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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鬧遠去,夜色回歸寧靜。
此時,玄明鎮的西郊,一所宅院的門前,有位中年男子在抬頭眺望。片刻之后,他搖了搖頭,轉身返回,順手關緊了院門。
獨門獨戶的小院,十余丈方圓,四周圈著石頭圍墻,當間則是一座孤零零的石屋。
這是一所很尋常的院落,卻遠離集鎮,樹木環繞,幽靜而又偏僻。
中年男子踱步往前,伸手推開石屋的木門。“吱呀”門響,他抬腳進屋,卻又回過頭來,兩眼中閃過一絲狐疑。
恰逢一輪彎月爬上天邊,幽暗的庭院中多了幾分斑駁的朦朧。
而凝神看去,院內、院外并無異樣。唯有一陣輕風掠過,幾片殘葉在地上盤旋。
“砰”的一聲,屋門關閉。
男子稍稍站定,舒了口氣。
屋內有些凌亂,借助角落所掛的燈盞看去,鍋灶、木案以及壇壇罐罐擠在一起,難有立足之處。而那照亮的玉制燈盞,便是海島常見的星燈。不過,通道盡頭,另有一道木門,將石屋分為里外兩間。
男子穿過狹窄的通道,推門入內。
里間有著兩丈方圓,雖然簡陋,倒還干凈清爽。左側擺放著一張木榻與被褥,右側擺放著木箱、木幾以及燈盞等物。
秋夜漸深,已是歇息時分。
男子關了木門,卻并未脫衣上榻,而是抬手一指,當間的空地上,突然光芒閃動,隨之多一個三尺見方的洞口。并有石階延伸,地下顯然是另有去處。他抬腳踏入洞口,未走兩步,忽又疑心大起,扭頭回望。誰料便于此時,一只腳,千真萬確,就是一只腳,憑空而來,猛地踢中他的后背。他驚駭之際,無從防備,一頭栽了下去,禁不住失聲大喊:“強敵來襲,鎖陣——”
與之瞬間,洞口猛然關閉。旋即光芒閃爍,禁制籠罩四周。
男子“撲通”摔在地上,翻身爬起,顧不得狼狽,已是飛劍在手而又驚又懼。緊接著又有一人沖到他的身旁,手舞飛劍,咬牙切齒道:“竟欺上門來,拼了…”而兩人未拼命,抬頭張望,雙雙錯愕不已:“是你…”
洞口的下方,石梯的盡頭,竟藏著一個七、八丈方圓的密室,有明珠照亮,有陣法環衛,還有兩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雖同仇敵愾,卻又目瞪口呆的樣子。
此時,石梯上,緩緩呈現出一道青衣人影,亂發披肩,五官清秀,劍眉斜挑,嘴角含笑。只是他臉色有些蒼白,翹起的嘴角帶著一抹血跡,眉宇之間,幽幽泛著寒意。淺而易見,他應該剛剛經過一場生死拼殺。
“嗯,是我!”
青衣男子慢步拾級而下,極為的從容鎮定。
“真的是你?你乃星海宗弟子,且人在賀州,怎會來到此處…”
密室中的兩人得到親口確認,依然難以置信。
“星海宗,早沒了,回家來著,卻迷了路!”
“你家不是在瞰水鎮嗎?”
“啊…豈不聞,一朝入仙門,一世塵緣滅。唉,只怕我難以回家了!”
“這…這段話,當年出自我口,你還記得,你…你已修至人仙?”
“嗯!”
“哦,玄明峰被毀,竟然是你所為…?”
“嗯!”
“那日門前,也是你…?”
“嗯!”
“你今晚前來,并非尋仇?”
“彼此何仇之有?”
“而玄明山莊正在找你,你不會殺人滅口…”
“我說班華子,姜玄,故人相逢,卻喊打喊殺,大煞風景,能否容我喘緩片刻?”
“啊…無咎道友這邊請!”
一場意外的重逢,差點釀成一場沖突。簡短的分說之后,最終三人還是消除戒備而坐在一起。
所在的密室,深藏地下十余丈。當間鋪著草席褥子,以及蒲團、木幾等物。另有幾個丹瓶空置墻角,散發著淡淡的藥香。室頂嵌有明珠照亮,另有一條十余丈的石梯通往地上。毋容置疑,整個密室為陣法籠罩。
而突然來到此處,并尾隨進院,接著強闖密室的青衣男子,正是無咎。
很無奈!
以他剛剛提升的人仙一層的修為,根本打不過一個人仙圓滿的衛左。且三番兩次險象環生,他便借助此前暗中煉制的兩枚陰木符而僥幸脫身。怎奈他在地牢中強行收功,已損及根本,又連番硬拼法力,早已不堪支撐。否則境界大跌,必將重蹈覆轍。他再也無力遠逃,只得趁亂返回玄明島。這一招聲東擊西,應該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而他悄悄返回玄明島之后,卻直奔鎮子西郊的那所宅院而去。
此舉并非莽撞,而是另有緣由。
當日他與樂島主趕往玄明峰,恰好遇到路邊宅院的主人、以及穆家老店的伙計。讓他好奇的不僅僅是送藥的伙計,還有宅院的主人。從五官相貌,以及神態話語判定,他不僅認得那名中年男子,且極為的熟悉。于是他急忙以易容術的法力遮住面頰,以免惹來對方的留意,卻又記在心頭,終于于今晚尋上門來。
而偏僻的小院,果然另藏玄機。
宅院的主人,看似凡俗之輩,且其貌不揚,卻為筑基高手。
班華子,是不是很熟悉?
地下的密室中,還有一位故人,姜玄,是不是更加意外?
當年賀洲的瞰水鎮上,他無咎便是被這個自稱云霄門仙人的家伙,賣給了姜玄,接著又被拐騙到了黑澤湖。之后追隨星海宗攻打姑玄山,彼此二次重逢。他狠狠敲詐一筆好處,放了對方四人逃生。誰料十余年后再次重逢,竟是在域外海島的地下密室之中。
無咎盤膝坐著,嘴里嚼著丹藥,手里攥著靈石,并沖著對面的兩人微微點頭示意。
他雖未遭致創傷,卻氣機受損,后患堪憂,亟待調理休整。于是便在歇息之余,聆聽兩位故人的敘說。
班華子,三十五、六歲的光景,身著長衫,相貌尋常,因不再隱匿,呈現出筑基七層的修為。他卻面帶苦笑,看向身旁的同伴。
姜玄,四十出頭的年紀,身著粗布短衣,依然黑黑瘦瘦,像個漁家漢子,卻呈現出筑基九層的境界,只是他神色憔悴,大病初愈的樣子。
兩人相視片刻,皆感慨不已。
猶還記得,那個年輕人,僅是一位山野小子,卻在十余年后,成為了人仙高手,并從天而降坐在面前,令人再也不敢小覷。他必然有一番不凡的經歷,而自家兩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當年我四人承你相助,逃出姑玄山,卻遭星海宗弟子追殺,最終僅有我二人活了下來。后又聽說星云宗攻打星海宗,致使賀洲大亂,我與姜兄沒有容身之處,只得遠走海外…”
“海上漂泊,甚是辛苦,幾經生死,不堪回首…”
“數年之后,意外闖入飛盧海。而本地修士,欺我二人來自域外…”
“多虧了姜兄的驍勇善戰,屢次化險為夷,卻連番重創,而差點喪命。正當我二人走投無路之際,意外遇到一位賀洲的道友的相助,終于在玄明島落腳。奈何人單勢孤,不敢張揚,便隱居于此…”
“也虧了班華子老弟的不離不棄,并多方尋找丹藥,靜養數年,傷勢漸愈…”
班華子與姜玄,也無意隱瞞,你一言我一語,道出了十多年來的辛酸苦辣。身為賀州修士,漂泊海外,其中的艱難,可想而知。而兩人分說過后,又雙雙疑惑不已。
“你是如何離開賀洲,又是如何來到飛盧海呢?”
“據說一個夏花島的子弟,搗毀玄明峰,并與衛左大打出手,整個玄明島都被驚動了。我不便近觀,以免招惹是非。誰料那人是你,你怎敢得罪玄明島呢?”
無咎靜靜坐著,不過小半時辰,他手里的靈石已碎了十多塊,他蒼白的臉上也漸漸多了幾分神采。見班華子與姜玄詢問,他便將星海宗覆滅,遠走部洲,金吒峰驚變,以及逃亡海上,最后遭到囚禁,又逃出地牢的經過說了一遍。至于竊取靈脈,只道冤枉,梁丘子師徒虛仁假義、恃強凌弱,才是災禍的源頭。
“我與衛左連番較量,損耗甚大,亟待調養一段時日,不知兩位能否收留、或指點一二?”
直至此時,無咎終于道明來意。
他被玄明山莊追殺,逃不掉了,也無力遠逃。而困在玄明島上,又人生地不熟,他所能依靠的,只有班華子與姜玄。對方雖然同樣的處境艱難,如今看來,并未投效玄明峰,或能給他提藏身之地,或指點一條去路。倘若不能遂愿,他自有計較。
班華子與姜玄面面相覷,似乎遲疑不定。而片刻之后,兩人鄭重點了點頭。
“同為天涯淪落人,不必多說。無咎道友,你留下吧!”
姜玄先行出聲,倒也痛快。
班華子隨后附和:“你不妨與姜兄結伴,暫居于此!”
“若不見外,喚我無咎即可。不過…”
無咎慌忙打斷二人,詫異道:“讓我住在此處,難道沒有另外的居所?”
密室雖也寬敞,卻要住著兩人,相對于彼此來說,有著諸多不便。
班華子面露苦笑,如實道:“倘若另有居所,我兄弟何至于這般委屈?”
“此處雖然臨近玄明鎮,且位于道邊,反而不易惹人關注,且陣法隱秘堅固,再有班華子老弟在外掩人耳目,至今從未出現意外!”
姜玄跟著安慰一句,尷尬又道:“誰料今晚被你撞破,倒是緣分!”
無咎看出二人的難處,點了點頭,而不過片刻,他又抬手撓著下巴,疑惑道:“能否說說,那位賀洲的道友,哦,還有穆家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