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是京城那邊出了什么事?
李彤花心里暗自猜測著,卻又不好妄自揣測主子的想法,只好老老實實的陪著柳瑜君看病。
李彤花知道,但凡世外高人,總有些奇怪的詭異脾氣的。不過眼前這位游神醫,除了脾氣臭了些,倒也沒發現太過詭異的壞脾氣,甚至對她跟柳瑜君,比對外頭護衛著小院子的侍衛,要和藹多了。
游神醫絮絮叨叨著“也不知道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都在想些什么”,一邊拿著長短粗細不一泛著詭異光芒的銀針在柳瑜君身上扎著什么。一開始李彤花還以為游神醫是在對她跟柳瑜君有什么意見,后頭才知道,游神醫說的是他的孫女兒,一個同她們年齡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李彤花隔天一大早就見著了,穿著粗布卻整潔的衣裳,頭發梳成順亮順亮的麻花辮,垂在肩膀兩側,穿著胡人女子愛穿的束腰長裙,越發顯得體態婀娜,明明樣貌勉強只能算是清秀的小姑娘,一下子給人的感覺都不太一樣了。
李彤花心里頭暗暗咂舌,想著回去的時候倒要買幾身這種衣裳捎回去。
嗯,順便給方菡娘也帶一身,想來以方菡娘的姿色,若是穿上了這衣裳,主子的眼睛說不定都要掉下來了。
李彤花想著那場景,就暗暗樂得不可開支。
游神醫的孫女兒步履輕盈的邁進了醫室,嗔道:“爺爺,你是不是又一夜沒睡。”
游神醫通宵研究柳瑜君的病癥,又受此觸動,在醫術一途上有了不少啟發,精神勃發的在醫案前寫寫畫畫了很久,雖然一夜未睡,精神卻亢奮的很,見了孫女,哈哈大笑:“茯苓啊,爺爺老當益壯的很,一夜不睡算不得什么!”
游茯苓拿爺爺也沒辦法,嘟了嘟嘴,眼神落到躺在醫床上昏睡過去的柳瑜君。
經過大半夜的針灸,柳瑜君流了不少汗,頭發也黏濕了,雖有李彤花及丫鬟在一旁不停照顧,但總不能完全清清爽爽,看上去還是有幾分狼狽,再加上她蒼白枯槁的面容,看上去也是可憐的很。
再加上柳瑜君看上去同自己差不多一般大,游茯苓的同情心一下子被激發了,同情道:“這誰啊,真可憐。”
游神醫被孫女問倒了,他雖然給這姑娘治了一夜的病,還真不知道這姑娘叫什么名字。
游神醫又看向李彤花:“那啥,她叫什么來著?”
李彤花對神醫一類的世外高人總要多幾分尊敬的,她恭恭敬敬回道:“她叫柳瑜君,是老永安候的孫女。”
“還是個權貴大小姐,”游神醫嘖嘖一番,又上下打量著李彤花,“我看你也不似個尋常的丫鬟,你跟她又是什么關系?跟那個兇死人的英俊后生又是什么關系?”
李彤花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游神醫口中的英俊后生說的是自家主子姬謹行。
這也不是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李彤花據實相告:“我叫李彤花,確實不是柳姑娘的丫鬟。神醫說的那后生是我家主子。”
游茯苓似是感興趣的很:“你家主子?說的是長得很好看的那個男子嗎?”她左右環視了下屋子,并未發現有旁人的蹤影,略有些失望,“昨晚見他帶人出了院子,怎么,還沒回來嗎?”
李彤花點點頭:“主子去給柳姑娘尋藥去了。”
游茯苓又看了一眼柳瑜君,直白的問:“她是你家主子的妻子嗎?”
這問題,李彤花差點嗆到,她連連擺手:“姑娘誤會了,柳姑娘并非我家主子的妻子。”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柳瑜君跟自家主子的關系。
游神醫在一旁撇了一眼自家孫女:“行了,你別瞎摻和了,人家都娶妻了,這是那后生的妻妹。”
“哦。”游茯苓點了點頭,并無半分失望,大概是在胡地待久了,染上了幾分胡人女子的作風,她爽直道,“我可以做小啊。”
這下子不僅僅是李彤花了,游神醫差點都被嗆到了。
游神醫重重的拍著桌案,不顧桌子上的墨汁都濺了幾滴出來:“你個臭丫頭,早就讓你不要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閑書,男人都沒見過幾個,就想著給人做小了?!”
游茯苓先是被游神醫罵的縮了縮脖子,又有些不服氣的據理力爭道:“誰說我沒見過幾個男人?來來往往的商隊,那里面的男人不多的是嗎?我還沒見過比那男子長得還好看的呢!”她眼睛都有些發亮,“他真是太好看了!有妻子也不算什么啊,別說給他做小了,給他當丫鬟我都愿意。”
李彤花臉色通紅的咳嗽了半天,用力擺著手,這小姑娘,不僅穿著打扮像胡人女子那般豪放,性情也是豪放的很啊,“那啥,游姑娘,我家主子雖然沒娶妻,但是他已經有心上人了…”
所以你死心吧…話還沒說完,游茯苓已經歡呼起來:“呀,還沒娶妻呢?這不就是說我有機會當大房嗎?”
“不是…”李彤花張口結舌的想解釋,卻被游神醫的喝聲打斷了,“當大房個屁!你看那后生,那穿著那氣勢,還能認識你那個不爭氣的師叔,他像是個普通人家嗎?!一看就是權貴家里出來的,咱們這種小戶人家的閨女,還當大房?!你當是你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呢!”
游茯苓不服氣道:“那就做小,反正男人是能三妻四妾的!怎么著,我這么一個神醫的孫女,好歹醫術也是傳承自天下第一神醫的,難道給他當小他還不愿意嗎?”說著,游茯苓還有了幾分委屈,“莫不是爺爺你這天下第一神醫有水分吧?”
說到后頭竟然還質疑起他的醫術了,游神醫被自家這個不爭氣的孫女氣得鼻子都要歪了。
游茯苓卻不以為意的很,她嘴里哼著小曲,丟下一句“飯好了,你們都來大屋里吃早飯”,就快樂的跑了出去。
游神醫氣得拍桌子的手都拍紅了:“這個不孝孫女…”
李彤花輕咳一聲。
一直跟著柳瑜君的丫鬟喚作年兒,一直跟著她那堪稱閨中典范的二小姐,從來沒見過這么豪放喊著要給人做小的女子,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抖著嘴唇道:“不,不知廉恥…”
游神醫雖然被孫女氣得夠嗆,但旁人這么說他孫女,他就不樂意了,他立即重重的咳了一聲,斜眼過來:“你這小丫頭,怎么說話呢,你家小姐的命不想要了?”
年兒對柳瑜君忠心耿耿,一聽游神醫的話,嚇得立即就給游神醫跪下了,連連磕頭:“游神醫,都是奴婢不知好歹,胡說八道,您不要在意,求求您救救我們家小姐。”說著,一邊甩起了巴掌,啪啪啪的自己扇了自己好幾下。
游神醫也是沒見過這個陣仗,都呆了:“你這女娃咋就打起自個來了…”
李彤花連忙攔住年兒,游神醫也有些下不來臺,沒想到隨口的一句恐嚇竟然嚇得人家女娃這樣,板著臉:“醫者仁心,我定然不會對你家小姐見死不救的。”
醫者仁心?李彤花默默的咽了口唾沫。
她夜視能力好,在馬車里可是看到了自家主子跟這游神醫之間好一段來往…
此刻鬧到這種場面,醫室里難免有些尷尬,最后還是李彤花先開了口,輕咳一聲,委婉道:“游神醫,我們家主子姓姬。”
這是個很委婉的提示了。
姬,是大榮的國姓。
李彤花這般特特提起來的用意,游神醫怎能會不明白?
游神醫渾身一抖,想不到最后,他還是跟皇室有了牽扯。
當年的事雖說并無幾人知曉,知情的估計也都死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心里頭顫了一下。
游神醫自然知道眼前這個妮子是善意的,這是在委婉的告訴他,即便他孫女主動想做小,恐怕也不容易。
游神醫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陳年往事,嘆了口氣,背著手出去了:“去吃早飯吧。”
早飯是游茯苓做的,很有胡地特色的香酥面餅,上頭撒了足足的芝麻粒,看上去就香的很,桌子上還擺了好幾個粗瓷碗,碗里盛著現熬制的漿水。
她特特做了一大桌子,足夠院子里所有人食用。
李彤花為了岔開方才的尷尬,特特贊道:“游姑娘真是太賢惠了,這面餅好吃的很。”
游茯苓笑瞇瞇的捧著臉:“那給你家主子當小老婆夠不夠?”
李彤花差點被面餅給噎住,她猛灌了好幾口漿水,才把嗓子眼的面食給沖了下去。
李彤花尷尬的笑著:“太好吃了,一下子沒注意噎住了。”她決定埋頭苦吃,再也不說半句話。
用過早飯,李彤花又去醫室里把年兒給替換了,守著柳瑜君,讓年兒抽空趕緊也去吃幾口。
年兒剛出去沒多久,柳瑜君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似是有些不太適應,微微了一聲。李彤花連忙扶住柳瑜君,問道:“怎么樣了?”
柳瑜君露出一個虛弱的笑:“神醫就是神醫,感覺比之前好多了…”
她左右環視:“姐夫…昨夜出去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