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丁似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一樣,拿腳尖踢了踢地上掙扎著的屠大娘,譏諷道:“都說了,你家孫女二十兩賣到我家當丫鬟,就跟你們家沒啥關系了,別死皮白賴的纏上來!再這樣,我們楊家可要報官了!”
屠大娘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的直轉,她有些不甘心,但眼下卻又形式比她強。
屠大娘是個能伸能屈的,見狀慢慢的停下了掙扎。
那家丁以為屠大娘把話聽進去了,哼了一聲,轉身又進了那朱色大門,重重的把門關緊了。
有好心的路人上前幫屠大娘把身上的繩索給解綁了,勸道:“這位大娘,我勸你別跟楊家的鬧了,人家上頭可是有人的。”
屠大娘在鄉下干農活干慣了,身體健壯的很,沒什么大礙的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叉著腰,朝那朱色大門吐了口唾沫,憤憤道:“一個臭家丁,還跟我橫呢!我孫女可不是一般的丫鬟,是伺候楊家老爺睡覺的!等我家孫女得了勢,到時候要你好看!”
路人一瞧,嗬,這位也不是什么善茬,忙不迭的離遠了。
這附近的人誰不知道楊家老爺呢,這是位走商,也就剛來石嘉縣個把月。然而這個把月,名聲就已經傳出去了。
無他,這里的人都傳,這位楊家老爺是個暴虐成性的,來了石嘉縣時間不長,房里頭已經抬出去兩具尸體了…
也因此,但凡疼家中女孩的,哪怕是窮到把女孩送到大戶人家做丫鬟,也是萬萬不敢往楊家送的。
這老婦人舍得把孫女簽了死契賣進來,還是專門做通房丫鬟的,這心也是真夠狠的。
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屠大娘可不管那些看熱鬧的人怎么想,她沖著那大門罵了半天,見那大門吱呀一聲,似乎又要開了,嚇得直接躥了跑了。
姜寶青搖了搖頭,悄悄離開了。
這就是個吃人的年代,她不過是偶然闖進這個年代里的一朵浮萍,飄搖之中自保尚是問題,哪里管得了其它?
姜寶青手腳麻利的買了不少東西,大件的就托店家直接往城外孫大虎的板車那一送,小件的自己挎著,倒也不怎么重。
等她出城的時候,離著申時還有些時辰。
孫大虎的板車上堆了些她買的東西,孫大虎都有些咂舌,悄悄問姜寶青:“寶青,你的錢夠嗎?”
東西雖然多,但大多都是些常用的日用品,價格并不貴,再加上耿子江給的那幾塊碎銀子,算下來姜寶青還有不少銀錢。
姜寶青朝著孫大虎點了點頭,笑道:“大虎哥,夠的,你放心。”
早就賣完了繡活又接了點繡活回來的白瑞花,看著姜寶青站在那兒跟孫大虎竊竊私語,又看了看在板車上堆了好些零零雜雜的物什,緊緊的抱了抱小鳳兒。
屠大娘來的最晚,她垮著臉,眼角向下耷拉著,緊緊抿著嘴唇,一句話也不說,一屁股往板車上一坐,誰都不理會。
村里頭別的人看她這模樣,又想起她的潑婦作派,倒也不好跟她計較來晚了的事。
孫大虎甩起鞭子,驅趕著騾車往山里頭走去。
到了三里窩的時候,還是依例在村頭下車。待眾人走了個差不多以后,孫大虎又驅車將姜寶青送到了新院子那兒,幫著姜寶青把縣城里買的一堆東西都給搬到了暫時放雜物的一間屋子里。
姜寶青謝過了孫大虎,孫大虎有些不打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憨厚的說:“說謝字就外道了,青丫頭你這有啥要幫忙的就找我就行。”
姜寶青笑道:“還真有一樁事需要大虎哥幫忙。”
孫大虎眼睛亮了亮,難掩高興道:“青丫頭,你盡管直說。”
姜寶青道:“大虎哥你認識的人多,麻煩幫我問問,誰家里頭有小狗,我想買一只來看家護院。”
原來是這事!
孫大虎就差拍著胸脯包票了:“可別說啥麻煩!咱們這山村里頭,家里狗多了也不好養活,吃東西多,好多人家恨不得旁人能抱幾只過去呢!…我記得有幾家好像家里頭都有小狗的,一會兒回去我把騾子喂上,就幫你去問問。”
姜寶青忙道:“那就麻煩大虎哥了。”
孫大虎“嗨呦”一聲,擺了擺手忙回去了。
孫大虎走了后,院子里頭一下子安靜下來。
本來就是個僻靜的地方。
姜寶青看了看幾丈外的隔壁院子,看樣子修葺的差不多了,院子里的雜草也除干凈了,看上去雖然整潔了不少,卻也空蕩蕩的。
等鄰居搬進來,還是過去打個招呼,搞好一下鄰里關系。
姜寶青一邊想著心事,一邊回了屋子。
她的肩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因著是貫穿傷,傷著了筋脈,縫制衣衫這樣的細致活目前估計是不行了,湊合縫床被褥還是可以的。
雖然天還亮著,但屋子里還是有些暗。姜寶青摸出一根蠟燭,點上,又從懷里頭的掏出一個布包,從里頭小心摸出一把子繡花針來。
這是她在縣城里的針線鋪子買的,比他們村子里頭走串的貨郎賣的那繡花針要精細不少,還分大小號。
姜寶青小心的在火上將那些繡花針給烤了烤,算是消過了毒。
姜寶青動作輕巧的解去衣衫,左手穩穩的拈起繡花針,一一扎在了右邊肩膀上。
環境雖然艱苦,沒什么條件,可是也要創造條件做復健啊,姜寶青可不想后頭成了獨臂大俠。
扎完后,姜寶青看了下自己右邊肩膀各處大穴都扎滿了銀針的模樣,心里頭默默道,后面有了條件,她還是得去銀樓里打制一套專門的針具才是。
微風輕拂過窗臺,姜寶青的動作微微一凝。
近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總感覺有人在凝視著她似的。
然而她也警覺的四下里查看過,并沒有什么人。
方才那陣風吹過,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
這味道極淡,若不是她從前就對各種藥草的味道知之甚詳,對待各種氣味都有些敏銳,怕也要錯過了去。
姜寶青屏氣凝神聽了會兒動靜。
四周寂靜的很,只是偶有幾聲鳥鳴蟲叫。
不像是有人在四周的樣子。
正當這會兒,外頭的柴門被人拍響了,一個聲音有些怯怯的喊著姜寶青:“寶青,在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