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嫣容過來的時候,方菡娘方芝娘方明淮姐弟仨還在吃早飯。
焦嫣容見兩個姐姐又打扮成了少年模樣,瞪大了眼睛,不高興了:“你們穿男裝怎么沒告訴我?”
小妹妹的刁蠻任性方菡娘幾人早就習以為常了。
方菡娘是個心黑的,故意歪曲了焦嫣容話里的意思,笑道:“嫣妹妹要是嫌棄,可以不跟我們同去。”
焦嫣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喊:“大姐!你!”
“大姐逗你呢。”方芝娘輕輕推了哈哈笑著的方菡娘胳膊一下,嗔道,“你怎么老逗嫣妹妹?”
方菡娘一本正經道:“因為嫣妹妹說的話很任性啊,那我自然也要任性的回她了。”
方芝娘簡直拿這個惡劣的大姐沒法子。
她見焦嫣容委屈巴巴的撅嘴撅的老高,不由得笑著解釋道:“嫣妹妹別生氣,主要我跟大姐年紀大了,拋頭露面讓有心人看在眼里總有些不合適,再說今兒大家要教大家釀葡萄酒,扮成男裝總是要行動方便一些。你年紀小,自然穿什么都無所謂了。”
焦嫣容接受了這個解釋,哼著瞪了方菡娘一眼,見方菡娘只是看著她笑,別別扭扭吞吞吐吐道:“…嫣嫣才不任性呢。”
這話說的連她自己都有些沒底氣。
好在方菡娘也不是非把人逗弄哭的,她見好就收,沒再追著焦嫣容不放。
讓她意識到問題在哪里就是了。
性格改造必須是一步一步來的。她被焦氏嬌縱了這么多年,本性雖然不壞,但蠻橫卻幾乎已經形成了習慣。要讓小姑娘慢慢的學會怎么平和的與人相處,那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方長庚在府外等著三個閨女出來。
他一見方菡娘方芝娘又扮成了小子模樣,就有些頭疼,不過他也沒多說什么,只是苦笑一下,就讓三個孩子上了車。
莊子不算遠,在云城的西郊,背靠著山,地理位置可算極好了。
馬車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
莊子上的牛婆子跟她家當家的牛三,早早就帶著莊子上的佃農跟仆役在莊頭上等著,一見著主子的馬車,搓著手迎了上去:“哎,主子們一路辛苦了,莊里頭備下了茶水,幾位主子先去休息休息?”
牛婆子說完才發現,有點不對勁。
不是說好會釀酒法子的是大小姐么?
怎么…老爺帶著的人除了小小姐,就是兩個俊俏的哥兒?
牛婆子不敢盯著主子的臉看,她過了一會兒才琢磨過味來,暗暗罵了一聲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想來這兩個哥兒,就是老爺那原配留下的兩個姑娘了。
哎呦,這容貌,要是擱姐兒身上…那可真是了不得啊。
牛婆子心里嘀咕著,焦嫣容已經不滿的喊了起來:“你愣著干什么啊?帶路啊?”
牛婆子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連連認錯,低著頭半句話不敢多說,領著幾個主子進了莊子。
莊子里養了不少雞鴨一類,自然是有些味道,熏得嬌生慣養的焦嫣容苦不堪言,連連拿著帕子掩了口鼻。
牛三是個埋頭種地的莊稼把式,不太會看眼色,見焦嫣容這么嫌棄,連忙解釋道:“小小姐,你可別小看這個。這雞鴨的糞用處大著咧,可以堆在地里漚肥,種出來的菜保證又好又嫩。”
他不說還好,一說菜是這么種出來的,焦嫣容臉都黃了,差點嘔的連膽汁都吐出來了,嚇得方長庚哄了半天。
最后還是方菡娘找莊子里的廚娘給熬了姜汁,放了紅糖,讓焦嫣容喝了,這才好了些。
這么一來,焦嫣容被折騰的無精打采,躺床上休息去了。
方長庚不放心,留下來照看焦嫣容。
最后牛婆子只領著方菡娘方芝娘去了葡萄園里。
牛三倒也想跟著去,但因著他說錯話,牛婆子又氣又怕,氣他說話不懂腦子,怕主家一怒之下把她倆的職位給擼了,就讓他滾的遠遠的,別出現在主子視線里。
到了葡萄園,放眼望去,幾乎是一片看不到邊的葡萄海。不少佃農在架子下摘著葡萄,腳底下已經堆了不少筐摘好的葡萄了。
牛婆子賠著笑道:“兩位小姐,你們看,咱們這葡萄好是好,就是實在賣不出去。前兩年這葡萄一推廣,不光咱家,云城里不少人家都種了葡萄,弄得今年都沒人買了。”
方菡娘看了看,葡萄顆顆飽滿,很少有破皮的,部分爛了的也已經被牛婆子使人挑了出來堆到一旁,筐里的幾乎都是沒有破皮的,完好的。
方菡娘嘗了一顆,甜滋滋的,正好適合釀酒。
不錯。
方菡娘滿意的很。
牛婆子瞅著方菡娘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大小姐,您看,接下來再怎么做?”
方菡娘沒回答,反問道:“昨晚上使人通知你的,二十口大缸都準備好了么?”
牛婆子拍著胸脯保證:“自然是釀好了。大小姐,我牛婆子辦事您放心,昨晚上一接到傳話,老婆子我就讓我那口子去莊子上把這些大缸尋了過來,個個擦洗的干干凈凈,也用沸水重新過了。眼下正在院子里頭曬著呢,要不我帶您去看看?”
方菡娘點了點頭。
牛婆子又領著方菡娘方芝娘去了院里,方菡娘一見院子里那些干凈的都有些亮堂的大水缸,不由得滿意的很。
接下來,方菡娘又使人分配了工作,把那些摘好的葡萄,盡量在保證顆粒完整的情況下用水沖洗一遍,且不能洗去葡萄上的白霜。
牛三不知道什么時候溜溜噠噠的又過來了,聽著方菡娘這般指派,就有點不樂意了,嘟囔道:“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懂什么啊?”
牛婆子簡直要被不會看眼色的牛三給氣死。方菡娘沒在意,她也沒法跟人家解釋,白霜是葡萄上的天然酵母,釀酒全靠它發酵呢。
她只裝作沒聽見,笑盈盈的繼續指派著工作。
莊頭上幾十號人都被調動了起來。
洗凈手后,再將葡萄洗凈,晾干,莊子上幾十個佃農在平時曬糧食的場子上鋪滿涼席,篩子等,滿滿當當的晾了一地葡萄,也是蔚為壯觀。
今兒日頭不算好,有些陰天,恰好是晾葡萄的好時機,涼風習習的,幾十號人還齊齊扇著蒲扇,葡萄倒是很快就晾好了。
方菡娘拿洗凈的手摸了一下葡萄的濕度,點了點頭,又開始進行了下一步。
眾人又被指派去洗了一次手。
牛三去洗手的時候又嘀咕了:“莊戶人家誰家種地洗手這么勤…”
被忍不可忍的牛婆子狠狠擰了一下,疼的牛三再也不敢多說。
接著,幾乎是兩人分配到了一口大缸,開始把葡萄捏碎,去梗去核。
這工作比較累一些,幾十號辛辛苦苦捏了一整天,面前的缸不過才一半深淺,還剩下了不少葡萄。
方菡娘見也差不多了,又使人搬來了之前買好的白糖。
這白糖在這時候可是個稀罕物,一般農民家里平日里過年過節才買一些給自家娃嘗嘗鮮,誰曾見過用麻袋買糖的?
這白糖是隨車一起過來的,牛婆子事先并不知情,見著這麻袋裝的白糖,驚得嘴都合不上了。
“大小姐,這,這得多少銀子啊?”牛婆子顫顫巍巍的問。
“沒多少。”方菡娘不以為意道。
在她眼里確實算不上多少錢,尤其是為了釀葡萄酒,這點點前期投入她完全自己就掏腰包了。之前方長庚見著也是嚇了一跳,還覺得花了女兒的錢著實有些不好意思。
方菡娘說了這是她做女兒的一片心意,方長庚才肯接受。
幾個健壯的佃戶搬著麻袋往缸里倒白糖。
白糖嘩啦啦的倒進缸里,這實在有些壯觀。幾個佃農家的小孩都忍不住想湊上來,撈一把白糖過過癮。
只是他們剛跑過來,還沒等圍上去,就被自家大人拖回去了。
現在誰都知道了,眼前這釀酒不是開玩笑的事。
誰開玩笑拿著這麻袋裝的白糖開玩笑?
方菡娘目測著,見差不多白糖與葡萄達到一比十的時候,讓人收了手。
方菡娘假裝從懷里掏出一個白罐子,一臉鄭重的往里面撒了些白色粉末。
其他人屏住了呼吸,看著方菡娘往缸里撒了些粉末,紛紛心里猜測那是什么東西。
就牛三忍不住了,直愣愣問了出來:“我說大小姐,你撒的,這白沫沫,這啥東西啊?”
方菡娘一臉的高深莫測:“這可是釀造葡萄酒的關鍵。”之后就不肯再說了。
這是她之前想到的,眼下這么多人看著,釀葡萄酒的配方肯定是瞞不住的。釀葡萄酒說白了法子簡單的很,幾乎都能學。
她撒這些白色粉末,也不過是為了迷惑其他人,讓其他人以為這白色粉末才是葡萄酒釀造的核心工藝。
其實就是白糖。
她確實也沒說謊,白糖的確是釀葡萄酒的關鍵。
當然,這種小聰明用不了多少時候就會被人看穿。
但那又如何,那些他們嘗試來嘗試去,企圖尋找白色粉末真相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們家的葡萄酒在市場上站住腳了。
畢竟葡萄好,原料好,流程她也親自把關。
等別人一一摸索出來,也浪費了不少時間。
更何況,她還有后招。
佃農們搬著麻袋,往每個大缸里都傾倒過方菡娘把關分量的白糖之后,接下來,就是要等它發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