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兩兄弟年紀還小,力量的喚醒并沒有成功,緊接著他們的祖父也去世了。家族雖然沒有失去貴族身份,卻失去了名銜封號,其地位也就和家境還不錯的平民差不多,只是不用繳納一般平民的賦稅而已。
理論上這兩兄弟可以修煉神術,但是失去名銜封號之后,神殿中沒有祭司會繼續傳授他們。假如當初他們喚醒了力量,繼續修煉也是可以的,這并不違法,但是很難取得更高的成就,更何況當初力量的喚醒儀式并沒有成功。
該隱湊在亞伯的耳邊小聲的提醒道:“我的弟弟,別忘了我們的名字已經登記在城邦神殿的儀式記錄中,如果我們學會了神術完全是合法的,假如再有機會成為中階神術師,完全能恢復祖先的名銜封號,我們的家族地位也能比以往更加榮耀,不必守著這個農莊再做農夫與牧人。現在就有一個難得的機會擺在眼前,可以請求阿蒙為我們喚醒力量、傳授神術。”
亞伯本對阿蒙無所求,但是該隱說了半天終于還是把弟弟說動心了。對于一般人來說,能掌握那神奇的力量,就似老瘋子想解開神靈的秘密一樣著迷。無論是沒有資格學習神術的梅丹佐,還是深山中野人部落的族長林克,看見機會都向阿蒙提出了學習神術的請求,更何況亞伯和該隱本就是有資格卻無處學習的沒落貴族呢?
兄弟倆商量到半夜,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去向阿蒙提出請求,并獻上各自的禮物。他們在田野中說的話阿蒙都聽見了,決定答應兩兄弟的請求。這兄弟兩人是有資格學習神術的人,所以這么做也不會給他們帶來麻煩,應該是最好的報答。
第二天一早,阿蒙就離開了農舍去牧場中散步,特意來到了遠離眾人耳目的地方。不出他的預料,兩兄弟拿著禮物也跟了過來。他們跪在阿蒙的身前道:“尊貴的恩主,請您接收我們最虔誠的敬獻。這禮物雖不珍貴,卻是我們用雙手親自勞作所獲,代表了真實的內心。”
該隱獻上的是一束金黃色的谷穗。他是一位農夫,有時也親自下地干活,這谷子也算是他親手種的。亞伯將自己的羊群中今年出生的第一只羊羔宰殺,羊肉腌制成肉脯、羊脂熬制成熟油獻給阿蒙。
阿蒙看著他們笑了,一頓手中的樹枝法杖道:“你們的款待就已經是最好的禮物,我既然承諾答應你們的請求,就自然會守信。我知道你們的來意,是想讓我為你們舉行力量的喚醒儀式并傳授神術,這完全可以。”
該隱驚呼道:“還沒有開口,您就看見了我們的內心,難道您是神靈的使者嗎?不,在我心目當中,您就象征著那賜予力量的神靈”他怕阿蒙忌諱魔法師的身份,有意說出這樣一番話,其實同樣的話阿蒙也聽林克與梅丹佐說過,但該隱的語氣卻不是那么坦誠。
亞伯也匍匐行禮道:“感謝您,尊貴的恩主我會在心中永遠銘記,是您賜予了我們生命,也賜予了我們神奇的力量”
阿蒙擺了擺手道:“先不要著急感謝,我答應為你們舉行力量的喚醒儀式,但能否成功還要看你們自己,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通過考驗學習神術的。先起來吧今天夜里就在農莊后的山腳下,我為你們做好儀式的準備,但你們首先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兩兄弟一頭道:“有什么條件,恩主大人您盡管說。”
阿蒙想了想道:“第一,只能按我所教授的方式去修煉,不要再走別的道路,要有堅定的信念,將它視為唯一的力量源泉。第二,不可以畫出我的相貌或制作我的雕像,將我的面目與名字展示于他人。”
阿蒙提出第一個條件的原因很簡單,他要為兄弟倆嘗試喚醒的是一體兩面的力量,只會教他們自己所印證過的修煉道路,同樣的話他也對林克說過。至于第二個條件也容易理解,阿蒙本人的身份是位魔法師,而且在渡船上的“事跡”已經被烏魯克城邦公開了,自然不會希望有人知道他的相貌與名字。
兄弟倆當即就點頭答應了,阿蒙的第一個條件雖然特殊,但他們也沒有別的地方去學,所以用不著考慮其他的選擇。回去時阿蒙拿過了亞伯的禮物道:“謝謝你們,這些東西我在路上恰好用得著,就收下了。”卻將麥穗還給了該隱,因為再上路時確實用不著。
當天夜里,當月光照亮了林間的樹梢,亞伯與該隱來到山腳下的林間空地上。阿蒙已經等在那里,身前插著他支樹枝狀的法杖。阿蒙的廢話向來不多,見兩兄弟到來,一擺手道:“力量的喚醒儀式就從現在開始吧,我這支手杖便是它的源泉。這是最初的儀式,不要去想所喚醒的力量是什么,它既是神靈賜予的力量,也是血脈中沉睡的力量。
喚醒力量的同時也會喚醒欲望,這欲望同時來自于身體與心靈,它一體兩面,你們要學會怎么樣去面對,不被其左右。通過儀式喚醒力量只是第一步,其實這種考驗并不是一時,它會貫穿你們的一生甚至直至永生。向著我的手杖禱告吧,請審視自我的身心,賜予你們力量的并不是哪一位所知的神靈,這種禱告也許很難,希望你們能找到那種專注虔誠的狀態。”
阿蒙如今對修煉神術中的種種考驗有了一種新的理解,無論是“欲望的喚醒”還是“信念的堅定”、“魔鬼的誘惑”都有兩層含義。第一層含義是指在修煉神術基礎冥想時不會被它左右,可以繼續修煉更高明的神術。而第二層含義比較復雜,并不是在形式上通過了考驗,這種考驗就消失了,它會貫穿每個人信念的始終,就像魔鬼的誘惑總是存在的,而欲望也總是伴隨著人的身心。
阿蒙又在農莊里住了七天,有那神奇的手杖相助,兩兄弟的身心都出現了力量萌動的跡象,而阿蒙也完全恢復了。他在農莊里前后一共停留了半個月,覺得精力和體力已經重新達到最佳的狀態,甚至力量也隱約比以前更強了。
他有些驚訝自己為何用了這么久的時間,其實阿蒙并不清楚,過度使用法力超出極限,對于神術師來說是很危險的,會處于一種虛弱的、無法自我保護的狀態。同樣的情況,一般的神術師恐怕要兩、三個月才能恢復。他僅僅過了半個月就活蹦亂跳的上路了,這速度實在驚人,不僅得益于體術的鍛煉,更得益于他平時那異于常人的修煉方式。
阿蒙臨走前給兩兄弟各留下了一枚神石,目的無非是讓他們以此為激發力量的中介,繼續去喚醒力量。阿蒙不可能把手杖留在這里,最困難的第一步已經邁了過去,剩下的事情就看兩兄弟自己了,如何面對欲望的考驗,需要他們各自去渡過。
兩枚神石已經足夠補償兄弟兩人對他的招待了,亞伯本不想接受,說自己雖然不富裕,但手中還有祖先收藏的神石。阿蒙卻說服他將神石留下,告訴他將來鑲嵌法杖的時候要用到神石,而且費用可比一枚神石要貴多了。阿蒙考慮問題很周到,甚至想到這兩兄弟成為神術師之后,可能買不起像樣的法杖,連法杖的制作技藝一起傳授了他們。
在成為中階神術師之前,他們還沒有能力去制作法杖。但這也沒關系,阿蒙自己的習慣就是在平時練習神術力量時不借助法杖,很自然的也要求傳人也按照這種方式去練習。他為兩兄弟喚醒了一體兩面的力量,又發現這兩人各自有所差異,亞伯更擅長于神術技巧的掌握,而該隱的天賦更偏重于體術武技。
兩兄弟的情況,使阿蒙想起了貝爾對一體兩面這種力量修煉的注解——“任何人都可能在能力上有所側重,這些并不影響一體兩面的修煉,任何一種能力想發揮到極致,耗費人一生的精力恐怕也無法辦到,而這條道路本身又如此艱難,所以先達到最基礎的要求再有所側重,這是合理的做法。”
阿蒙分別給兩兄弟留下一至六級力量的修煉方式,各有不同的側重,他之所以這樣做,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印證貝爾的猜測。阿蒙自己與貝爾指出的情況多少有些不同,老瘋子希望他成為一名百科全書式的神術大師,探索貝爾尚未走完的道路,所以他要嘗試各種可能。因此貝爾的注解只能在兩兄弟這種情況下印證,以解開神靈秘密為使命的阿蒙,卻不能過多的去側重某一條道路。
兄弟倆將阿蒙送出了很遠,直至離開烏魯克城邦的轄境,來到通往巴倫城的官道上才回頭。阿蒙雖然是位魔法師,卻沒有慫恿這兩人冒犯與褻瀆任何一位神靈,只是喚醒了他們的力量,并傳授了成為大神術師之前所有的修煉內容,這是在任何神殿內都不會一次學到的。
亞伯與該隱心中的感激可想而知,告別時都對著阿蒙說道:“您是我們永遠的恩主、閃耀著神靈的光芒”
阿蒙趕著馬車繼續上路,在偌大的王國內也沒人認識他是誰,阿蒙這一路沒有遇到什么麻煩。他連續穿過了拉伽、尼普爾、基什等城邦,走的并不快,用了三個多月時間才到達王都巴倫城外。此時的阿蒙已經不是那個剛剛走出深山的愣小子,他的氣質看上去成熟了許多,經歷了那么多事,開始漸漸了解這個陌生而廣袤的世界,在大陸中的游歷果然是一筆財富。
他明白了那所謂“魔鬼的誘惑”是什么,自己在修練神術時通過考驗可以晉級,但這種考驗仍然時刻存在著,他對兩兄弟說的那番話,自己也在理解與印證當中。阿蒙本就不笨,這一路的經歷讓他學會了很多事情,也時刻注意觀察周圍的人們所思所想所求。
在他的眼中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陽光下總有新鮮的東西,如果你看不到那只能說明沒有用心去體會。阿蒙走的不快,因為他一直在等待,薛定諤曾說過會回來找他,可是那只貓一直沒有出現。
阿蒙有點想薛定諤了,他甚至想回到蘇美爾鎮附近尋找它,那只貓就是在那里離去的。它自己能渡過幼底河追上阿蒙嗎?但阿蒙還是壓下了這個念頭繼續往王都出發,等見到梅丹佐再說吧,反正遲早會回去的。
他想見梅丹佐倒沒有別的目的,無非是因為剛走出深山時在大陸上不認識別人,所以將巴倫城定為自己的第一站。順便看看梅丹佐一體兩面的力量修煉的怎么樣了,阿蒙得到貝爾留下的信息是在梅丹佐離去之后,有很多東西沒有來的及教他。
如果梅丹佐的力量已經修煉到了瓶頸,卻不知該如何繼續,阿蒙此去正好可以為他繼續指引道路。阿蒙想見梅丹佐還有另外一個想法,梅丹佐畢竟是在王都長大的中階武士,系統的學習過阿蒙所不熟悉的格斗武技,這些也是阿蒙需要借鑒的。
越接近巴倫城,阿蒙忍不住又想起了尹南娜,會不會在王都又遇見這位小茜公主呢?她此刻一定和未婚夫吉爾伽美什在一起,聽說吉爾伽美什最近也要去王都,小茜公主會與他一道嗎?如果她再以尹南娜的身份來找阿蒙,又該怎樣相見呢?但這種可能性很小,尹南娜怎么能知道上哪里去找他,還是不想了吧。
到達巴倫城外時,阿蒙遇到了自己行游大陸以來的第一次障礙。
巴倫城畢竟是王國的首都,雖然在和平年代仍然守衛嚴密。守門的衛隊都是武士,連小隊長都至少是中階武士。每一座城門還有三位神術師坐鎮,其中至少有一名中階神術師,他們在城樓里并不露面,但可隨時用神術偵測所有可疑的人。
阿蒙也曾想過在夜里悄悄翻城墻而入,但他及時的發現了城墻上有微弱的神術力量在波動,原來環繞著整座巴倫城布下了一座神術大陣,也只有王都才能有這樣的手筆歌烈曾經也在敘亞城邦臨時布下過這樣的大陣,而在天樞大路已知的城邦里,擁有永久性神術大陣守護的城池只有五座:埃居的底斯城、夢飛思城、哈梯王都哈圖沙城、亞述王都尼微城、巴倫王都巴倫城。
這里的神術大陣,可比歌烈曾臨時布下的神術陣完備多了,全力激發之后可攻可守,能將城池護衛的固若金湯。但它平時并不完全開啟,只保留偵測的功能。如果想偵測整座城池進出的異常情況,每天都要消耗好幾枚神石,并且有一位大神術師主持。也只有王都才擁有這個實力,能派出足夠的大神術師輪流執行這個任務。
阿蒙不可能在毫不驚動的情況下悄然穿過這座神術大陣的偵測,他只能白天從城門進去,他身上倒是有一份埃居帝國海岬城邦簽發的文書,只要填上名字,就能證明埃居帝國的公民身份。但這里是巴倫王國,阿蒙并沒有入境的手續,拿著這樣一份文書反而更容易惹麻煩。
進入巴倫城的王國百姓倒是不用都出示證明文件,但得接受守門衛隊的盤查,說不定會查著誰。阿蒙可不希望自己身上帶的東西被人查出什么不對來,至少那根骨頭一般人用手拿不起來,萬一被搜檢出來,一定會引起特別的注意。
阿蒙沒想到這次進城還是依靠吉爾伽美什的幫忙,他聽說了一個消息,吉爾伽美什三天后將帶著進獻給馬爾都克大神與小茜公主的禮物到來,屆時將有一個盛大的慶典。國王下令民眾出城迎接,并跟隨吉爾伽美什的車隊入城舉行一場盛大的游行,阿蒙可以混在游行的隊伍中進城,也不可能有守衛來盤查。
他會看到尹南娜坐在吉爾伽美什那華貴的馬車上,在萬民歡呼聲中與這位英雄一起進入王宮嗎?——阿蒙在心中這樣想著。
但是三天后阿蒙并沒有看見尹南娜,吉爾伽美什的馬車還是原先那輛,沒有車棚與車廂支著一柄遮陽大傘。吉爾伽美什本人則換上了威嚴華貴的城主禮服,配著一柄精美無比的武士長劍,站在華傘下接受萬民的歡呼,并不時微笑點頭、招手示意。
吉爾伽美什本人的馬車排在入城的第二輛,第一輛馬車也沒有車棚,安置著兩座祭壇型的裝飾,上面放的就是恩啟都的戰利品——斬殺洪巴巴后抽出的蛇筋與拔下的蛇牙。這是傳說中神靈的骨骸啊吉爾伽美什就讓它們暴露在陽光之下,讓夾道歡迎的滿城民眾都看的清清楚楚阿蒙也看的很真切,那些蛇筋比他在河中得到的那支大多了,每一根都有拇指粗細,盤在一起有一尺多寬,通體金黃色在陽光下卻閃著幽蘭的光澤,就像落日的金輝下粼粼的水波在流動。左右的祭壇上各放置了三條盤好的蛇筋,每盤蛇筋上又放置著四支蛇牙,兩長兩短,長的超過了三尺,短的也有兩尺多,可想而知那蛇吻是如何恐怖 蛇筋和神靈的骨骸,阿蒙的包袱里都有,所以他特別感興趣,一開始還小心翼翼不敢用偵測神術去一探究竟,唯恐這么做會暴露了人群中的自己。但車隊經過城門時,阿蒙感應到無數道法力波動,從各個方向雜亂的傳來。
有些來自于迎接吉爾伽美什的王國衛隊中,有些來自于城墻上,有些就來自于夾道歡迎的民眾隊伍里。阿蒙并沒有發現道旁的人群中有誰拿著法杖做神術師的打扮,看來今天有不少神術師都喬裝迎出了城外。
傳說中神靈的骨骸誰能不好奇呢?就連那守護城墻的神術大陣都被人有意發動了,一定是正在主持神術陣的那位大神術師,也借助大陣強大的偵測能力,仔細研究與分析通過城門的蛇牙與蛇筋。
吉爾伽美什既然將它們放在第一輛馬車上,毫不遮掩的首先進入王都,就是要讓大家看的,以證明此事無虛,增添自己與恩啟都的功業威望,看上去既張揚驕傲到了極點,又坦率瀟灑到了極點 人群中還有很多女人,她們倒對蛇筋和獠牙不感興趣,只是揮舞著各色頭巾向著吉爾伽美什尖叫:“親愛的吉爾,偉大的英雄,我崇拜你…你們快看吶,他對我笑了,還點頭招手了,是偉大的吉爾沖我在招手”這么叫喊著的姑娘們一臉幸福的要暈過去的樣子,而吉爾卻仍然是帶著謙遜而又高貴的笑容,向著所有人連連招手示意。
阿蒙可不像那些花癡的姑娘,他趁著不會被人發現的機會,也展開偵測神術仔細感應洪巴巴的蛇筋和長牙。那些獠牙與他皮兜里的骨頭不一樣,偵測神術完全可以感應的很清晰,上面帶著一種可怕的恐怖氣息。就在阿蒙凝神感應它們的同時,如萬千頭野牛齊聲嘶吼的咆哮聲在腦海深處響起,帶著巨大的沖擊與震撼。
阿蒙曾在恩啟都斬殺洪巴巴的那天夜里聽過這種聲音,如果不是他的心念堅定精深,恐怕神術的冥想狀態都要被打斷。他已經判斷出這些獠牙可以成為制作最上等法杖的材料,也可以打造珍貴難得的神術器物。但它們與奧西里斯的肋骨不一樣,自己兜里的那根骨頭,要么是真正的神靈骨骸,要么已經過了神奇的加工。
伊西絲神殿的圣物“冥神的肋骨”只有這么一根,而那些獠牙已經是舉世難尋的寶物了。阿蒙還有另一種感覺,如果將這些獠牙直接當做武器使用,可以帶著咆哮沖擊一類精神攻擊神術的效果,再經過工匠大師的加工之后,這種武器會更加可怕。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