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極樂
得嘞，天道也是個謎語人。
真跟福伯說的那樣，說話說一半有高人氣質啊！
極樂到底什么意思？怎么感覺這像是什么歪門邪道的東西，或者是佛門用語？
周拯凝視著‘楊戩’，楊戩卻像是變戲法一般，對著一旁的沙土輕輕招手，沙土飛來時化作了一粒粒精鹽，均勻地涂抹在兔腿上。
周拯咽了咽口水，啃了幾個月的沙子和樹皮，著實是一種煎熬。
他想到了智勇的紙道人，突然覺得，那東西也可以作為一種備用口糧。——奇怪的用途又增加了一項。
但當‘楊戩’將抹了精鹽的烤肉遞過來時，周拯笑著搖搖頭，道：“不放心，我吃自己的就好。”
“我如果要動你，其實只需要一個念頭。”
‘楊戩’笑道：
“這片天地的天道已死，新產生的規則太過脆弱，我如果強行干涉此界，容易讓新誕生的規則崩壞。
“所以你不必多擔心什么，兩軍陣前不斬使者，上次在凌霄殿中的交談，我自身覺得還是挺不錯的。”
一住://２６w.
周拯看著那只烤兔腿，啞然失笑，淡定地接了過來。
別說，烤的還挺不錯。
他也不耽誤，將自己烤好的肉送去了敖瑩手邊。
敖瑩此刻杏眼瞪大，有些緊張地看著周拯，周拯笑道：“補充點血食吧，應該能讓你恢復些氣力。”
“周，他會不會…”
“不知道，不過根據我上次接觸來看，這家伙能動手就不會多嗶嗶，這次應該是想來招降我吧。”
敖瑩輕輕頷首，接過烤熟卻沒什么味道的兔肉，小口小口地啃著。
正如周拯所想的那般，敖瑩的俏臉漸漸多了血色，動作也變得更有力了些。
當然，這在天道面前，依然沒什么反抗的余地。
周拯坐回了篝火旁，抬頭凝視著‘楊戩’，似乎是想找個話題，但幾次都欲言又止。
“怕激怒我嗎？”‘楊戩’問。
“有點，”周拯坦然相對。
“老君給你們的任務是什么？”
周拯道：“尋找極樂之境。”
“那等這個龍女吃完，我帶你們去逛逛此界吧，”‘楊戩’笑道，“這里還是挺有意思的。”
周拯點點頭，隨后兩者就在那默不作聲地等待著。
某個在天道口中都不配擁有姓名的龍女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啃咬兔肉的動作變得頻繁了起來。
很快，她抿著小嘴站了起來，神情有些忐忑。
“那走吧，”‘楊戩’掃了掃衣袍，慢慢起身，右手端在身前、左手背在身后。
他只是向前踏出一步，空氣自行坍塌，一條白玉拱橋跨過了坍塌處的虛空，連接在了一片金光彌漫之地。
好家伙，這天道不是說在這里沒辦法出手嗎？
這手段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生成的吧？
“這只是利用此地規則，”‘楊戩’笑道，“是在這天地的新規則許可之下的。”
周拯主動對敖瑩伸出右手，后者牽住了周拯的大手，一同邁步前行，踏上了白玉階梯。
走了沒幾步，周拯突然道：
“閣下…道友之前說這里的天道已經死了，我能不能這么理解，這里曾經存在一個修行世界，類似于我們的三界，但后來這里走到了終點，爆發了生靈和天道的大戰，獲勝的一方制定了新的規則？”
‘楊戩’眼前一亮，笑道：“怪不得三清祖師會喜歡你，你的悟性確實是極好的。”
周拯皺眉道：“那極樂的意思呢？”
“你看。”
‘楊戩’指著拱橋對面。
周拯抬頭看去，隱約見到了一幅幅絢爛的景色。
隱約能見高樓重重，不同于藍星文化卻有幾分類似，隨處可見各處飛舞的仙人，可見躍馬疾馳的身影，可見恣意交歡的男女，可見有著無盡美食的男女，可見坐在王座上享受著下方一個個木偶跪拜的男女…
周拯被眼前的畫面所吸引，皺眉觀察著，不知不覺就已邁下拱橋，踩在了云霧上。
有目光看了過來，卻沒有任何回應。
“這就是極樂之境了。”
‘楊戩’溫聲道：“準確來說，這里是極樂之境的最高層，下方還有幾百層…你看到那些木偶了嗎？”
周拯木然地點點頭。
‘楊戩’手指輕輕一點，周拯低頭看去，腳下云霧變得透明，一幅幅畫面出現在了自己眼中。
下方是一方又一方星空，仿佛一個完整的宇宙被切成幾百塊、交疊在了一起，有許多晃動著人影的星球，但仔細去看，那些人影不過是木偶。
周拯眼中光影微微抖動，這些木偶化作了千奇百怪的血肉生靈。
‘楊戩’提醒道：
“極樂之境的最高層被他們稱之為自由之境，在這里任何欲望都能得到滿足，所有事都可以心想事成。
“下方稱之為歷練之境，當他們在上面呆的厭煩了，就將自身投入下方，封鎖自己記憶，去在木偶中體會一個嶄新的人生，然后帶著這種新鮮感再回返極樂之境，如此周而復始。”
‘楊戩’輕輕揮手，周拯的視線向前延展，數不清的云霧漂浮在藍天中，每個云霧下方都包裹著一方方星域。
這就是…
極樂之境…
周拯眉頭皺緊，想開口說什么，卻發現自己不知該如何評價。
‘楊戩’笑道：“你覺得有些荒謬對嗎？”
他手指輕點，又是一幅幅畫卷出現在周拯心底，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大戰。
與此同時。
被沙丘淹沒的類金字塔結構前，三人前方不遠處，就是閃爍著微弱亮光的洞口，能清晰看到向下延伸、一望無際的階梯。
李智勇皺眉道：“真的要進去？”
“不然嘞？”肖笙瞪眼道，“咱們來都來了。”
月無雙道：“投票嗎？我覺得該進去探查一下，老君應該不會讓咱們去送死。”
李智勇面露不安。
這個與原本世界規則不同的異世界簡直糟糕透了！
他沉吟幾聲，還是點了點頭。
依然是肖笙為首，李智勇在中間，月無雙負責殿后，小心翼翼地鉆入了沙洞中，拾級而下。
他們入內后才發現…
“好大。”
月無雙驚嘆著，看著這空蕩蕩、黑洞洞的空間，心底一陣犯嘀咕。
李智勇喉結卻顫動了幾下。
手中那用妖獸發光寶珠自制的‘手電筒’照向身后，皺眉看去，瞳孔輕輕一縮，山壁上有著一個個兩米高、一米深的洞窟，每個洞窟中都存放了一具干尸。
這些干尸有著先天道軀的樣貌，本身已沒了任何波動。
手電筒微弱的光亮慢慢轉動。
深不見底的地下空間，整齊排列、數不清的洞窟，還有洞窟中跪伏祈禱狀的干尸。
一切是那般和諧，又是那般詭異。
“這就是極樂之城？”月無雙低聲問，“我的任務亮了。”
“下方有個平臺，”肖笙沉聲道，“上面有塊石碑…要去看看嗎？”
這次卻是李智勇點了點頭，面色凝重地走向下方。
半個小時后，三人站在那數十米高的石碑前，看著上面那陌生的字體，本以為要一無所獲，但他們赫然發現…
他們竟然能讀懂這些從未見過的文字。
奇異點并非是在他們自身，而是這些文字，它們本身已進化到了可以無視不同生靈的邏輯，開悟得到其內蘊藏的信息。
“有些類似于大道之紋，”李智勇低聲說著，穩妥起見并未直接閱讀。
畢竟肖笙已經念了出來。
“最終的神國，時間與空間的主宰者，神靈時代的終結者在此進入極樂之境…
“王族自愿放棄一切特權，使人人為神，以完成真正的平等…
“我們將拋棄這依托宇宙能量的肉身，進入永恒的、高緯的世界，完成文明的飛升與種族的神化…”
李智勇微微皺眉，低聲道：“這個世界死了。”
“什么意思？”
“資源被耗盡了，然后他們舍棄了這個世界，進入了自己虛構的精神世界，”李智勇低聲說著，“簡單來說，世界被生靈玩死了，就這樣。”
月無雙與肖笙面面相覷。
肖笙道：“咱們要不要把這里畫下來，給班長帶回去？總感覺，這里的畫面對班長來說挺重要的。”
李智勇點點頭，拿出了備用的紙筆。
他們并不知曉的是，周拯此刻所見的，卻是一幅幅清晰的畫面 那是這個異世界的記憶。
創世神誕生于虛無，自混沌海中開辟了一方世界，他全知全能，卻將自身奉獻給了這個天地，賦予了天地無限的可能。
一只只流螢般的光點自混沌海飛出，在這一方世界中顯化成了最初的、強大的生靈。
發展、爭斗、繁衍、戰爭。
略過漫長的歲月刻度，新的神誕生了，沒有全知全能的能力，卻掌握了最多的信息與最強大的力量，統治著這個世界。
而在這個神背后，創世者的殘留意念漸漸蘇醒，并在弱小生靈的祈禱中，指引這些弱小生靈慢慢強大，推翻了統治世界的新神。
于是，新神成了舊神，生靈發展了一段時間后，又產生了神。
如此周而復始，神推翻了一個又有一個，終于，那個不斷引導這些生靈的創世者意念有了顯化，成為了真正的神靈，全知全能，并管理著整個世界。
但它并不是最初的創造者，生靈不斷膨脹的欲望感染了他，讓他漸漸墮落、漸漸變得麻木，不再回應弱小生靈的祈禱，也失去了均衡世界力量的興趣。
生靈爆發反抗，意圖屠滅這個全知全能的管理者。
管理者要毀滅所有生靈的時候猶豫了，卻敗給了自己不知何時產生的那份憐憫之心，最終被強大的生靈淹沒、啃食，倒在了這片天地中。
生靈們得到了它留下的力量，制定了新的規則。
但很快，面對神時團結的生靈再次爆發了戰爭。
規則不斷被修改，生靈的數量銳減，他們不得不約束自身的力量，以求達成某種平衡，但在約束的過程中，卻又有極少數的‘王’保持著力量的延續。
最終的大戰后，世界失去了生機。
已經無比強大的生靈最后一次修改規則，定下了生靈不能被殺死的核心鐵律，用最后的能量開辟了極樂之境，沉浸其中。
這些畫面只是一個簡單的總結。
生靈的發展無比漫長，最后各類文明遍布在宇宙各個角落。
而生靈鼎盛時，數量已經到了無比可怕的地步，他們如蝗蟲般流竄在宇宙各個角落，讓一顆顆恒星熄滅。
最后的戰爭也無比可怕，積攢在生靈體系內的能量徹底釋放。
活下來的那批生靈成了神。
留下了死寂的宇宙，進入了極樂之境。
周拯久久無語，站在極樂之境邊緣，看著那一幅幅沒有任何丑陋可言的畫面，竟不知如何言語。
“這里是虛假的？”敖瑩輕聲問。
‘楊戩’這次回應了她：
“如果你在外看，可能是虛假的，沒有意義的，但如果忘掉這個極樂之境是虛假的，修改所有意念體的記憶，那這里在他們眼中就是真實存在的。
“極樂，有求必應，心愿必然會被滿足，人人為神，所有人都可主宰自己的命運。”
‘楊戩’話語一頓，看向了周拯。
“道友，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周拯沒有做聲，皺眉看著眼前這虛無卻華美的世界。
老君讓他來這里做什么？
是了，自己從未問過，老君謀劃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下意識覺得老君也是想再建一個天庭。
一縷縷金色的云霧不知不覺已纏繞在周拯與敖瑩腳邊，兩人心底浮現出諸多幻境。
周拯仿佛看到了一個小屋，兩個交纏的人影。
敖瑩看到了一處小小的茅廬，一個周拯模樣的秀才捧卷讀書，而她穿著粗布衣衫，擦著額頭的細汗，埋頭踩著織布機…
“兩位，莫要被極樂之境同化了，我們的交談還沒結束。”
‘楊戩’的嗓音響起，周拯和敖瑩幾乎同時驚醒。
周拯拉著敖瑩退后兩步，站去了白玉橋上，將腳邊環繞的金色云霧甩開。
‘楊戩’笑著搖搖頭，漫步而來，帶兩人又走過了白玉橋，再次出現在了篝火旁，一旁還有大塊的兔肉沒有烤。
周拯靈臺處，那‘極樂之境’四個字已經被點亮，代表著老君的試煉已經完成。
‘楊戩’卻對周拯伸出了右手，笑著道：
“正式認識下，我給自己起的名字是盤凜，繼承了開天神祇意志的管理者，天道道人，現在還沒自己的身體，只能借楊戩的軀體活動。”
周拯倒也算灑脫，抬手與對方握了握。
“我能問道友個問題嗎？”周拯單刀直路，“你想做什么？”
盤凜笑道：“如果我說，我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護我們共同擁有的維度與存在，你能理解嗎？”
周拯果斷搖頭。
“也對，你道行還有些不夠，甚至連造化境都沒。”
周拯：…
瑪德，總感覺自己被天道嘲諷了。
還是騎臉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