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秦老也在心下暗忖,這徐寬不是傻子,不會沒事跑到這里來攪局的。這么多圈里人在這里,鬧得沸沸揚揚,不有個結果是不行了。
這事兒,無非就是砸或者不砸。
如果不砸,不管是真是假,那就是泛古堂露了怯,會被人議論紛紛,而且這搖鈴尊也未必能拍出去了。如果砸了,就算沒有暗記,錢上沒有損失,但是一件重器卻就此毀了。
要命的是,砸了,而且真的有暗記。那么,泛古堂的名聲和他秦伯毓的顏面可就真的要雙雙掃地了。
更要命的是,這件雍正粉彩喜報平安搖鈴尊,真正的貨主不是別人,其實就是秦老,這次清三代的珍品瓷器拍賣會,收上來的東西雖然不乏精品,卻沒有鎮得住腳的重器。這只尊卻好似雪中送炭一般出現,當時秦老十分喜悅。
秦老在江湖中摸爬滾打幾十年,現在心中已是雪亮——這是個嚴密的布局。這個局,從有人送來這只尊的時候,就拉開了帷幕。
當時,有人來到位于古玩城的泛古堂店鋪,聲稱要出手一只尊,當時是店鋪的主管呂疏桐接待的這個人。這個人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男子,操著外地口音,聲稱是祖傳遺物,因為炒股賠了大錢,所以沒辦法才出手。
本來呂疏桐提出,泛古堂除了店鋪,還有拍賣公司,可以放到拍賣公司拍賣,但是此人說等不及。秦老這才到了店鋪,仔細看了這只尊,確定沒有問題。此人要價一千萬,一點兒松口的余地都沒有,聲稱報了個最低價,只因不想費勁兒,想趕緊拿到錢。
在和此人交談的時候,秦老已經悄悄派人查了,肯定不是贓物。而從包漿上看,也不是出土的。最終,秦老出了一千萬買了下來,而且還走了公證程序。
整個過程可以說是沒有漏洞的,秦老也對自己的眼力十分自信。這件事兒,發生在唐易去瑞州翡翠公盤的當口。
秦老千算萬算,本覺得毫無紕漏,卻忽略了一點——自己的眼力可能出問題,或者說,世間可以有這般足以亂真的仿品。
只是,如果這只尊是仿品,那仿制者的手段也太可怕了點兒。且不說繪制、上釉、燒造的本事,這包漿和痕跡也竟能做得如此出神入化!毫不夸張的說,這樣的一個造假者,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天才級的大師,他的手藝,簡直就是一臺提款機,想要多少錢就有多少錢!
但是,今天這事兒,顯然不是沖著錢來的,沖著錢來不會開這么低的價兒,而泛古堂財大氣粗,一千萬還不會放在眼里。這只尊,是來砸泛古堂的招牌的。
而且,徐寬故意說只有貨主才能定,肯定是留了后手!最終想抖出來的,那就是這只尊本身是泛古堂的私藏。畢竟,拍賣別人的仿品,只是打了眼,但要是拍賣自己的仿品,那就是在以假牟利了!
“看來,今天這事兒是不會有個結果了!”徐寬的話打斷了秦老的沉思。
秦老微微一笑,“我泛古堂向來不會上拍贗品,如果確定是贗品,那就肯定不會送拍。只是這砸開一件重器,毀掉傳承數百年的東西,老夫確實要慎重考慮一下。”
“我都說了是贗品了,秦老還在堅持真品。我今天把話放在這里了,砸不砸是您的事兒,不砸我也沒什么辦法。”徐寬的話說得越來越不客氣。
“就連拍賣法都沒有規定拍賣會必須保真,每個人眼力不同,不看好可以不拍。不過有件事我很奇怪,徐老板,你是從哪點看出來這是件仿品的?”唐易突然走上前來,冷冷說道。
“剛才已經說了,這里面有暗記!”徐寬翻了翻眼皮。
“這就更奇怪了,里面有暗記,這只尊難道是你做的?如果不是你做的,你怎么知道里面有暗記,難道有透視眼不成?那現場的女士可得小心了哈!”唐易轉身向眾人說道。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輕笑。
其實,來的人基本都是聰明人,唐易不說也都看出來了,這明顯是來找茬來了。而且,敢提出要砸開這只尊,那應該是有十足的把握,知道里面是有暗記了。
“別說沒用的,敢不敢砸吧?”徐寬惱恨地看了唐易一眼,卻向秦老說道。
秦老向前走了兩步,看著徐寬,緩緩說道,“剛才唐易說得很有道理,你要不說出為什么知道有暗記,我們何必要去砸開看呢?你這把年紀來胡攪蠻纏,難道我們還有義務配合你么?”
秦老說罷,贊賞地看了唐易一眼。
確實,如果不說出怎么知道的有暗記,那就成了胡攪蠻纏,秦老為了保護重器而不去砸,那就不算是露怯,拍賣會受到的影響也會小很多。同時,如果徐寬說出來為什么知道有暗記,那也必須跟制造者密切相關,否則,就是道聽途說,動機就值得懷疑。
唐易這一問,可謂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三年前,我去過瓷都,碰巧幫了一位老師傅的大忙,這只尊就是他送給我的!當時我大吃一驚,當然不肯要這么貴重的禮物,可是他卻說是他做的工藝品,里面有做好的內印,讓我不必擔心。我這才放了心。結果去年,我老婆居然把這只尊賣了出去,而且也沒留下人家的聯系方式,賣得還很便宜!”徐寬娓娓道來,似乎準備得很充分。
“想必,接下來你就要說,那位老師傅已經去世了吧?”唐易聽徐寬編著故事,直接冷聲點破。
“沒錯。又怎樣?”徐寬臉上的表情已經有幾分凌人了。
很多人說謊編瞎話的時候,總是注重邏輯,其實有沒有邏輯漏洞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直接切斷查找的線索。比如徐寬說的,一聽就是瞎話,可是卻無從考證,送這只尊的人,死了!賣給誰了?不知道!
看著徐寬的表情,秦老反而平靜了很多。
這徐寬的背后,肯定還有人。徐寬,不過是一個馬前卒,背后的老帥,也未必只有這一步棋,除了馬前卒,說不定還有連環炮,雙車錯,目的,自然是要將死泛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