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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這荒山野谷之中,竟有人跡出沒。
尤其是夜黑雨濃,形同鬼魅,倏忽出現,又倏忽而沒。若非親眼所見,真的不敢相信。卻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兩個壯年的男子,躲在峭壁下的洞口中。而洞口以石塊與樹叢遮掩,極為隱秘,若非意外,根本難以察覺。
沒錯,那就是兩個蠻族的男子,卻不知為何躲在此處,又為何以陶罐接著雨水?
此外,洞內還有什么人…
無咎詫異之際,緩緩落下身形。
高聳的峭壁,就在幾丈之外。已被封堵的洞口,近在眼前。
而此時除了落雨的動靜與微微的風聲,再無異常。即便施展神識,也看不透石壁背后的情景。
無咎環顧四方,神色戒備。不消片刻,他身上突然閃過一層淡淡的光芒。與之瞬間,人影消失。而下一刻,他已穿過峭壁,出現在一個山洞之中,出于謹慎起見,隨即又再次隱去了身形。
山洞狹長彎曲,一丈多高,四、五尺寬,石壁嶙峋,像是天然而成。而洞口的封石,雖然巨大沉重,卻鑿有門軸狀的石柱,應該是便于開啟而巧奪天工。循著山洞往前,又有石門狀的大石擋路。施展遁法穿行而過,右拐十余丈,去處豁然開朗,且火光閃爍而人影晃動…
無咎愕然止步。
面前是個偌大的洞穴,被四周的火把照得通亮。而洞穴的角落里,竟然鋪著獸皮,擺放著壇壇罐罐,還有數十個蠻族的男女老幼正在歇息。而洞穴的當間,擺放著一塊大石頭,上面竟然盤膝坐著一位黑瘦的年輕男子,兀自昂著腦袋而兩眼微閉,很是高深莫測。有蠻族壯漢抱著盛水的壇子,躬身走到近前,雙膝跪地,兩手高舉。男子伸手抓過壇子,灌了口水,“呸”的啐了,隨即丟了壇子,擺了擺手,嘰里咕嚕埋怨了幾句。待壯漢退下,他又輕聲嘀咕:“說什么雨水為上天所賜,最為貴重,胡說八道呢,怎奈這般的虔誠,神人也有惻隱之心…”
不消片刻,又有壯漢端著裝滿野果的石盤,帶著敬仰的神情,走到那位“神人”的面前跪下。顯然是要供奉美食,以表達敬畏與恭敬之情。
“神人”有些不耐煩,張嘴便要嚷嚷,卻又強作淡定,嘴角含笑道:“我乃神人,無所不能的神人,怎會如同師兄那般的粗俗,才不稀罕山里的野果,啊,忘了,爾等聽不懂神人神語…”話語一轉,嘰里咕嚕。他揮袖輕拂,法力施展。壯漢手中的石盤飄然飛起,轉眼落在人群之中。他的舉動,不言自喻,是以盤中的野果,回饋蠻族的婦孺老幼。眾人大為驚奇,又感激莫名,慌忙匍匐在地,拜謝神人天恩。而“神人”自始至終沒有睜眼,更添幾分高高在上的神秘威嚴。
無咎看著詭異的場景,以及那位熟悉的神人,禁不住搖了搖頭,很想沖過去踢出一腳。又恐驚嚇蠻族,只得強忍作罷。他吐出一口悶氣,恨恨傳音道:“我與阿勝找你好苦,你卻躲在此處逍遙…”
那位“神人”接受跪拜,很是享受。他好像真的無所不能,一言一行都在展現著神人的風范。若非與他相熟,很難將他與曾經的一個黑瘦大眼的猥瑣家伙聯想起來。卻又毋庸置疑,兩者同為一人。
或許傳音來得突然,又或許傳音過于熟悉。
“神人”駭了一跳,猛睜大眼,回頭張望,驚愕失聲:“天吶,師兄…”
偌大的洞穴內,除了他這個神人之外,便是數十蠻族,根本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而傳音真切,絕無差錯。
“神人”再也坐不住了,慌忙跳起,全然沒了之前的淡定與高深莫測,反倒是窘迫不安而極為狼狽。幾個蠻族漢子不知所措,趨前行禮問候。他嘰里咕嚕幾句,擺了擺手。本想跳下石頭,又忙抬腳躥出五、六丈,頓時又惹來陣陣的贊嘆聲。他故作灑脫,微微頷首,而尚未落地,已急不可耐傳音呼喚:“師兄,休要隱身嚇我,你在哪里…”
“阿三,你這個狗東西…”
“噓!莫揭老底,算我求你…”
“你又喪盡天良…”
“師兄竟然躲在此處,難怪瞧不見你,且去洞內說話,我冤枉啊…”
“也罷,從實招來…”
“哎呦,手下留情…”
又是阿三,又是狗東西,當然沒有旁人。無咎要找的阿三,便在此處,或者說,已成了一位“神人”。而他離開所在的大石頭,繞過一道石壁,便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抓住后脖頸。剛要掙扎,人已離地飛起。
“撲通——”
轉瞬之間,阿三飛入山洞內,摔了個實在,暗暗叫慘,卻沒敢出聲,慌忙爬起張望。
光芒閃爍,兩片禁制飛出,分別封住山洞的兩端,也堵死了前后的去路。
與之瞬間,山洞陷入黑暗與寂靜之中。
而丈余遠外,卻緩緩浮現出一道青衣人影,那年輕的面龐,頭頂的發簪,以及斜撇的嘴角,真的再也熟悉不過!
“師兄,我便知道是你,這般裝神弄鬼,嚇死人了…”
慶幸之余,阿三搖頭抱怨。
“哼,誰在裝神弄鬼?”
無咎現出身形,兩腳站穩,“啪”的一甩袖子,出聲呵斥。
兩人相視,神情各異。
一個臉色冷峻,不怒自威。
一個心虛賠笑,左右張望,神色躲閃,好奇道:“師兄,你怎會尋來呢…?”
“你不要管我如何尋來,你只須如實答話。河灘密林中的蠻族,是否為你所殺,你脅迫如此眾多的蠻族躲在此地,有何居心?”
無咎的話語低沉,并隱隱透著殺氣:“敢有半句不實,我便讓你悔恨終身!”
“哈,師兄,又在使詐…”
阿三很是不以為然,卻又微微一怔。那位近在咫尺的師兄,竟漸漸豎起雙眉,嘴角還掛著似有似無的冷笑,分明就是殺人之前的神態。他頓然心頭一寒,嚇得急忙擺手,旋即又“撲通”坐在地上,帶著哭腔委屈叫道:“我歷盡千辛萬苦,方才救下數十蠻族,而剛剛躲過外人追殺,又遭師兄凌辱。這回真的要死了,我被冤枉死了…”
“休得啰嗦!說——”
“嗯,我說…”
阿三的裝模作樣,或能騙過別人,卻知道騙不過他的師兄,于是一五一十道出實情。
無咎站在一旁,兀自面帶殺氣。而隨著阿三的敘說,他的神色緩和下來,旋即也在不遠處盤膝而坐,嘴角多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從阿三的口中得知,他于十多日前,順著河谷閑逛。或許臨時起意,愈走愈遠…
那一日,細雨蒙蒙,山林清新,倒也有番雨中漫步的閑情逸趣。
不過呢,有些缺憾。
如今師兄酒醉酣睡,于是外出尋覓。若能趁機尋見天材地寶,也不怕他搶奪。嗯,這才是外出閑逛的真實用意。誰料接連數日,竟然一無所獲。
這片林子頗為茂盛,為何沒有黃參一類的寶物呢?
林間的草地上,阿三滿臉的無奈。見天色尚早,他祭出云板踏在腳下。且查看一二,再返回不遲。
阿三沒有高飛,而是掠地慢行。一邊飛著,一邊不忘留意著林間的草草木木。
正當尋覓之時,幾道人影穿過雨霧而來。
阿三詫異,收住去勢。
那是五個漢子,見模樣裝扮,分明就是蠻族中人,卻手持刀斧而神色慌亂。
與之瞬間,又有一個年輕漢子從遠處冒了出來,竟是位玄武谷弟子,有著羽士六層的修為,殺氣騰騰的架勢,抬手祭出一道劍光…
“撲哧、撲哧——”
劍光閃爍,三道人影撲倒在地。
修士的飛劍啊,豈容凡人抵擋。
余下的兩個蠻族漢子,早已精疲力竭而神色絕望。便于此刻,前方的雨霧中,竟有云光閃爍,其中一道模糊的人影懸空而立。乍然看去,仿佛神靈降世,只為眾生而來,或救苦救難也未可知。二人自知難逃一死,丟了刀斧“撲通”跪地,然后高舉雙手,口中喊叫不停。
阿三正在看著熱鬧,誰料面前多了兩個蠻族漢子。雖然話語不通,亦能從那兩人的神情中看出異樣的虔誠與期待。
咦,作甚?
哦,呼救呢!
而向我阿三呼救,有沒有弄錯?
玄武谷弟子殺人,與我無關啊!
不過,那虔誠的神態,似曾相識,記得蠻族土城的酒坊中,有人這般,卻沒能救他性命…
“多謝師兄相助,哈哈——”
阿三踏著云板,離地丈余,兀自低頭俯瞰,神色中似有遲疑。
玄武谷弟子跑到近前,舉手致意,就勢抬起飛劍,笑聲中透著血腥的殺意。
兩個蠻族漢子,依舊是跪在地上,雙手向天,只將生死托付于未知的神靈。
阿三突然出聲:“且慢——”
玄武谷弟子微微一怔,神色戒備:“這位師兄,你總不會與我為敵吧…”
“與你為敵?不、不——”
阿三連連擺手,滿臉正色:“我素來敬重玄武谷的同門,絕不敢有所冒犯!”
玄武谷弟子放下心來,得意笑道:“哈哈,算這位師兄識趣!不瞞你說,此地雖然只有我與師弟二人,而只須招呼一聲,諸多高手頃刻即至!”而他笑聲未落,又狐疑道:“既然如此,適才為何阻攔?”
“哦,此地只有你師兄弟二人?”
阿三轉動著大眼珠子,也笑了起來。他收起云板落下身形,抬腳走了過去,竟拿出一塊靈石,討好道:“為表誠意,且收下這塊靈石。至于為何阻攔,另有苦衷呢!”
玄武谷弟子有些意外,禁不住舉起飛劍,卻又盯著靈石,兩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