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寶青這話讓原本就有些嘈亂的大廳短暫的靜了下。
也就是文二夫人多年的涵養,這才堪堪控制住臉上的喜色來。
宮老侯爺幾乎是立時變了臉色:“——不行!我不同意!”
文二夫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依舊做出一副有些憂心忡忡的模樣來:“寶青,你怎么又提這樁事?…都是一家子,你們大房搬出去像是什么樣子?”
姜寶青看都不看虛偽的文二夫人一眼,她知道這大廳里的人聽到他們大房要搬出去的消息,最高興的人當屬文二夫人。
姜寶青沒理會文二夫人,卻是看向宮老侯爺溫聲道:“眼下這個局面,老侯爺還要強迫早就離心的一大家子住在一塊嗎?…這次是編織謊言構陷我妹妹的清白,下次呢?下次是不是就要害我們大房一大家子了?”
宮老侯爺本來想矢口否認叱罵姜寶青這是胡思亂想,但對上姜寶青那雙仿佛已經洞若世事的眼睛,他竟然一時之間滯了滯。
他那干枯的嘴唇微微顫了顫,想說什么,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出口。
他有些滄桑的看向尚大夫人,低沉道:“尚氏,你就不能勸勸你的好兒媳?…就不能再等幾年,等老頭子我死了以后再說?”
尚大夫人不為所動,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然而只一句話,就將宮老侯爺擊潰得白了臉。
尚大夫人語調溫柔,輕聲道:“當年風哥的悲劇,我不想再發生在計兒身上了。”
尚大夫人這話,讓大廳里又死寂了一分。
最后是翟老夫人拍了板,同意了這事。
宮老侯爺差點當場跟翟老夫人吵起來。
翟老夫人看著宮老侯爺直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只要大房一天不搬出去,這個侯府看著還是沒分家的!…大房既然搬出去了,那三房差不多也是時候該收拾收拾另立門庭了!”
翟老夫人這話讓唐氏幾人的臉幾乎白成了墻皮。
她們萬萬沒想到,翟老夫人竟然動了把她們分出去的想法!
宮婧咬了咬牙。
她眼下肚子里雖然有了相王的孩子,母憑子貴,但眼下她還未嫁入相王府,宮家庶支跟住在侯府里的三房嫡小姐這兩個身份相比,那聽上去份量可是完全不一樣的,說不定到時候她連個側妃都撈不著!
不行!絕對不能搬出去!
宮婧咬緊了后槽牙,看向翟老夫人那不加掩飾的厭惡神色,強行把這口氣給忍了下來。
都已經受了這么多年的委屈了,難道還在乎這一會兒半會的磋磨?!
宮婧捂著肚子,神色痛苦的叫了起來:“…娘,我肚子疼…”
然而這次宮婧臉色發白,鬢角滲出冷汗,倒不像是裝的,嚇得唐氏手腳冰涼,生怕宮婧真出個什么事。
大廳里又是一番兵荒馬亂。
姜寶青皺眉幫著把了脈,發現宮婧確實是憂慮過甚情緒波動太厲害,動了胎氣,需要靜養。
唐氏這會兒什么都顧不得了,趕緊派人把宮婧抬了回去休息。
出了這么一遭事,幾乎也沒什么人顧得上跟姜寶青說什么了。
姜寶青跟尚大夫人互相對視一眼,彼此眼里都露出了一點笑意。
姜寶青牽著姜晴的手,慢悠悠的出了壽安居。
“…今天讓你受委屈了,”姜寶青慢悠悠的跟姜晴保證著,“以后搬了新家,保證你來找我玩的時候再也見不到這些腌臜事了。”
姜晴輕輕的搖了搖姜寶青的胳膊:“姐姐,我不委屈啊,你跟尚伯母都在護著我…我心里可高興了。那些人我又不在乎,姐姐說的,就當那些人在狗吠,一群無膽之徒罷了。”
尚大夫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幸嬤嬤在一旁扶著尚大夫人的胳膊,臉上也一直帶著笑。
看到那群豺狼虎豹亂作一團,其實真的挺有意思的。
尚大夫人心情愉悅的開了口:“…阿晴說得沒錯,那些人,真真是膽小如鼠,只敢趁你姐夫不在的時候出來耀武揚威一番。我看搬家這事宜早不宜遲,既然已經通知他們了,也不必再顧慮什么了,回去后便開始著人往大將軍府搬吧。”
姜寶青從善如流的應了。
尚大夫人看著溫溫柔柔的,其實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回去后便讓下人幫著把她剩下的那點日常用品打了包。
姜寶青帶著人過來,幫著尚大夫人把收拾歸攏起來的箱籠搬到了隔壁的大將軍府去。
漆紅敞亮的大將軍府府門大開著。姜寶青提前采買好了一批下人,丫鬟婆子小廝仆役都有,穿著簇新的衣衫,人人都知道主子終于要住進來了,個個臉上都帶著笑,來來回回的穿梭著幫忙搬運著箱籠,看著精氣神就不一樣。
就連尚大夫人的佛堂里供養了多年的佛像,姜寶青也使人小心的搬進了大將軍府里去——尚大夫人選好的院子里,姜寶青使人按照尚大夫人的喜好,收拾出一間佛堂來,方便尚大夫人禮佛。
最后,尚大夫人懷里抱著一塊蓋了紅布的牌位,望著空蕩蕩的院子,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喟嘆。
“風哥,我們走。”
幫著尚大夫人搬了新家,接下來便是她們入景軒自己的院子。
這個侯府里,除了宮老侯爺,大概其余人都希望大房搬出去。文二夫人那邊探到了動靜,還派了人過來詢問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姜寶青都沒出面,姜晴自己做了主,直接幫著打發了。
只不過,入景軒的東西稍稍有些多,一直到了夜幕沉沉的降臨,才搬得差不多了。
文二夫人那邊又派人過來說天色晚了,不如明天再正式搬進去。
假模假樣的很。
姜晴心里直嘀咕。
姜寶青更是直接沒有搭理。
她真是惡心得半天都不想待了。
姜寶青院子里挑亮了一排的燈,她院子里的下人站成了四排,等著姜寶青發話。
姜寶青開門見山的直接道:“愿意跟我們去大將軍府的,便往左走一步。愿意留在定國侯府的,我也不勉強。”她拍了拍手,覓柳捧著托盤出來了,托盤上放著許多銀錠子,便是今日的“散伙費”。
結果,沒有一人愿意留在定國侯府。
姜寶青見到這個結果倒也不意外,略一點頭,干脆的很:“那好,以后你們便是大將軍府的下人,我跟將軍對你們沒有別的要求,只一點,忠心。若是這個最基礎的都做不到,也就別怪我跟將軍無情了。”
既然要分出去住,姜寶青干脆就直接從稱呼上給改了過來,稱呼宮計為將軍。
下人們齊聲應了,看著倒是心齊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