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郡主冷冷的笑了聲:“看見沒,她不會理會你的…她就是那么惹人討厭。”
姜思華臉色也有些難看。
福安郡主摸了摸腰間的馬鞭,看向姜思華,漫不經心問道:“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姜思華神色微微一變,福安郡主見狀冷笑一聲,不待姜思華回答,丟下一句“懦夫”,轉身出了暖閣,身影邁入了風雪之中。
很快,漫天肆虐的白,就將那一襲火紅的身影掩了去。
幾位上了年紀的老夫人都不由得直搖頭:“福安郡主這孩子也太沖動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不知道這大風雪的厲害…”
“我看啊,還是趕緊派人去跟太子妃娘娘說一下吧,別再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也是…”
姜思華臉色時紅時白的,方才福安郡主罵她“懦夫”可沒有壓低了聲音,估計大半個暖閣的人都能聽見。她突然有些坐立難安如坐針氈的感覺,她紅著眼,匆匆丟下一句:“我去同太子妃娘娘稟告這件事。”步履匆匆的從暖閣另一方向的出口去了。
其實姜思華家里并沒有收到太子妃的請帖,她是福安郡主拿著帖子領進來的。這事在座的夫人太太,只要一看姜思華的家人沒在場,就能猜個不離十。
人家領你來的,眼下人家走了,你還賴在這兒不走,也真真是厚臉皮了。
所以,姜思華才跟逃也似的離開了。
少了福安郡主跟姜思華,暖閣里頭總算又恢復了些許安靜。
阮芷萱鼓了鼓腮,低聲道:“總感覺福安郡主對咱們有敵意…”
這種話,阮芷萱在安平翁主面前是不會說出來的,也就在方菡娘跟阮芷蘭這倆同齡人面前,比較有聊頭。
阮芷蘭臉色依舊有些不太好看,看了一眼方菡娘:“都說了,一些人自己的德行配不上身份,所以才會招人詬病。”
方菡娘知道阮芷蘭向來看她不順眼,在她心里,阮芷蘭就是個毛都沒長全的別扭小姑娘,她也不在意,反正阮芷蘭也沒做什么過分的壞事,就是嘴巴壞一點,脾氣臭了點。
方菡娘點了點頭:“妙妙對福安郡主的評價挺到點子上的。”
阮芷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阮芷蘭臉色更差了,她瞪向方菡娘,這女人臉皮怎么這么厚,她明明說的是她方菡娘!
秋二奶奶在隔了五六步的地方,坐在椅子里頭一邊看著那幾個小姑娘圍著個火盆聊天,一邊唉聲嘆氣的跟安平翁主道:“大嫂,你看看,那真真是我前世的冤家,專門來克我的。方才問了半天,怎么都問不出來。真真是…我為了她,連她大哥的事都耽擱了!妙妙可真是不省心…”
安平翁主低聲勸道:“孩子沒事就好,在外頭還是不要再問了,等回去了再問。”
“哎,好。”秋二奶奶無奈的應了一聲,又望了望暖閣窗戶外頭白茫茫的大風雪,眉頭緊鎖,“大嫂,你說這天氣也真是…”
“噓,噤聲!”安平翁主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瑞雪兆豐年,這天氣好的很呢。”
“對對對,瑞雪兆豐年,”秋二奶奶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瑞雪兆豐年!”
這場大風暴不僅肆虐了西京城,西京方圓數百里的城鎮村落都沒有幸免。
天地間俱是白茫茫的一片,阮楚宵護送方芝娘姐弟二人上京的隊伍,在臨近京城的時候,也被困住了。
好在阮楚宵行軍經驗豐富,早上醒來一看天氣這模樣就知道要來暴風雪。
盡管快要到京城了,阮楚宵還是命令阮家軍,護送著方芝娘姐弟二人的車隊,到了臨近京城的一家驛站休息,沒有著急趕路。
事實也證明了,阮楚宵這樣做是非常明智的。
到了晌午時分,驛站外頭就鋪天蓋地下起了暴風雪。
驛站的店小二也去廚房幫忙燒姜湯了,因為天氣的原因,驛站的人多得很,房間都占滿了。這御寒的姜湯是必要的,不然一個得了風寒,恐怕要傳染這一大屋子的人。
這么大的暴風雪,方明淮跟方芝娘都不由得想起了幾年前那場大風雪里,他們姐弟三人被奶奶一家子趕出家門的事,兩人情緒都有些不太高。
尤其是方芝娘想起落在隊伍后頭的彭蘭蘭跟彭媽,擔憂的很,望著窗外的暴風雪,心情更是沉悶了:“也不知道彭媽跟蘭蘭有沒有避開風雪…”
雪越下越大了,阮楚宵同方芝娘方明淮下樓去大堂用飯時,見不少人都避進了驛站的大堂里躲著風雪。對于這些人來說,盡管沒了房間歇息,好歹也能有瓦片遮一遮頭頂的風雪,讓火盆去一去身上的寒氣。
方明淮注意到有人在問驛站掌柜的買燒刀子,嚷嚷著要御寒,他若有所思的問阮楚宵:“表哥,喝燒刀子可以御寒嗎?”
阮楚宵點了點頭,望了望窗戶外頭的天氣:“這暴風雪實在有些大,這兒大多都是被困住的行人,喝些酒御寒是好的。”他頓了頓,有些嚴肅的對方明淮道,“你年齡還小,是不能碰酒的。”
方明淮哭笑不得,板正了小臉:“表哥想什么呢!我是想著那些大哥哥們一路護送我跟姐姐辛苦了,這么冷的天,喝點燒刀子會好一些。”
阮楚宵有些尷尬。
方明淮蹬蹬蹬的從樓梯上跑下去,跑到了柜臺那里。這驛站的柜臺有些高,方明淮踮起腳,露出半個小腦袋瓜,對那驛站掌柜道:“掌柜的,你們這還有多少燒刀子?”
掌柜的愣了下,旁邊正在要燒刀子的客人也愣了下,既而哈哈大笑,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小毛孩,小小年紀學大人喝什么燒刀子!去去去,一邊玩去!”
方明淮沒有理會那人,認真的又對掌柜的問了一遍:“掌柜的,你們這還有多少?”
掌柜的見方明淮身上的穿戴打扮,用料都考究的很,一看就是富貴人家里出來的孩子,再看這小孩不卑不亢的模樣,也不敢小視他,恭敬道:“回這位小少爺的話,您稍等,這具體有多少,我得先去點一下。”
方明淮揮揮手:“去吧。”
掌柜的見這小男孩小小年紀間吩咐行事一點都不怯場,更加確認了這定是個出身良好的小公子哥,哪里敢怠慢,哎了一聲:“您稍等。”
說著,掌柜的特特去了后頭庫房里點了下酒壇子,這才出來回道:“小的剛才數過了,還有三十二壇。”
方明淮回頭問阮楚宵:“表哥,三十二壇,咱們的人,夠了嗎?”
阮楚宵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足夠了。”
方明淮便回過頭來,對掌柜道:“那好,三十二壇,我全要了。”
話音剛落,旁邊就有行人湊過來嚷嚷:“哎,哪里來的小毛孩,放什么大話,這么多燒刀子,你是打算洗澡呢還是打算玩水呢!去去去,一邊去。”
說著,把方明淮擠到了一邊,那人拍了塊碎銀子在柜臺上:“掌柜的,別管那小毛孩,給老子來一壺燒刀子。這鬼天氣,真真是要凍死個人了。”
掌柜滿臉為難:“這位小少爺方才已經都要了啊…要不客官,你同他商量商量?”
那人臉上的絡腮胡亂糟糟的,好些日子沒梳理過的樣子,一臉兇相的轉過頭去瞪著方明淮,上下打量著了一眼方明淮,嘴里呼出一股臭氣:“哈?開什么玩笑,這種毛還沒長齊的小毛孩,你也信他能買那么多燒刀子!”
阮楚宵皺起眉頭,便要過去,衣袖卻被方芝娘輕輕牽住了。
方芝娘輕聲道:“表哥,你先不用過去,讓淮哥兒自己處理。”
阮楚宵一驚,看向這個年僅十歲的表妹。
方芝娘沒有看他,她也在緊張的看著方明淮。
并不是不擔心,只是還有比擔心更重要的事情。
對上這樣一個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大漢,方明淮也沒有驚慌失措。這些日子跟著兩百號血里雨里廝殺出來的軍人待在一起趕路,方明淮的眼界跟見識已絕非當初方家村的那個拉著姐姐衣袖撒嬌的小男孩可以比擬了。
他鎮定的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放在柜臺上,認真的問掌柜的:“這些銀兩夠了嗎?”
掌柜的雙眼光芒大放:“夠夠,小的還得找您錢呢。”
知道這是個有錢的,沒想過這么有錢,五十兩面額的銀票就這么隨隨便便拿了出來。
那虬髯大漢勃然大怒,一把扯過方明淮的領口,老鷹捉小雞般把他給提了起來:“你小子,故意找茬的是吧?!”
阮楚宵按捺不住了,一腳踹飛腳底的一張凳子,那凳子直直沖著虬髯大漢撞去,正好狠狠撞在了虬髯大漢的腰側,大漢吃痛,手一松,方明淮雙腳算是著了地。
方明淮趁機溜走,跑到阮楚宵身邊,見阮楚宵嚴肅的板著臉,一副要教訓他的模樣,連忙笑道:“表哥,就是因為有你在,我才敢不把那人的挑釁放在眼里頭,我知道你會替我出頭的。”
阮楚宵忍不住被方明淮逗笑了。
這小孩,也太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