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靜公主原本還在等著姬謹行向那個不懂禮數的小姑娘發難,然后她再和藹可親的替那小姑娘說幾句話,想來眼前這個穿戴并不怎么富貴的小姑娘就知道她玉靜,是能庇佑她的人了。
她打的如意算盤極好,但她說什么都沒想到,姬謹行這般冷漠寡淡的人,竟然會主動開口替她辯解?
方菡娘微微抬頭,悄悄朝姬謹行露出個甜甜的笑。
姬謹行心里一震。
他似是有點明白,為什么書上那么多人甘為愛人一笑,寧可赴湯蹈火了。
玉靜公主很快斂了震驚的神色,臉上強扯出和藹的笑:“原來是這樣…不知這位姑娘是?…”
方菡娘落落大方的朝著玉靜公主微微行了個屈身的福禮算是全了禮節,她淡淡笑道:“小女賤名恐污了公主的耳朵,就此告退了。”
李彤花匆匆的也行了個禮,不敢多說什么,跟著方菡娘離開了。
姬謹行見方菡娘步履從容,神態自然,心想大概身體應是無礙了,心情總算是好了不少。
玉靜公主卻被方菡娘這徹底的無視態度給激怒了,但她又不知方菡娘到底是何人,同姬謹行是何等關系。
不過,見方才姬謹行言語里滿是回護,想來應是關系匪淺了,不知道能不能用這一點來逼問姬謹行救了帆兒命的那女子下落…
玉靜公主飛快動著腦筋,盤算著其間的利益得失。
其實若可以,她也不想這樣汲汲營營,但她沒辦法,駙馬是個不爭氣的,在朝中掛著閑職,整日里遛鳥逗狗,要不就同友人詩書唱和,公主府的事情,他從來都不插手。唯一的兒子又是個同常人不太一樣的,不管怎么樣,都拉不回正軌來。玉靜公主若不自己豁出去為了這個家多做些經營盤算,恐怕用不了太久,京城的權貴圈子里,就沒有玉靜公主府的一席之地了。
玉靜公主心里頭做好了打算,正打算開口,姬謹行已經冷冷的發了話:“送客。”
于是幾個暗衛像是憑空出現般,齊刷刷的擋在了姬謹行同玉靜公主之間,伸出手道:“公主,這邊請。”
玉靜公主著實沒料到姬謹行這般不給面子,目瞪口呆了半晌,見姬謹行已經直接轉身走人了,不禁咬了咬牙,跺了跺腳:“我找太子妃說理去!”
玉靜公主出了姬謹行的府邸,直奔東宮而去。
東宮在禁城里,即便是玉靜公主,要面見太子妃也是要提前遞牌子的。只不過身份顯赫了,牌子送到太子妃跟前的速度還是非常快的。
一刻鐘后,玉靜公主就已經坐在了東宮的會客室里,喝著今年剛進貢不久的雨前龍井,旁邊還有丫鬟來來往往的送著水果。
這才是正確的待客之道啊!剛在姬謹行那受了冷待的玉靜公主在這種懸殊的前后對比下,更是心情激蕩。
不多時,太子妃就由一個嬤嬤扶著,嘴角含笑的進來了。
玉靜公主連忙起身,恭恭敬敬道:“太子妃娘娘。”
說起來,因著太子妃是太子的繼室,年齡倒是比玉靜公主還要小一些。不過她年齡雖小一些,可那份渾然天成的儀態卻并不比任何人差。
太子妃笑道:“玉靜哪里用這般客氣,今兒這里又沒外人,咱們只說家事,你喊我大嫂便好。”
玉靜公主仿佛聽不出太子妃話里“莫談國事”的含義,欣喜道:“還是大嫂待玉靜好,十一弟要氣死我了!”說著,一臉憤憤不平的模樣,似是在姬謹行那里受了天大的委屈。
太子妃眼眸微動,又是小十一的事?
她不由得想起了前幾日姬謹行派了李彤花過來借婆子的事。
太子妃裝作聽不懂玉靜公主的憤慨,半真半假的好奇道:“十一弟前幾日不是剛救了帆兒的命嗎?怎么今兒又把你氣成這樣?”
太子妃這么明顯的提醒玉靜公主如何聽不懂?然而她并沒有放在心上,而是磨了磨牙,一臉受了極大委屈的模樣:“可不是么,大嫂,十一弟救了帆兒的命我也感激的很。可我們帆兒說,之前在十一弟過去之前,有位姑娘阻止了那個殺人犯,這才讓帆兒撐到了十一弟過去,大嫂你說,那位姑娘是不是也算帆兒的救命恩人?”
太子妃早就知道了這一茬,笑道:“那是自然,怎么了?”
玉靜公主幽幽的嘆了口氣:“大嫂,我也不知道十一弟是什么個意思,我上了兩次門,想問清楚那位姑娘的下落,好親自登門拜謝。可頭一次,十一弟讓人搪塞我,說是涉及案件機密。可我看著昨兒那剝皮的都被推出午門斬首了,也沒什么機密可說了吧?今兒又繼續上門拜托十一弟告訴我那姑娘的下落,可十一弟非但沒告訴我,還讓人把我給趕了出來!大嫂,你說十一弟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都沒把我這個當姐姐的放在眼里!”
太子妃倒是沒想到玉靜公主會這般熱情,想起姬謹行對那姑娘的上心,為了那姑娘把玉靜趕出門的事,似乎也并不是很奇怪,她微微遲疑道:“你有這份心思就夠了,若小十一堅持不告訴你,你不如買些禮物讓小十一轉交給那位姑娘,也算是全了你一份報答的心了。”
玉靜公主苦著臉搖了搖頭:“大嫂,咱們一家人不說二道話,我也不瞞你。我家帆兒的情況你是知道的,自打他十二歲以后,就一直在京城里胡鬧,眼見著現在都十五六了,滿京城里好人家的閨女,竟是沒一個能看上眼的。大嫂,我就只有帆兒這么一根獨苗,我心里頭發慌啊。這次帆兒遭了這么一場大難,我這心里像是被剮下了塊肉一樣,心疼的不行,他那幾日發燒,嘴里翻來覆去都是說要找個姑娘,那姑娘救了他。大嫂你不知道當時我是多高興,好歹的我家帆兒對姑娘感興趣了,我這當娘的能不趕緊把那姑娘給他找到嗎?不管他是個什么心思,好歹的,能有個感興趣的姑娘了啊…”說到動情處,玉靜公主情不自禁哭了起來。
太子妃心里頭也是頗為為難。
論情感,她自然是偏向姬謹行這一邊的,但論可憐,玉靜這情況確實也讓人頭疼。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她這個當人大嫂的,也難斷的很。
若是幫了玉靜吧,那她可就沒臉再見小十一了。
可要是一直站在小十一這邊吧,玉靜卻是也可憐的很…
太子妃心里頭微微沉吟了下,只好勸玉靜道:“這樣吧,我把小十一喊來同他說一說,看看能不能說動他。”
玉靜公主聞言喜出望外,從袖子里掏出錦帕擦了擦臉,滿臉的喜氣:“我就知道還是大嫂最疼帆兒!那我就回去等大嫂的好消息了。”
太子妃笑著擺了擺手,端茶送了客。
剛送走玉靜,太子妃臉上的笑就落了下來,她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問身邊的徐嬤嬤:“…你說這事該怎么辦?眼下明顯是小十一對那女子上了心,萬一帆兒也看上了那女子…”
徐嬤嬤勸道:“娘娘,老奴聽聞,這男人要是喜歡男人啊,那是一種病,沒法子治的。基本就等于無藥可醫了。眼下林小公子竟然突然轉了性子,對個女人念念不忘,不管怎么著,老奴覺得總該讓林小公子試一試…”
太子妃搖了搖頭:“徐嬤嬤你不了解小十一,這樣的話小十一他定會認為我背叛了他。”
徐嬤嬤又勸:“娘娘一片良苦用心,小王爺應該能理解的。況且只是讓林小公子見那方姑娘一面,又不是說把方姑娘送給林小公子。老奴倒覺得,這樣一來全了小王爺同玉靜公主的姐弟之情,二來又能讓林小公子全了心里頭一個念想,正是一舉兩得之事。”
太子妃還是直搖頭:“算了,徐嬤嬤還是別說了。到時候萬一帆兒也看上了方姑娘,依著玉靜的脾氣,定是要同小十一大鬧一場的。”
太子妃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要同姬謹行好好說一說才是。
但她萬萬沒想到,到了晚上,太子回了東宮,一臉笑意的同太子妃道:“今兒在宮道上正好碰見了玉靜,她倒同我說了一樁子好事。咱們那個調皮的小外甥,竟然也惦念上了一個姑娘,大概這是好轉的跡象?”
太子妃心里咯噔一下,心里頭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太子喜氣洋洋道:“我一問,也是巧了,正好就是在小十一那養傷的那位方姑娘。說起來小十一也是小氣的很,讓帆兒見一見那位方姑娘又怎樣?為了一個女子,難道還要傷了姐弟情誼不成?”
太子妃直直苦笑,她是知道,太子處理政事上精明強干,但對于這些后宅中的情情愛愛,是向來看不過眼的,覺得后宅女子不過是男人的附庸。
她懷著最后一絲希望道:“殿下,你同玉靜說了?”
太子奇怪的看了太子妃一眼,道:“自然是說了。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小十一難道還能拉下臉同小輩爭姑娘不成?再說了,我看福安就好的很,雖然福安的爹去世了,但她爹在軍隊里的影響依舊深遠的很,到時候小十一娶了福安,把軍隊上的事一接手,于我也是一道極大的助力。”
太子妃嘆了口氣,她就知道!太子不是不疼愛小十一,但太子是完全不能理解,什么叫情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