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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拾級而上

  就在明正殿的黑衣眾困惑于眼前景象,未敢輕舉妄動之時,天碑學院的另一頭,徐林仍在奮力地攀登著通往天碑林禁地的石階。

  說來也奇怪,明明一眼能望到頭,看上去不過幾百級的臺階,徐林已經攀登了一刻鐘有余,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自己與天碑林禁地的距離有縮短。

  雖然有了長生散的藥力加持,如今的徐林已經不再是那個氣血兩虧的病弱之體,但這樣一直不停的攀登,對他來說仍然是過于繁重的體力勞動。

  徐林拄著雙腿,停下來大口喘氣,他抬頭看了看,前方是一成不變的石質臺階,盡頭處甚至能看到一座若隱若現的牌坊。

  他又轉頭看了看身后,那里只有漆黑一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過了多少石階,也不知道劉伯現在怎么樣了。

  徐林索性坐了下來休息,他抬頭看了看夜空,漆黑的夜幕中,星星也變得明亮璀璨了。在高山之上的觀星視野很好,如果江源、李櫟和周舫他們還在,就算大家一起在星空下發發呆,也是挺愜意的人間樂事吧。

  徐林癡癡地看著星空,兩行清淚默默沿著臉頰滑落。

  從突遭災厄變故到絕命逃生,再到懷揣著劉伯的重托輾轉至此,徐林的神經始終處在緊繃狀態下。一切發生的太快,又是那么的不真實,讓徐林根本沒有空隙去思考,去悼念,去哀傷。

  直到現在,忽然之間,世界變得平和靜謐了下來,徐林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經歷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他的悲傷一發不可收拾,從小聲啜泣到嚎啕大哭,徐林就這么躺倒在石階上發泄著自己的情緒,哭著哭著,徐林哭得累了,竟在不知不覺間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夢里,他回到了五年前,從青州老家出發,前往中州的那天,也是他人生的轉折點。他看見不遠處騎著馬的父親與大哥,駕著馬車的黃管家,馬車里的母親與妹妹,大家都在對他微笑著。

  他轉過身,面前站著的是那個青梅竹馬的姑娘。

  盈盈秋水眸,淡淡春山眉,未施粉黛,清純可人。

  她的眼眶微紅,淚花泛起,默默地將自己的親手繡的絲帕塞到徐林的手中,然后輕聲留下了一句話。

  “千千心絲結,念念待君解。”

  說完,她轉身離去,留下徐林癡癡地呆立當場。

  他并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從兩小無猜的相伴成長,到得知自己患病后的不離不棄,再到情竇初開時的互生傾慕,那種令人心動的朦朧情感,同時也在徐林心中萌發,并且日益生長著。

  但那天的他沒有任何挽留,也沒有任何回應,更沒有任何承諾。因為在乎,所以不能回應,任何的希望都是不負責任的拖累,在此事上,徐林前所未有的決絕。

  “從安,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過來。”

  正在惆悵之間,父親的呼喚聲突然從身后響起。

  徐林手握著絲帕,茫然地轉身看去。

  原先家人們還在的位置已經空無一物,徐林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幾步,想要尋找他們。

  “從安,快來啊,發什么呆。”

  兄長的聲音又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徐林再一次循聲找去,仍然是空無一物。

  “二郎,快些過來,我們都在等你。”

  “從安哥哥,我們在這呢。”

  這一次,是母親與薇兒妹妹的聲音,似乎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

  徐林徹底混亂了,他不停地原地轉向,面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然而,父親、母親、兄妹…家人們的聲音卻不斷從各個方向傳來,可是無論徐林從哪個方向看去,都沒有他們的蹤影。

  徐林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天地似乎都要顛倒,他開始站不穩,一個不小心,他摔到了地上。但摔在地上仍然沒有止住這種天旋地轉,他身下的土地好像有了生命一般,把他掀了起來。

  徐林心中大驚,在家人們的一聲聲急促的呼喚中,他猛然睜開了眼睛。

  夢醒了,但天旋地轉卻沒有停止,他的眼前赫然出現了撲面而來的一面“石墻”,撞得他眼冒金星。

  原來,在他睡著之后,竟從石階上滑落,滾了下來。

  徐林連忙手腳并用死死扣住石階的邊緣,嘗試了好幾次,終于穩住了身形,止住了向下滾落的趨勢。

  徐林心有余悸地坐正身體,揉了揉臉上的傷,幸好除了磕碰造成的一些筋骨皮外傷,他并沒有什么大礙。

  不過經過剛剛這么一番折騰,他感到頭暈目眩,渾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連看東西的視線都模糊了,身邊的一切好像蒙上了一層迷霧,變得朦朦朧朧。

  若是以前的徐林,恐怕已經躺在原地等待救援了。但如今的他,想起劉伯的囑托,還有整個學院師生不明不白的慘死,徐林咬了咬牙,強打精神,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向著山頂天碑林方向繼續前進。

  然而,從臺階上滾落的影響并沒有他以為的那么輕巧。徐林越走越感到頭暈,難以承受的疲勞感向他侵襲而來,他的精神開始恍惚,他的步履開始蹣跚,眼看就要向后栽倒下去。

  徐林連忙伸手進懷里拿出了劉伯分別時贈予他的丹藥,他還記得,劉伯吩咐若是遇到身體不適時,便可服下。于是徐林趕緊把丹藥外表的蠟封捏碎,里面是一顆泛著幽幽青綠光澤的小藥丸。

  徐林二話不說一口吞下這枚小藥丸,同時四肢拄地穩住身形,做了幾個深呼吸。

  老劉頭給他的丹藥果然神奇,不過幾個深呼吸的功夫,徐林已經開始感覺神清氣爽了,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疲勞感也一掃而空,不僅先前的頭暈消失了,徐林甚至覺得自己的五感都敏銳了不少。

  沈神醫的“長生散”也罷,劉伯的“玉漱丸”也好,這些高人手中的奇特藥品果然都有神效,簡直就像是戲文里所說的那種靈丹妙藥一般,它們應該都是出自天衍錄的醫篇記載吧,以后有機會,要跟著沈神醫好好研習一下醫術。

  徐林恢復了狀態,開始繼續拾級而上,不過讓他略微感到奇怪的是,周邊的那層迷霧似乎并沒有隨著自己精神變好而消失,而且隨著他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四周的霧氣越來越濃,他已經快看不清前方的石階小徑了。

  徐林疑惑地抬頭看了看天,那清朗的星空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灰蒙蒙的薄霧,他這時才驚異地發現,自己已經完全置身于一種灰霧當中了,除了腳下的石階還能指引方向外,他連前后左右都完全無法辨別。

  沒辦法,徐林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沿臺階向上。可不知走了多久,周圍的環境沒有一點點變化,徐林開始低頭數腳下的石階。

  一、二、三…九十九、一百…二百四十九…三百。

  徐林數到第三百級臺階時,他終于停住了,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額外不停滑落,他后背也已經被汗濕透。

  但這種汗流浹背并不是因為疲勞,而是因為恐懼。

  因為從記數開始,徐林就專心地留意腳下由整塊青石砌成的石階。

  前一百塊石階,他注意觀察它們的顏色與形狀。

  從一百零一塊開始,他又關注了石階上的紋路與裂痕。

  從二百五十塊開始,他再留心了石階上面所有存在的細節。

  到最后第三百塊石階時,徐林終于確認了一件事。

  整整三百塊青石臺階,它們從顏色、形狀,到石材上紋路、裂痕的位置大小,再到石階上一塊小碎石、一棵小枯草的位置、大小、形狀…

  全部,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是自然存在的事物,更不可能是巧合。

  這三百塊青石臺階,它們根本就是同一塊臺階!

  徐林渾身戰栗,頭皮發麻,心臟“砰砰”跳地感覺要蹦出胸口了。他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想要離開這詭異的地方。

  但當他退了幾步下去之后,他發現,周圍的一切根本沒有任何變化。那種灰色的迷霧已經完全籠罩了他的身體,除了腳下的石階,他甚至連自己伸出去的手都看不見。

  一股莫名的恐怖徹底占領了徐林的內心,他逃似地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快速地一步一步退去。

  然而他只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住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剛剛明明是轉身向下原路返回的,可如今擺在他眼前的,卻是一級比一級更高的石階…

  他又在向上登階了。

  不、不…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錯了!

  驚恐的徐林再次轉身,向相反方向開始“下”臺階。

  然而這一次,他剛走兩步,眼前又是一級比一級更高的石階。徐林感覺全身的毛發都要倒豎起來了,他不信邪地向著各個方向進行嘗試。

  左方、右方、斜上方…但他無論向哪個方向走去,眼前永遠只有那一模一樣,一絲差異都沒有的——

  一級比一級更高的石階!

  徐林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石階上,嘴唇哆嗦,渾身癱軟無力。之前那不辜負劉伯托付的決心和為同窗、師長報仇的勇氣,全都消散得無影無蹤。此刻的徐林,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逃離此地,越快越好!

  膝蓋已經伸不直的徐林開始手腳并用地攀爬起來,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已顧不上自己現在是朝著哪個方向在前進。不過即便他仍能保持清醒,他也無法判斷自己究竟是去向何方。

  徐林,徐叢安,終究只是一介凡夫,一個未經世事,從小被人呵護著長大的文弱公子哥。事實證明,即便在能夠左右天下趨勢的機遇面前,他也只能是像喪家之犬一般奪路逃向自己的求生之途。

  另一邊,在已經面目全非的明正殿內,黑衣眾人還赤紅的火焰陣法外靜靜圍觀。

  “喂,明王大哥,你跟我交個底。現在這情形,閣主當初是不是跟你預言過?”

  一陣輕微的真氣波動向明王傳來,正是青玄的傳音密語。

  “雖未具體描述過,但大致情況閣主確實有所預料。況且只要朱雀九離陣還在,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一切還在計劃之中,你只需要聽我安排即可。”

  “好的,大哥,有需要盡管吩咐。”

  “嗯。先靜觀其變,等畢方恢復好再說。”

  二人傳音完畢,他們之間這種秘密地交流,引來了身后幾位真武境同伴的關注。幾位真武境能夠感應到二人間的真氣波動,但無法獲知交談的內容。作為同生共死的伙伴,這種不開誠布公的交流,引得幾人都皺了皺眉頭,眼中閃過一縷不悅。但很快他們就恢復了平靜,畢竟此次行動的領袖是明王,他如果私底下有什么安排,大家也只能服從。

  一眾黑衣人默默地注視著陣法中的詭異生物不斷生長,不消半刻鐘,那具焦黑骷髏已經恢復了九成的“人”形態。它渾身健碩的肌肉線條分明,但卻毫無生物該有的血色與活力,反而像是由純白玉石雕琢而成的塑像。

  在這幅強健的肉體之上,還覆蓋著一層帶有奇異紋路的銀色鱗片,同時在人體的骨骼關節之處都長出了帶有尖刺的硬殼,就像是某種異族軍士穿著的鎧甲一樣。這層鱗片鎧甲表面的奇異紋路時不時有銀光流動,這種金屬般的質感與光澤,似乎在向任何見識到它的人昭示自己的堅不可摧。

  從遠處看,這具銀白的軀體宛如自然天成的絕世藝術品,在朱雀九離陣赤紅火光的映照下,更有一種妖冶的美感。

  但阻止它成為真正人類的,卻是剩下的那十分之一,也是最關鍵的部分——心臟與頭顱。

  這具軀體的心臟部位,正卡著天碑學院梁喻院首托付給圣親王的學院傳承信物——那塊古樸的玉玨。已經覆蓋整個骨架,不斷生長的皮肉組織從四面八方想要包裹這塊玉玨,但這塊古玉卻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一般,以看不見的極強高溫將任何妄圖沾染它的肉體組織都燒灼消融掉,把它們化作了一縷縷白色的煙霧。這導致這具銀白色軀體的心臟部位始終保持著一個焦黑的空洞,中間透現出一塊古韻盎然的玉玨。

  而軀體的頭顱,同樣也還是保持著焦黑的骷髏形態。不過與心臟部位那種兩方交戰對抗的情形不同,頭顱部分單純是因為銀白色肉體組織的生長速度極為緩慢。那些在其他部位肆意生長的皮肉組織,似乎是受到了什么神秘力量的壓制,在攀上脖頸骨骼的那一刻起,就極大地放慢了生長速度,慢到只能用蠕動來形容。

  明王并沒有因為眼前的怪物生物暫緩了生長而感到放松,畢竟這具軀殼健碩的肉體與奇異的鱗片甲胄都在明確地告訴他,這東西一旦動起來絕對不好惹。

  可惜明王無論怎么以源氣探查這具軀體,都感知不到一絲一毫真氣、源氣的波動,這玩意就像是一塊會生長的石頭,完全是個死物。

  明王下意識地看了看正在恢復的畢方,心想著,看來只能用朱雀九離陣的最后殺招來徹底毀滅法陣中的一切了,眼下這種無能為力的狀況還真是煎熬啊…

  與此同時,在迷霧中不知道爬行了多久的徐林終于累得趴了下來。

  他大口喘著粗氣,在這一頓瘋狂消耗體力的發泄之后,精疲力竭的他多少也恢復了些許理智。

  他回憶起跟劉伯分別時對方說過的話:“通往天碑山頂的古徑上,應該有上古術士大能布置的幻陣…”

  所以,此刻的自己,不出意外應該是陷入這個幻陣之中了。

  既然是幻陣,那么眼前一切所見,便是幻覺。徐林雖然不是習武之人,但是對于各種江湖傳說、異聞涉獵頗豐,所以對于幻陣多少有一些了解。

  傳聞中,幻陣主攻人的神魂,會根據闖入者自身的記憶、性格等屬性構建出一個針對性的幻覺世界,往往會重現或者放大入侵者內心深處最恐懼的事物。

  徐林終于能夠冷靜下來,默默地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不,準確地說,他默默地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果然是境由心生,不愧是上古大能布下的幻陣,在入陣的短短一瞬間,似乎把徐林的一生都準確地概括了。

  要說徐林這一輩子,做的最多的事,莫過于“逃避”。

  偽裝玩世不恭,逃避世人憐憫自己的眼光,偽裝薄情寡義,逃避親情、友情、愛情,說到底,只是為了逃避那注定早亡的命運。

  習慣了轉過臉、背過身、不回應、打哈哈,敷衍了事,游戲人間,以為自己是豁達,是瀟灑,其實只是懦弱。

  不敢期待,不敢認真,不敢負責。

  徐林啊徐林,其實你內心深處最害怕的事,莫過于“面對”吧。

  所以在這個幻境之中,被構建出來的幻象,就是讓你無論如何逃避,都躲不過的面對。若是走不出心中的困境,便永遠走不出眼前的幻境。

  的確,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所謂的逃避,只是自欺欺人、拖延時間,有誰能真正逃避自己的命運呢?

  好比逸瀾他們,還有學院的眾人,他們誰能想到自己的命運會突然終結在某一天的夜晚呢?他們無法選擇,也無法逃避。

  但我還活著。

  因為活著,才有煩惱,才有牽掛,才有計較。

  或者,才有選擇。

  那么既然選擇權還在我手上,我就好好選一次。

  就這一次,只需要選擇一次!

  不光是為了家人,為了朋友,為了責任。只是為了我自己,我想活著,一直都想!我要繼續活下去,去面對未來的一切。

  徐林的呼吸開始平復,他的心神朗朗,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他站起身,腳下依然是那毫無分別的、一級比一級更高的石階。

  不過這一次,徐林已不再是之前的徐林。

  他邁開步,向上攀登,他不再低頭注視腳下,而是直視著前方,縱然前方是完全的大霧迷茫,但徐林的腳步不亂。

  他不再依靠眼睛所見來判斷方位,而是憑著心中的目標果斷前進。

  他想活著見到自己的親人,他想親口將自己摯友的命運訴予他們的家人,他還想好好體驗自己可能已經健全了的人生,他想…

  他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這是他內心最真實的聲音,也是他想要面對的命運。

  一步接著一步,徐林腳下的青石臺階開始出現變化,每一塊石階都是一塊全新的石階,它們的紋路、顏色與種種細節各不相同。

  很快,徐林眼前的視野也不再是完全灰蒙蒙的迷霧,他逐漸能看見更遠處的石階,能看見石徑兩旁的山石、草木。終于,他看到了那個道路盡頭的古樸牌坊。

  能看到了,已經很近了!

  這一次,與先前攀登石徑時的距離相比,徐林已經明顯感覺自己靠近了石徑的終點。

  “呼…看來是走出了那個幻陣。”

  徐林自言自語著,他轉頭看了看自己身后黢黑的石階小徑,來時的地方已經完全沒入黑暗夜色,什么都看不見了。

  徐林繼續向前,終于走到了那塊宏偉高大的木質牌坊下。

  徐林仰頭望去,牌坊上正中掛著一塊古銅色的牌匾,在星光下閃耀著點點光澤,古意盎然,隱約可以辨認出上面寫著“天碑林”三個大字。

  這里就是天碑學院的禁地,天碑林。

  這里便是在徐林的夢境里時常出現的地方,這里似乎存在著某些需要他去探尋的答案。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里是人類文明的起點,也是人類文明的終點。

  說起點,是因為三千年前,創院圣人在此得到天道饋贈,著下天衍錄,拉開九州人類文明的序章。說終點,是因為即便三千年過去了,世世代代的人類始終沒有能跳脫出天衍錄所框定的文明范疇,甚至連完全理解、消化、運用天衍錄都還沒有做到,發展至今的人類文明最高水平,也不過是停留在天碑林里不知道多少歲月前的上古石刻之中。

  徐林的心潮澎湃,曾經多少次,他在夢中來到這個九州最負盛譽的神秘圣地,瞻仰天地間的偉跡。

  雖然如今并不是一個好的探尋解密時機,但對任何一名九州的求知學子而言,這里都是來了就不能輕易離開的地方。

  徐林懷著朝圣一般的心情,穿過木質牌坊,徑直向著天碑林禁地走去。

  原本按照他與老劉頭的約定,其實他只要能進入天碑林禁地的幻陣中等待救援即可。但鬼使神差的,徐林先是憑借自己的努力穿越了幻陣,如今又進入了天碑林禁地里,冥冥中,他覺得有什么因緣正在指引。

  此時的天碑林中一片漆黑,不遠處的正前方有一大片無邊無垠且高聳如林的黑影,徐林很驚訝,這里居然跟夢中的天碑林如此相似。

  果然是鬼斧神工般的天造神跡,徐林望著遠處如原始巨森般矗立的石碑群,完全忘了自己應該靜候救援的囑托,情不自禁地想要往天碑林更深處前進。

  就在這時,徐林突然被右前方的一點光亮所吸引。那光亮雖不強,忽明忽暗的,但在只有星光的夜晚,卻顯得尤為亮眼,尤其在眼下這種萬籟寂靜的環境中,吸引了徐林所有的注意力。

  徐林下意識地朝著光亮走去,不一會兒,一間房屋的輪廓出現在眼前。徐林再走近一看,原來那亮光,居然是房屋大門上的一塊環形玉璧發出的。

  徐林走到房屋跟前,這是一間古舊的石屋,從石材表面風蝕的程度來看,至少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房屋的大門同樣是石質的,兩扇門扉正中間鑲嵌著一塊環形的玉璧,正是它正在散發著瑩瑩幽光。那塊玉璧的造型很別致,中間被切割出了一個圓形空洞,但卻留下了一小塊形似勾玉的部分,好像一個門把手。

  這玉璧發出的光亮猶如人體的呼吸一樣有著一定的節奏,忽明忽暗,不知道是反射了天上的星光,還是自身具有發光的功能。

  徐林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伸手去觸摸那塊玉璧。

  就在徐林手碰到玉璧的一瞬間,一陣極強的白光閃耀,徐林猝不及防,他的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徐林連忙把手收回,捂住眼睛連連后退,但沒退幾步,他感覺自己的后背撞在了一個堅硬的物體上。

  等他詫異地睜開眼睛,徐林愕然地發現自己竟身處一個富麗堂皇的房間之中,剛剛自己撞到的,居然是一面磚墻。

  徐林整個人都懵了,明明自己前一瞬間還在天碑林,怎么轉眼間便來到了一個陌生的房間里?

  驚愕之余,徐林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難不成…這是那傳說中的傳送法陣?

  不無可能啊!天碑林既然藏有上古大能布下的神奇幻陣,說不定也藏著一個更神奇的傳送法陣呢!如果真的是傳送法陣,那豈不是代表我已經逃出生天了?

  徐林心中一陣狂喜,立馬開始在這個房間內尋找出口。果然,前面不遠處,真的有一扇門存在,徐林二話不說就向著門奔去。

  但無情的現實很快擊碎了徐林不切實際的幻想,他還沒邁出五步,便一頭撞在了一堵看不見的氣墻之上。

  猛力前沖的徐林被反彈之勢掀翻,一屁股摔在地上,四腳朝天。緊接著,比眼前這看不見的氣墻更神奇的事發生了,徐林躺倒在地上,沒有任何不適感,既沒有這種強烈沖擊理應帶來的疼痛,也沒有頭部受到撞擊的眩暈感。

  不僅沒有任何感覺,徐林更發現自己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小心地回到那面磚墻前,仔細地沿著墻摸索,他終于確定,自己被困在了一個十步見方的無形牢籠之中。

  同時,他失去了一切感知,無論是用耳光扇自己,還是拿頭撞墻,都沒有任何感覺的反饋。

  徐林心中有了個極為不好的猜想…

  我該不會,是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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