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說到點兒上,一時興起,點了一支煙:“以前定窯絕對是老大地位,但是后來宋徽宗喜歡青瓷,定窯的地位就下降了,不過這個紋飾工藝卻更為豐富,剛才王老板說的刻花,也可能是印花,估計他也分不清楚。到了南宋的時候,北方是金人統治,定窯的刻花印花就沒了,改成直接用模制。”
“金人也喜歡用模子?我記得你說,元青花也是用模子。”文佳擺擺手,“瓷器的紋飾工藝太復雜,我也弄不清楚,不過手工的,比模制的,那肯定更好。”
“這主要是為了產量,再就是游牧民族、狩獵民族等等,對藝術的欣賞也和農耕定居民族不一樣。不過,乾隆挺喜歡定窯的,寫過三十多首詠定窯的詩。不過我這只記得其中一首詩的兩句:北定州陶佳制多,白如脂玉未經磨。”唐易一支煙抽完又點上一支。
“你看你,說得興頭兒這么足,那就去看看吧!”文佳道。
唐易微微皺眉,“五大名窯,我當然感興趣。不過,這地里挖出來東西,現在都成了常用噱頭了,就怕白跑一趟。”
“反正往北走,也繞不了多少路!”文佳接口道,“如果是假的,那看一眼就走。如果是真東西,咱們也速戰速決。”
“這樣,明天我再問問他,還記不記得什么細節。如果有管用的,咱們就去看看。”唐易道,“我是看老爺子這一路出來,惦記丁丁,想早回去。”
結果,第二天一早,唐易他們四個一起正準備去吃早飯,王老板就來找唐易了,手里還抱著一個老大的盒子。唐無心和靈洪子沒多說話,先去吃飯了。文佳留下了。
唐易把他讓進屋里。他打開了盒子,露出了一件定窯凈瓶,“你看看,雖然是高仿工藝品,但是絕對上檔次!”
王老板不懂古玩,這個工藝品嘛,大多都是很漂亮的,但是在行家眼里,沒了那種感覺,都起不了多大的興趣。
根據王老板的眼神,唐易也明白了:昨天說了要送他,雖然他說不要,但是畢竟要表示感謝,既然說了,就拿過來看看。昨天王老板說是要送客戶的,這么早送過來看,就是想確定下唐易是不是真的不要,如果不要,上午再給客戶還來得及。
這件凈瓶,高達六十厘米,是白瓷刻花牡丹唐草紋龍口凈瓶。瓶身和普通凈瓶差不多,但是頸部和頂端很長,頸部中間還有傘式結構。當然了,還有一個工藝很繁復的“龍口”。
這件凈瓶是很出名的,因為是四十多年前在定州出土的。當時出土了大量定窯的瓷器,基本都是北宋初年的東西,這一件凈瓶,是其中尺寸最高的一件,現在在定州博物館里呢。完全可以說是頂級的定窯珍品。
既然如此,那這樣的仿品,基本就成了純粹的工藝品。因為蒙不了人,造型、尺寸、紋飾,和博物館里的那件都一樣嘛。這就好像那些個名畫的印刷復制品似的,用來擺設而非收藏,要的只是一種感覺罷了。
唐易既然明白了王老板的意思,立即表示不能要,還是送給客戶為好。文佳的態度也很明確。
王老板一看,順坡下了,收好東西之后,說中午無論如何要唐易和文佳賞臉,他做東請吃飯,順便商量下要不要去看看那兩件白瓷大碗。
雖然知道王老板上午有客戶,但是唐易還是順嘴問了一句:“王老板,那兩只大碗,你的表弟還有沒有說有什么比較明顯的特征?”
沒想到這一問,王老板居然立即說道,“你看看,我昨天忘了說了,有個很重要的特征呢。就是這兩只大碗,底下都刻了一個‘官’字!不過就是不是篆字,是楷體字,也不怎么漂亮。”
唐易一聽,點了點頭,“那好,你先去談生意,咱們中午見!”
王老板走了,唐易點了支煙,對文佳說道,“如果真是北宋的定窯,刻了‘官’字,說明是北宋早期的,最晚也到不了宋徽宗。”
“這就是官窯的意思?”
“差不多,就是表示是官方制造的,當時汝窯什么的還沒有燒,當時的以定窯白瓷作為官窯,也充分說明了定窯的地位。從目前已經發現的情況來看,定窯是刻有‘官’字最多的瓷器。”
文佳笑道,“這說明北宋早期,定窯就是老大啊!怪不得后人還會把它排在五大名窯之首。”
唐易接口道,“嗯,只不過后來其他四大名窯地位迅速提升。特別是汝窯,只燒了二十來年,更顯得珍稀。”
文佳想了想,“我看哪,再就是,白瓷給人的感覺,也比較普通,這也是一個原因。”
“你不知道,白釉需要提純,現在來看,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但是放到北宋,卻很難。其實最早的白瓷,是青白瓷,說白了,青瓷它容易燒。工藝不斷改進改良,最后才越來越白。只是比起白瓷來,宋徽宗更喜歡青瓷,他是皇帝,由此帶動了上上下下的趨勢。”唐易解釋道。
“那定窯就沒有別的顏色么?”
“有,不過不如白瓷出名罷了。還有紅定,墨定等等。不過,現在叫紫定、黑定,都很稀少。”
文佳點點頭,“既然他說刻了‘官’字,那咱們就去看看吧。走吧,去吃早飯,順便給師叔和靈洪子說說這事兒。”
去酒店餐廳的時候,文佳還嘟囔了一句,“要是他表弟發現的是什么紅定,那就更好了!”
唐易笑了笑,“如果是真的北宋定窯,白瓷就燒高香了。紅定市面兒上很難見,我是沒親眼見過。蘇東坡曾經寫過一句詩:定州花瓷琢紅玉。就算在北宋,紅定也是個稀罕玩意兒。”
“有多稀罕?”
“關于紅定,我看過北宋的一則小故事,不一定是真的,不過倒是能說明紅定的珍貴。這個故事的主角,就是貍貓換太子里面的那個‘太子’,后來的宋仁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