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婧垂著頭沒有說話。
宮婉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她張了張嘴,倒是想替宮婧說些什么,然而看著宮婧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蒼白面龐,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出口。
坐在上首椅子里的翟老夫人倒是沒有多想,她對三房的人態度不好純粹只是因為她們出身三房罷了。
“跪跪跪的,好似受了多大委屈!”翟老夫人怒斥,“有什么話直接說,不要一副老婆子欺負你不讓你開口的模樣!老婆子可沒堵住你的嘴!怎么跟著婉丫頭一起這么久,還是沒學會婉丫頭的半點落落大方!”
提起宮婉,翟老夫人臉上難掩驕傲,神色總算好看了些。
她看了一旁抿著唇沒有說話的宮婉,又看了一眼宮計,哼笑一聲,“計兒剛回來,怕是不知道,婉兒跟慶真郡王府的世子已經交換庚帖了!”
宮計漠然得很,對這個根本不感興趣,冷冷的說了一句“恭喜”,便再無別的話。
宮婉抿著唇沒說話。
這門親事,她始終還是不大樂意的。
但她也知道,她的不大樂意并沒有什么用。
文二夫人輕咳一聲:“…婧兒,你這孩子,趕緊起來吧,地上涼,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再跪著了,老夫人向來慈愛,方才說你幾句也是心疼你。”
文二夫人到底還是清醒的。
不管宮婧到底有沒有懷孕,這事都得給死死的按住了!不能有半點泄露出去!
想到這文二夫人又在心里狠狠的罵著唐三夫人這個蠢貨。
就只惦記著下姜寶青的臉面,結果給人送了一個好大的把柄!
要被這個蠢貨害死了!
要知道,宮婧哪怕是三房庶支,并非她跟侯爺的女兒,但說出去,都是定國侯府的姑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她這會兒傳出跟人有染珠胎暗結的事情,不僅僅是宮婧別做人了,連宮婉剛交換了庚帖的大好親事也要徹底涼了!
文二夫人眼底沉沉如深淵。
她現在只能希望,宮婧根本不是有了孩子!
可現實讓她失望了。
宮婧面無人色的跪坐在地上,仿佛聽不到文二夫人剛才給的臺階,她的手緩緩放在肚子上,眼珠子都有些僵硬了。
她這個動作暗示性太強了,哪怕是沒有多想的翟老夫人,這會兒臉色都霍得變了。
就連宮計這個大男人,都看出來了端倪了,眼神在宮婧身上落了下,便漠然的挪開了。
他這個堂妹,平日里不聲不響的,倒是厲害的很。
不愧是這個根子都壞了的定國侯府里長出來的。
宮計連冷笑都欠奉,神色間一片漠然。
翟老夫人聲音這會兒已經有些氣得發顫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沒有人回答她。
唐三夫人扶著桌子邊沿,一副難以支撐的模樣。
宮婧跪在那兒垂著頭,半個字都不曾開口。
她頓了頓,喘了口氣,巨大的憤怒跟難以置信籠罩著她,她左右看了看,最后眼神落在姜寶青身上,厲聲道:“姜氏!你方才不是給她把了脈!你親口說,這到底是怎么了!”
姜寶青淡淡的扔下一顆重磅:“宮婧已有身孕月余。”
這話盡管翟老夫人方才已經猜到了,但聽到姜寶青這般說出口,還是覺得有些天旋地轉,差點暈過去。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定國侯府開府數百年,什么時候出現過這等有辱家門的事!
翟老夫人這次是真的手指頭都顫了,點著跪在地上的宮婧:“你,你你…”
幾位翟小姐在角落縮著身子看戲。
這真的是太刺激了!
侯府那兩位小姐每每在園子里遇到她們,雖說沒怎么起沖突,但還是一副看不起的鄙夷模樣。
眼里就差明寫“恬不知恥”四個大字了。
現在倒好!
真正做出恬不知恥的事是誰啊?!
是尊貴的看不起別人的侯府小姐!
幾位翟小姐面上一片惶然,內心卻都興奮地很。
唐三夫人仿佛難以承受這消息似的,身子往后一軟,還是貼身丫鬟扶住了她,才免得她摔到在地。
“你這孩子…”
唐三夫人說出這句話來,眼眶便紅了,再也說不下去。
若是宮婧早跟她通口氣,她何至于方才逼著姜寶青來給她看診!
這倒好,倒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娘,想來是婧兒年少不懂事,被什么人蒙騙了去。”文二夫人強忍著心中的怒火,還是站了出來給宮婧收拾殘局,“您也別氣了,好在這兒都是自己人,沒外人,外頭的人也不會知道的。”
說完這話,幾位翟小姐率先表態:“是啊姑祖母,你放心,我們曉得厲害,斷斷不會說出去的。”
翟老夫人這才稍稍緩過一口氣來,但心里頭的惱怒還是不曾消減一分。
她重重的拍了下椅子扶手:“不知廉恥,真的是不知廉恥!…唐氏,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唐三夫人含著淚一道跪在了女兒身邊:“是兒媳教女無方,連累了侯府…”
文二夫人嘆了口氣:“唉,三弟妹,你讓我怎么說才好!眼下婉兒跟慶真郡王府那邊剛換了庚帖,八字還在祠堂的桌子上擺著,正是關鍵的時候,婧兒卻鬧出這么一出事來;若是傳出去,我真是沒臉見慶真郡王妃了!”
她心里的暗恨可不是話里這稍稍露出的嗔怪可比擬的。
她恨不得這會兒把宮婧那個不知廉恥的給拖出去,亂棍打死!
“…不能留了!”翟老夫人斷然下了決定,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姜氏你給宮婧開一副藥,待差不多好了,就把宮婧送到城外西山的姑子廟里去!對外就說宮婧身子不好,去佛前修道祈福了!”
唐三夫人大驚。
宮婧這會兒仿佛才回過神來,嘴角勾起一抹極近嘲諷的淡淡笑意來。
這老虔婆問都不問一句她肚子里孩子的父親是誰,就這么輕易的給她定好了結局!
當真是從來沒把他們三房的人當人看!
宮婧嘴里隱隱滲出血腥味,讓她又有了干嘔的強烈沖動。
然而她指甲深深的掐進血肉中忍了下來。
宮婧抬起頭,看著坐在上首椅子里面露厭惡的翟老夫人,露出一抹有些詭異的笑來:“老夫人,我肚子里的這孩子,怕是不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