢了兩匹騾子的腳步,慢悠悠地向前。
“你這個人真有意思,為嘛偏要去俺家住呢?”賈大娘的臉上沉了下來,滿臉的不愿意。
“從你家到俺東家那里,還有二十多里地,中間要穿過胡村后溝,那里有幾個大坡,聽說這斷時間,有劫道的在那里下了套子呢。”
齊世本說的不虛,這事賈大娘好像也聽人議論過。
想到這里,她肥胖的手按了按自己的胸脯,那里可裝著她這趟的辛苦錢呢。
“好吧。”即使再不愿意,賈大娘也沒了辦法,只好答應下來。
又走了兩三里山路,馬車終于到了賈大娘家的賈家莊村。
到了她家的門口,齊世本連人帶被子,又把金雪花從車上抱了下來。
把個賈大娘看的直眼紅:“小齊,你可真會疼人,俺那口子,可從來沒抱過俺呢。”
齊世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說:“你這腰都趕上水缸粗了,俺家大叔也抱不動你呀。”
“你,你…活該你打光棍兒!”氣的賈大娘喘了口粗氣,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