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小郡主使人來尋她去給那發病的小姐看病,她本來要去的,但正好碰上佳慧太妃醒了,佳慧太妃是主家,那小姐自然要排在佳慧太妃后頭,所以她也建議了要不先讓府里頭的太醫過去看看,結果人那小姐還不愿意,指明了非讓她過去。
誰曾想忙完佳慧太妃那一茬事,她要去給那小姐看病的時候,又得知那小姐已經沒事自行回府了,姜寶青便再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過。
要不是今兒聽八卦聽了那么一句,觸動了她心里頭那有些淡的記憶,她險些就要把這事給徹底甩到腦后了。
姜寶青哪里想得到,聽個八卦最后都能扯到她自己身上去。
不過八卦這種東西,也有可能是以訛傳訛,不說旁的,最起碼那句“治不了”,她就絕對沒有說過。
她當時連那小姐的面都沒見著,怎么可能會說出“治不了”這種話。
看來這一屆的八卦人士素質堪憂啊。
姜寶青心情有些奇異,正想走的時候,綠梅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開了口:“對了,這事還有個最后的結局,姜姑娘要聽一下嗎?”
聽八卦要有始有終,雖說這八卦應是失真不少,但好歹給它落個幕。
姜寶青轉了身,就聽得綠梅嘆了口氣:“說起來也不是件好事,算得上是個比較慘的結局了,那小姐,前些日子,好似是上吊自盡了。”
一瞬間,有些嘈雜的屋子似是都靜了靜。
不過也就靜了那么一瞬間,這些丫鬟都不認識那小姐,甚至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誰,哪里會激出共情感,不過是感嘆幾句“真可憐”,也就草草過去了。
綠梅又同小丫鬟們興致勃勃的說起了旁的八卦,姜寶青站在那兒,只覺得有些沉重。
她記憶里極好,倒是想努力回想一下那姑娘生得什么模樣,可偏偏當時那堆人里她只認得一個盛氣凌人的丘二姑娘,還有那早有過節的龔雅如,旁人她連名姓都不知,如何能對的上號?
不過印象里,那花團錦繡的一堆小姐里,似是邊角站著個面容有些懨懨的小姑娘。
然而那面相卻也不像是得了什么絕癥,看著不過是身子有些發虛罷了。
她只記得通傳的丫鬟過來說的是,禮部侍郎左家的小姐身子有些不爽利。
姜寶青努力再回想,然而腦海深處的記憶卻總將她把那上吊自殺的人往那邊角處的小姑娘身上套。
好似記憶在告訴她,是她。
姜寶青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心情為什么這樣沉重。
或者是因為這樁不靠譜的流言里牽扯上了她吧。
姜寶青沒什么表情的離開了。
她回了自己屋子。
姜晴正拿著幾張大字,站在她門前,左顧右盼,似是在等她。聽見姜寶青回來的動靜,姜晴歡快的迎上前:“姐姐,今兒的大字我寫完了,你幫我看一下哪有寫的不好,我再…”她話沒說完,見姜寶青雖說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但眉宇間似是籠著一層什么,看著并不是很開心。
姜晴十分乖巧的住了嘴,聲音也由歡快變得小心翼翼,她小聲問道:“姐姐,是宅子里有什么人讓你不高興了嗎?”
碧云那事她是知道的,她本來想跟碧云理論,但姜寶青卻攔住了她,跟她說這都是小事,無妨,若是因著一點小事就跟碧云撕破了臉,到時候傷及的卻是云海老人跟哥哥姜云山的情分。
是以姜晴這會兒還以為又是碧云惹出了什么事。
姜寶青搖了搖頭:“不是她,沒什么,我有件事想不開而已,緩緩就好了。”姜寶青盡量讓自己看著愉快些,“來,阿晴,我給你檢查下大字。上次溫夫人還同我夸你的字了,說你沉得住氣,根基也不錯,比春宇的狗爬要好多了。”
姜晴也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似是相信了姐姐姜寶青的話,歡快道:“姐姐當年也一直在教我寫字,自然比春宇那一心習武的有根基呀。”
姜寶青同姜晴進了屋子,覓柳很快就提著一壺熱茶進來,給姐妹倆都斟了茶,侍立在一旁:“姑娘有什么事吩咐奴婢便是。”
姜寶青笑道:“我這能有什么事,你去尋桃那看著就行。”
“尋桃的燒已經退了,”提起尋桃,覓柳很是感激姜寶青,“服侍您是奴婢的本分,姑娘之前讓奴婢去照看尋桃那是情分,但總不能就由此忘了自個兒的本分吧。”
姜寶青頓了頓,看著覓柳,似是想起什么,她點了點頭:“那你在這等會兒,我給阿晴看完大字,有點事想要問你。”
覓柳很是高興自己能幫上姜寶青什么忙,她點了點頭,轉身去一旁拿了塊抹布,麻利的開始擦起了屋子里頭的擺設。
姜晴的字在溫夫人的指導下,再加上她長時間的堅持練習,確實有了長足的進步,一撇一捺都隱隱有了風骨,姜寶青越看越是高興,忍不住摟住姜晴夸道:“阿晴的字,越發的好了。”
姜晴見姜寶青真正開了懷,還是因著她的字而開懷的,也歡喜的很:“姐姐真的覺得好嗎?”
“以你的年紀來說,已是極好了!”姜寶青重重的點著頭,又笑道,“回頭我要拿著你的字讓春宇好好看看,他那一爬,簡直糟蹋筆墨。”
姐妹倆俱是笑了起來,姜晴這會兒受了夸,信心百倍,將那幾張紙收了起來:“姐姐你出去大半日了,想來也累了,休息一會兒也好——我回屋再練幾張字去。”
姜寶青又囑咐姜晴不可過度用功,這會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過度用功會影響生長發育。
姜晴連連點頭,歡歡喜喜的捧著她的大字回去了。
待姜晴走了,姜寶青才輕輕喚了一聲“覓柳”。
覓柳知機,先去走廊外望了望,見沒什么人,回屋的時候又順手將屋門也給關上了。
姜寶青看了,微微挑了挑眉,笑道:“我還沒說要問你什么事,你便這么小心。”
覓柳在姜寶青面前站著,柔順的半垂著頭,回道:“方才姑娘等二小姐回了屋子才來問奴婢話,想來是不想讓人聽見的——哪怕是尋常問話,仔細謹慎些也是好的。昨兒奴婢剛剛吃了個大虧,自然是要有長進的。”
覓柳指的是開了一小縫門結果被歹徒趁虛而入的事。
起初覓柳還因著這事萬分愧疚,后來姜寶青開導她,這也不是她的錯,那伙不擇手段的歹徒想闖進來,總能找到法子的。
姜寶青雖然不怪覓柳,卻也覺得覓柳這會反省從而自我成長的態度極好,果然是極為能干妥帖的人。
“我找你,是想問你一樁事,”姜寶青緩緩道,“京城里的閨秀,你識得多少?”
覓柳想了想:“奴婢從前領過幾次擺宴的活計,時常來王府里的閨秀倒是大多都認得,旁的那些,就認不得了。”
想想也是,勇親王府的門檻挺高,也不是所有官宦權貴人家的小姐能去勇親王府赴宴的。
不過,這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