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本來唐易還費盡心思想了個“外公之物”的說辭,但是一看老譚的樣子,細思之下,也覺得自己有些草率了。▲∴,
古玩行里,向來是個鉤心斗角、魚龍混雜的所在,這水也特別的深,規矩也特別的多。千百年來,早就形成了各種各樣的套路和講究。
殺窮不殺富,片毛也不露。比如這句順口溜,能說道說道唐易這件事兒。
這從窮人手里撿漏,要比從富人手里撿漏容易。因為古玩本就不是必需品,只有有了余錢,而且數量充足,才可能玩兒。還惦記著供房貸呢,你會去花錢買古玩?買也就是那種當小玩物的大路貨。當然,有些癡迷的人節衣縮食也要收藏,那是極少數。
所以,窮人一旦有了件東西,摸不透的可能性更大,從他手里撿漏的可能性也更大,而且更容易殺價。殺了價,還不能讓他知道這東西的一丁點兒底細,不留一丁點兒線索,這就是“片毛也不露”。
嗯,這比喻,是把自己當狐貍去偷雞了。不過,窮人在找后賬方面,確實比富人更能豁得出去,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嘛。
當然,這只是相對而言的,在足夠利潤的驅使下,遇到富人也是該殺就殺。這只不過是做一個對比,更能說明問題。
這聽起來,卑鄙又齷齪,還有點兒殘忍。但實際上,很多行業,如果把見不得光的東西翻出來,基本上大同小異。古玩行還是講究技術含量的,好歹也是你情我愿的交易,雖然做局也常見,但畢竟是建立在眼力的基礎上,和那些個詐騙還是不一樣的。
唐易當然知道這個,所以他才編了個故事。但是,這十萬的價格,可就露了“毛”了。
當時,對方可能因為種種原因相信了,一時搞不明白,可這事后,他經不住琢磨。
一本舊字帖,它怎么就能值十萬?真是他外公的東西嗎?字帖里有拓片,不行,我得查查,最貴的拓片是什么?
這琢磨來琢磨去,保不齊哪天有明白的時候。
好家伙!我還以為我賺便宜了,結果特么的被耍了!不行,得找他去!
他不是開古玩店么?有錢!我天天賴他店里,在他店門口打橫幅,怎么還不能多要點兒錢?
哎?老譚臆想的,就是這么個情況!雖說只是臆想,但也是建立在圈里發生過的亂七八糟的事兒的基礎上的。
“你把所有的東西當廢紙收了,然后再想別的辦法給他錢就是了!或者,你挑一本民國的舊書,花大價錢買了不也是幫他么?這扔柜子里,他來找后賬也不怕,隨時歡迎,不也行么?你把真東西拿走了,還給了個不高不低的價錢,編故事只能瞞得了一時啊!”老譚緩緩說道。
要么一嘴油,要么行價走。這句順口溜,說的就是老譚這個理兒,一嘴油說的自然是撿漏賺大發了,行價是正常的價格。而這中不溜丟的價格,最容易被人找后賬!而且但凡能找后賬的,大多不是行里人,他不懂規矩,能豁出去。
唐易嘆了一口氣,“這年頭,幫個人都這么麻煩。我也不可能按行價兒買啊!而且,如果真這樣,他可能更麻煩,大筆橫財容易漏風,到時候書店里所有人都得鬧騰他,而且招歹人惦記也有可能。”
“按行價兒,那你是欺師滅祖!你這頂尖的眼力成大白菜了?這是你該賺的眼力錢!你幫他,也很好,就是你太草率了,這辦法不牢靠。可能你最近事兒太多,有點兒疲累,一時沒考慮周全。”
老譚看了看唐易,又安慰道,“如今,只能指望這人真的能保守秘密了。”
“或許,我就是覺得這個人會保守秘密,才這樣吧。”唐易點點頭,“這事兒我記住了。”
“你早回去休息休息吧。這一陣兒你東奔西跑的,店里我支應著。”
“不要緊,我昨天睡得挺好,回去沒事兒干更無聊。”唐易點了一支煙。
這事兒,說起來是有點兒亂,本該至少幾百萬的東西,你十萬撿漏,人家已經少賺了,你好像還在算計人家。
各行有各行的特點,各行有各行的規矩,古玩這種商品太特殊了,成本和利潤本來就不是個固定的可以明確計算的東西。這件東西撿漏了,看似賺了很多,那之前打眼交學費的錢算不算成本?所以說,在古玩行里,眼力才是最大的成本。
從這個角度講,憑眼力撿漏,對方少賺了,那是他本來就沒投入。何況,這事兒王軍賺的就算不少了,因為就憑他的眼力,這字帖他發現不了!也認不出來!也就是碰上了唐易,這是想幫他,不然還用得著這么麻煩?
老譚也沒再多說。這時候,大康帶了飯回來,“老板你也在?我沒買你的啊?我再給你去買!”
“不用了,叫個外賣就是了。”唐易擺擺手,“中午沒人,你休息會兒吧大康!”
“譚叔讓我看的書我還沒看完呢!”大康走到柜臺里面坐下,拿出一本《古玩三百問》,像模像樣看了起來,嘴里還念念叨叨。
唐易看著大康的樣子,也不由微微一笑,“老譚,大康看這書多久了?”
“別提了,倆星期沒看完。本來我想讓他看古玉圖譜,結果他嫌枯燥,就讓他看這本青少年入門讀物了。”老譚夸張地嘆了口氣。
“大康的進步已經很快了,我看他現在招呼客人有模有樣的。急不得。”唐易接口道。
正說著,唐易的電話響了起來,一看來電,是文佳,“喂?”
“那什么,大腸多放點,韭花和小蔥也多來點兒啊!哎?通了,吃了么?唐老板,我正吃鹵煮火燒呢。”
“你不能吃完了再打啊?”
“我剛想起來了,給你說一聲,今兒上午司馬六來法器店了!”
唐易一聽,立即問道,“你沒多說什么吧?”
“你不是說不要輕舉妄動么?我哪敢違背你老人家的意思?”文佳陰陽怪氣地笑道,“不過,我倒是試探了幾句。”
“怎么試探的?”
“嘿嘿!”文佳壓低了聲音,“我說你在潭州遭遇刺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