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潛規則
沒了大伙的關注，小霞漸漸的也放松了下來。
對高遠的問題，一開始她的回答只是言簡意賅的幾個字，漸漸的也開始敞開了心扉。
原來，小霞是第一天來這里做兼職。
她的家庭條件不好，父母都是下崗工人，靠在街邊擺攤賣煎餅果子為生。小霞是家里的長女，下面還有弟弟妹妹，為了不給家里添負擔，原本學習成績很好的小霞，初中畢業后沒有去讀原本已經考上的重點中學，而是去了因足球天賦而免費招錄她的區體校。
體校原本有一只省內聞名的女足，小霞進隊后很快就打上了主力，在省內、國內的青少年比賽中屢獲佳績。
但可惜的是，由于社會環境對女足的漠視，體校女足與國內大多數女足一樣，遇到了生存危機，最終因為缺乏資金和關注度，這支實力強勁的女足解散了，小霞也離開了體校走上了社會。
小霞現在在一家超市做營業員，微薄的收入還要補貼家用，供弟弟妹妹上學，日子過得緊緊巴巴。
和她一起在超市工作的一個姐妹，在尊皇盛世上夜班，收入頗豐，看她日子過得不易，就拉她一起來做兼職。
“你水平那么高，為什么沒進女足職業隊？”高遠疑惑的問。
雖然大環境不好，女足職業隊的收入也不高，但那總是一份穩定且有前途的工作。憑她展現出的CA和PA，進個國家青年隊啥的應該不成問題。
“你咋知道我什么水平？”小霞有些奇怪。
呃…這個還真不好解釋。總不能說自己會望氣之術吧！
沒辦法，高遠只能含混的回答:“感覺！你給我的感覺很不一般！”
小霞黝黑的臉上居然又飛上了一朵紅云，頭又低了下去。
尼瑪，被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可是，又不能解釋，這時候解釋就成了掩飾，那豈不越描越黑了？！
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好一會，小霞才幽幽的說：“我沒有錢送禮。”
“嗯？”
“職業隊的教練來選人，都是明碼標價的。踢的好的拿3萬，踢的一般的拿10萬，不會踢的拿20萬。我沒有錢去送禮，所以好幾次職業隊來選人，我都沒有被選上。”
高遠震驚了，就因為區區3萬塊，一個天才就被埋沒了？！這也太黑了吧！
高遠心有不甘的問道：“不會是每個教練都收錢吧？就沒有不收錢的嗎？那些大俱樂部也這樣嗎？”
小霞慘然一笑，“你可能不清楚女足的生存環境。沒人關注，沒人投資，即使是職業俱樂部，待遇也一般。
來選人的都是梯隊或者預備隊的助理教練，他們本身的薪水也很少的，靠選人來創收，這幾乎是圈里公開的秘密了！
當然，肯定有個別的教練是正直清廉的，但你沒錢送禮，體校也不會痛快放人，在轉會時給你設置重重障礙。
在足球圈，想培養一個人比登天還難，但要廢掉個把人實在是太容易了！”
高遠聽的瞠目結舌。
與小霞這樣經過專業訓練的運動員相比，自己對職業足球的認知太膚淺了。
自己只是在一家業余的不能再業余的小破俱樂部任職，從嚴格意義上講，幾乎算不得進入了足球圈。過去，他以為貪財的老王只是一個特例，卻沒想到整個行業都有潛規則。
原來，足球不只是表面上的激情與榮耀，背后還隱藏著無盡的殘酷與黑暗。
“你有這么好的天賦，不應該放棄啊！繼續踢下去，一定會有光明的未來的！”高遠勸道。
“呵呵”小霞笑了，沒有在如之前那樣羞澀的低著頭，而是抬起頭直視著高遠的目光，大眼睛里卻寫滿了無奈和凄涼。
“足球，對我而言只是個曾經的愛好。現在的任務，是想辦法過好眼前的生活。”
高遠無語了，他是真的無話可說，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每個人對生活的感悟和抉擇，也是旁人無法替代的。
大多數時候，“不要放棄啊”之類的言語，與一碗有毒的心靈雞湯沒有什么本質的區別。因為生活各異，冷暖自知。
高遠被深深地無力感所籠罩，心頭縈繞著惋惜與悲哀，惋惜是之于眼前這個天賦卓絕的姑娘;悲哀則是對于整個中國足球。
因為明天還有決賽要踢，所以大家也沒有瘋玩的太晚。
高遠走的時候，小霞跟在他的身后，怯生生的，看起來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事嗎？”
“你…你們明天什么時候比賽，我能去看嗎？”
第二天，足協杯資格賽，魯東賽區決賽即將在泰山足球訓練基地打響。
這一次，高遠終于登上了球隊的大巴車。
他的身份現在已經是球隊的首席助理教練了，再也不是一個無足輕重可有可無的小角色了。
一上車，就看見老王頂著兩個熊貓一樣的黑眼圈，額頭上還有昨天跌傷的淤青痕跡，正一臉疲憊的靠在座椅上。
但一看到高遠上車，老王立馬就活了過來，變得異常激動，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蹭的一下蹦了起來，張牙舞爪的撲了過去。
高遠卻早有準備，只輕飄飄的在老王耳邊說了一句話，立刻就讓他消停下來。
“老王，你每月欠我的那6000塊錢，準備啥時候還我？”
老王萎靡不振的攤在了座椅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尼瑪，這小子咋知道了克扣他薪水的事，好幾個月的薪水，加在一塊好幾萬塊，想想就肉痛！
還有，自己悄悄克扣隊員們的訓練津貼的事，他會不會也知道了？與這比錢相比，高遠那點錢算得了什么，這要被發現那才拿到了。
我到底該怎么辦…
高遠老實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老王身邊，悄悄俯在他耳邊說：“老王，錢的事我暫時可以不提，咱倆繼續井水不犯河水，ok？”
“你想干啥？”老王一臉警惕。
“這場比賽我指揮！”
老王臉色變了變，最終只是木然的點了點頭，依舊是一臉生無可戀。
自己還能說啥？把柄全在對方手里了，而且還不知道對方究竟掌握了自己多少底細！我在明，敵在暗，這還怎么玩！
話說，自己為啥會有這么多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