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忙不迭的應了。
不管怎么說,她是留在平國公府了。
孔氏抹著淚,語帶哽咽:“老爺,華兒的事,我一個婦人家,也不知道怎么去查。老爺是華兒的父親,一定要為他做主…”
阮二老爺擺了擺手,讓孔氏回去了。
他現在心里頭亂的很。
孔氏抹著淚退下去了。
阮二老爺往后一躺,倚在扶手椅里頭,雙眼有些無神的看著屋頂的承塵。
阮二老爺此時心里頭雜亂無章的很。
他以為他聽到幼子的死是人為而非意外時,會很憤怒。
實際上,憤怒有,但更多的,卻是驚慌。
因為,在阮二老爺的潛意識里,若幼子真是被人害死的,那有動機有能力去害死幼子的人,只有一個——
他的夫人,安月兒。
所以,阮二老爺現在本該把阮雄喊來,再詳細的問一下當時的情況,可是他卻遲遲未動。
他不敢。
阮二老爺喉嚨里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嗚咽。
近來,風雪比前幾日要小了些。
方菡娘便想著出城去外頭莊子上看看,但平國公老夫人卻擔心方菡娘的安危,態度十分堅決,說什么都不松口。方菡娘無法,只得老老實實的窩在廂房里頭貓冬。
最初,太子妃生日宴會那場大雪來得毫無征兆時,方菡娘未雨綢繆,就曾經讓城外莊子上的管事幫她大肆收購過一批木柴,炭火,糧食。
為著這件事,她甚至在管事那邊給留了五張一萬兩的銀票。
莊子上的庫房都裝滿了。
再后來,后頭又起了風雪,方菡娘當機立斷,又讓管事收購了一批木柴炭火棉花,這次,莊子幾排庫房里頭都盛滿了。
前些日子她把百靈送走時,給百靈寫的字條上也寫了讓城外莊子上的管事多收購一些木柴,炭火,糧食。若沒有地方放,可用防水的潮布鋪底,臨時搭建一些木棚子。
眼下也不知道管事辦的如何了。
外頭大雪堆積的越發多了,她有時候聽大舅舅同外祖母說閑話,偶爾會提到朝廷上已經因著這場百年難遇的大雪吵了起來。
甚至隱隱的,外頭還起了個流言。
說是這場大雪始于太子妃娘娘的生日宴,當時就是毫無征兆的下了整整一天,后頭沒幾天就又開始了這場百年難遇的大雪…流言里就差明說是太子妃失德導致天降災難了。
一開始不少人還把這當成是了個后宮軼事,根本沒放在心上。
后來慢慢的,就有人品出了味道。
一個后宮娘娘再怎么失德,也不至于導致天災啊?
這還不是在隱喻的影射太子嗎?!
朝廷上的官員,尤其是太子系的人,這幾日兵亂馬亂的很,都在那調查這流言的源頭。
但因著這流言起于市井,尤其是茶館,酒樓這些閑人聚集,嚼舌根說閑話的地方,要查起流言來,簡直困難重重。
縱觀歷史,自古天災后頭跟著的大多就是二字。
方菡娘明白這一點,是因為她是現代人,曾經站在了歷史的肩頭上看待這幾千年的歷史變遷。
雖然大榮并非是歷史書上記載過的朝代,但歷史的定律規則,大多都是相通的。
天災有時候帶來的影響并不是最大的,天災過后處置不當引發的,那才是最棘手的。
她明白,可其他人并不一定會明白。
也或許,那些官員眼下正在揪著到底是誰在造謠太子不放,無瑕顧及其他。
方菡娘搖了搖頭,她已經把自己的看法寫了條子讓俞七給姬謹行傳了出去,她眼下囿于后宅,行動不自由的很,別的事怕是有心無力了。
方菡娘支著頭,嘆了口氣。
正想著,綠鶯從正房那邊過來了。
綠鶯臉上帶著笑,從眼角到眉梢都彌漫著一股喜氣洋洋的感覺。她給方菡娘福了福:“姑娘,三少爺那邊來信了。”
方菡娘一下子來了精神,身子都挺直了許多,驚喜道:“信在外祖母那兒嗎?”
她那三表哥來了信,就代表著芝娘跟淮哥兒有了消息。
綠鶯笑著點了點頭:“老夫人一接到信,還沒拆呢,就趕忙催奴婢過來給姑娘報信了。眼下正等著姑娘過去同姑娘一塊兒拆信呢。”
方菡娘麻溜溜的從軟塌上起了身,小雅在一旁伺候,見狀忙把方菡娘的披風拿了過來,方菡娘一身家常打扮,匆匆的去了芙蕖堂正廳。
平國公老夫人正坐在宴息室里頭,滿臉是笑,她手里頭拿著封信,左瞅右瞅的,很是高興的模樣。
老夫人見方菡娘跟著綠鶯進來,臉上笑意更濃了,興高采烈的喊著方菡娘:“囡囡,快過來看,你三表哥來信了。”
方菡娘見那信上封條還未拆,邊往老夫人那兒走,邊笑:“外祖母,你先看信,等我回來一同看也是一樣的。”
平國公老夫人嗔道:“哪里就一樣了。”
她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從里面拿出一張薄薄的信紙,還未看,就有些不太樂意了:“你這三表哥,不知道家里人惦記著嗎?就寫這么一點點話,我還要知道我兩個乖孫的情況呢!”一邊絮絮叨叨著,一邊把信交給了方菡娘,“囡囡,你來念,這人啊,上了年紀,看字都看不清了,模糊的很。”
方菡娘笑著接過信,飛快的瞥了一眼,臉上笑意便越發濃了。她高高興興的給平國公老夫人讀了信,老夫人方才那絲不滿也飛到了九霄云外去,驚喜道:“哎呀!這么說來,明日就能回來了?”
信上寫著,他們一切都好,只是一邊清路一邊前行,所以這幾日耽誤了些功夫,眼下已經到了城外一百多里的地方,為了怕家中擔憂,特特使人快馬送來書信一封。
方菡娘高興道:“是啊,外祖母,明日您就能見著三表哥,芝娘跟淮哥兒了!”
她好久沒見弟弟妹妹了,心里頭也是掛念的緊。眼下聽說明日就能相見,心里的郁郁一掃而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精神煥發起來。
平國公老夫人“嗨”了一聲,擺了擺手:“我要見的是我乖外孫…你那三表哥,誰樂意見他呀!每次都被他氣個半死,一大把年紀了,也不成親。前些年給他娘守孝我不好說他,眼下孝期明明也出了,就在那裝傻充愣不成親…”平國公老夫人絮絮叨叨抱怨了一通阮楚宵,一想到方芝娘跟方明淮,心情又轉好了,轉頭一迭聲的催著綠鶯再去檢查一遍給方芝娘跟方明淮的房間收拾好了沒有。
其實方芝娘方明淮的房間早就收拾出來了,老夫人開的是自己的私庫,挑了好些好東西裝點。
這些日子以來,幾乎每天平國公老夫人都會讓綠鶯去檢查一遍房間,綠鶯也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去檢查。
這次,綠鶯笑盈盈的又領命去了。
平國公老夫人一整日,情緒都好的很,中午時,本來年紀大了食欲不怎么樣,也整整用了一碗飯,方菡娘更是直接賞了小廚房那邊的廚娘十兩銀子,屋里頭伺候的,都加了一個月的月錢。
喜得一屋子人都眉開眼笑的,小廚房的廚娘更是親自過來謝恩,好聽的話一籮筐一籮筐的。
這十兩銀子,抵得上她好幾個月的月錢了。
平國公老夫人心里頭感動的很,想了想平日里她雖然經常愛給方菡娘些珍寶首飾什么的,但那畢竟都是物,沒幾個現錢,雖說有時候也會給方菡娘補貼一二,但老夫人心里頭總覺得自家姑娘花再多錢都是應該的。
眼下見方菡娘打賞,老夫人突然就想起了這樁事,道:“囡囡…我再給你加點月銀吧。”
自打方菡娘進了平國公府,她也是有月銀的。
每個月,她嫂嫂都會發給她八十兩銀子的月錢。
幾個侄子侄女,每個月的月錢也不過二十兩銀子。
方菡娘不是個小氣的,身邊的人伺候好了,她總會打賞,過節時還會自掏腰包給下人們置辦些節禮衣裳什么的。
若真按照月錢來,怕是手里頭也剩不下幾個。
老夫人就想著在銀錢上也給方菡娘再補貼一二。她可舍不得自己姑娘受委屈。
方菡娘卻是不用的。
她知道,她這個從天而降的表姑娘,要想短時間內服眾,除了老夫人的疼寵,最快最省力的法子就是拿錢砸了。
她偏偏又是個極有錢的。
那就用錢砸吧。
能用錢把日子砸的舒舒服服的,方菡娘是愿意的。
老夫人都不知道,方菡娘進府這些日子,砸了多少錢了。
有時候想起這樁事來,就給方菡娘補貼一二銀錢。
老夫人也是個不愁銀錢的,她是萬萬不想讓自己千嬌百嫩的外孫女因著銀錢的事犯愁的。
方菡娘一聽老夫人要給她補貼月錢,連忙笑著推辭了:“外祖母,你不知道,你外孫女能干的很,自己也是有產業的。”
老夫人一聽,樂得很:“那感情好,那外祖母就靠我的乖囡囡養了。”
方菡娘拍著胸脯非常豪氣的模樣應了。
老夫人哈哈大笑。
話是這么說,然而等方菡娘伺候老夫人躺下后,回了自己房間,綠鶯隨后就按照老夫人的囑咐,給方菡娘送了個匣子過來。
匣子里頭裝著兩張一萬兩的銀票,另外還裝了些純金打制的金葉子,小金魚,小鈴鐺等,方便方菡娘平時賞人什么的。
方菡娘看著這滿滿一匣子東西,久久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