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凍結。
當倒計時進行到最后一秒的瞬間,來自隊友的支援從天而降。
從邊境海關所贏取來的權限,名為天淵之檻的力量,本身就是針對高階非法越境者而開發出的大秘儀運用。
調動籠罩全境的框架和秘儀,以三大封鎖的力量對區域進行人為的劃分和封鎖,最后形成了難以突破的囚籠。
在內部,一切非經過允許的人無法調動源質,也無法抗衡來這一份源自現境的壓制力。
而同樣,看起來如同一層玻璃一樣的屏障,對于外部來說,便是調動整個集團軍的火力也無法攻破的對象。
無歸者墓地的成員,邊境流浪的罪犯,還有從地獄中歸來的諸多升華者,乃至各種詭異的地獄遺物,都無法撼動它的根基。
這是以現境的力量為基礎所完成的權限。
而來自天文會的鎖,只能用天文會的鑰匙打開。
除非是同樣登記在大秘儀之中的天文會高層權限,否則想要解除它的話,只能調動相當于天敵燃燒修正值時的力量等級進行強攻。
遺憾的是,高位權限和天敵級的力量,這兩樣,在再生計劃中,軍方都沒有。
在這一場計劃中,具備著和艾晴等同高度權限的人,只有決策室辦公廳和司法廳。除此之外,即便是金融編織局和稅務部,都無權干涉天淵之檻的運行。
現在,絕地封鎖從天而降。
根本無需瞄準。
只需要鎖定槐詩便足夠了。
當隱隱的光亮從天而降的瞬間,槐詩從最接近的地方,見證了哨衛工業的毀滅——地火噴薄,大地動蕩,一切如同溶解一樣坍塌潰散,自被深埋在九地之下的轟鳴之中,一座座龐大的建筑哀鳴著坍塌,墜入了那深邃的巨坑之中去。
陸陷開始。
精準到厘米級的自我毀滅自大地之下上演,不論是空曠的地下基地還是諸多項目,乃至鋪設而成的繁復軌道。
一切都干脆利落的從預設的毀滅中化為了塵埃。
所存留在地上的,只有一個標準到令人發指的正方形凹陷,一直蔓延到了地底數百米的深處,只剩下了簌簌舞動的塵埃。
還有,懸停在深坑之中的那正圓形的實驗室。
在天淵之檻的封鎖之下,內部的一切都完好無存的保留著原本的模樣。
不論是槐詩還是他的敵人。
“距離封鎖結束,大概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此刻,槐詩凝視著眼前的鋼鐵之人們,露出和煦的微笑,微微勾動手指,原話奉還:“在結束之前,請努力為我提供更多實戰數據吧。”
那一瞬間,游戲一般的戰斗再次開始。
與此同時,子彈沒入了艾晴的額頭之中。
爆裂。
無頭的尸體從辦公桌后倒下,落在地上。
面無表情的士兵低頭,檢查尸體,又補了一槍,對耳麥說道:“以擊斃目標,全員撤退。”
激烈的火力掩護之下,他們順著來時所破壞的道路返回,犧牲了六個人之后,突圍沖出了音樂館,搭乘著車輛,回返基地。
“你們干得不錯。”
所羅門將軍親自接見了他們,向他們的任務表示了贊賞和認同。
對此,士兵只是平靜的等待,等待下一場命令。
下一次戰斗。
就這樣,擊殺了司法局、稅務部和金融編織局的反抗者,令所有人低頭接受了來自他們的條件。
在所羅門將軍那完美無瑕的指揮之下,奇跡上演。
他們贏得了這一場戰爭。
由四大軍團所組成的現境防御部接管了一切,重整秩序,向地獄開戰,為了全人類的未來。
勝利已經在望。
“真的不留下來么?”所羅門將軍最后挽留士兵:“現境需要你們。”
“我已經退役了,將軍。”
士兵脫去了軍裝,適應著送給自己的那一條嶄新的假腿,微微一笑:“不過,這一下終于可以帶著兒子去打棒球了。”
就這樣,拒絕了將軍的挽留。
他轉身離去。
搭乘著列車,回歸故鄉。
擁抱著妻子和孩子,在床鋪上,沉沉睡去。
窗外明亮的陽光下傳來了孩子們打鬧時的喧囂和笑聲。
如此幸福。
“一千萬?不是說好了五百萬么?”隊長斜眼看著上校:“我可不會惺惺作態,給多了我也是不會退的。”
“你還有戰友的孩子要養吧?在美洲開一家修車廠,買點好設備,多雇上幾個人。”上校抽著煙,咧嘴一笑:“回頭我去美洲旅行的時候,可要好好謝我啊。”
“謝你個屁。”
隊長最后瞥了他一眼:“你這倒霉草的別死在戰場上就行了,再見。”
“嗯,再見。”
隊長推門而出,奔向了預定的未來。
“所羅門在哪里?”
陰森的地牢中,那個名叫槐詩的對手將鐵針敲進了被俘虜者的指縫中,從容不迫的發問:“別急著回答,我們的時間還很長。”
被俘虜者閉上眼睛,不發一語。
急救室的無影燈,儀器的滴滴聲,低沉混亂的腳步聲,手術器械碰撞的清脆聲音,模糊之中,他似乎醒來,又沉沉睡去。
夢境,形形色色的夢境,自悠遠的管風琴旋律中奔流,吞沒了所有的意識和魂靈,拉扯著那些士兵們一個個的落入了其中。
難以蘇醒。
就這樣,樓梯間、演奏廳、大廳,門廊乃至各處的士兵們,仿佛行尸走肉一樣,匯聚成一隊又一隊,跨過畫框,走進油畫之后的囚籠里。
而就在那一扇唯一通向休息室的大門前面,宛如血人一般的呂西安屹立在諸多尸骸的前面,無視了剛剛貫入腹部中的長矛,似是走神了一樣。
“算算時間,差不多也已經全軍覆沒了吧?”
他伸手,將長矛從腹部抽出,看向了前方——那個渾身早已經被利刃貫穿了不知道多少處,白骨裸露,就連面孔都在鐵拳轟擊之下凹陷下去的對手。
即便是如此,那千錘百煉而成的鋼鐵架勢絲毫沒有任何的動搖。
痛楚無法動搖他的意識。
那凌厲的氣息,甚至更勝以往。
“回去吧,阮中尉,看在曾經的交情份兒上。”
呂西安衷心的勸告道:“就算我不主動自殺,讓你把我的四肢和脊柱折斷起碼要十五分鐘,十五分鐘之后,想要再走可就來不及啦。”
阮姓中尉毫無動搖,攻勢依舊如同暴雨,那一份以決心和骨氣撐起的極意無止境的催發出了身軀之中的破壞力。
再度,洞穿了呂西安的心臟,緊接著,折斷左手。
可作為代價,他自己的左手也被呂西安所折斷。
自地獄靈魂的籠罩之下,呂西安在急速復原,可猝然之間,恐怖的震蕩從腹部爆發,令他眼前一黑,倒飛而出。
折斷的左手,竟然強行收束肌理,合攏,對著他打出了一擊宛如重炮的鐵拳!
半空中,呂西安的身體仿佛具備思考能力一般,詭異的翻轉,半截殘缺的黑刃已經再度對準了撲上來的阮中尉。
碰撞的瞬間即將到來。
可阮中尉疾馳的動作卻驟然凝固在了原地,傾聽著耳麥中傳來的命令和訊號,不假思索的轉身,向外狂奔。
甚至沒有再看呂西安一眼。
就這樣,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只有落地的呂西安捏著自己脫臼的下巴,無奈嘆息。
“拳怕少壯,老啦老啦…”
在他身后,地獄的靈魂輕柔的撫摸著他的臉頰,微笑著,靜靜俯瞰。
五分鐘后,就在倫敦正中心,音樂之友協會演奏廳外圍,強迫在炸彈的爆破之下坍塌,一列裝備著動力裝甲的負傷士兵狼狽撤出。
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奔入了小巷之中,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一時間傳為了奇談。遺憾的是,既沒有錄像能夠作證,音樂協會的外圍也并不存在那樣的缺口,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后,就被當做了荒唐無稽的謠言,拋到了知悉者們的腦后。
與之相比,從倫敦郊區蹬著自行車喘著氣騎回來的槐詩簡直完全不起眼。
沒辦法,不能坐地鐵,因為那兩具特地保存下來的鋼鐵軀殼根本帶不上公共交通。
自行車都是他臨時問街邊的小孩兒買的,至于為什么不買輛車…別廢話,這又沒發票報不了,自行車又不是不能騎,是錢多的燒得慌嗎!
就這樣,載著哨衛計劃的成品,甩著舌頭蹬著車,招搖過市。
一直騎到演奏廳門口,一手扛著一個軍團的土特產,堂而皇之的回歸了據點。
如是,向著所有人宣告,屬于他們的勝利!
這便是所有參與者中,最先對所羅門所發起的反擊。
而隨后,來自架空機構的通告則印證了所有人的猜測。
如此直接且強硬的展示自身的破壞力,所帶來的震懾效果究竟有多強不好說,但起碼在所有人心目中,都將槐詩的威脅等級上調了起碼三級。
能夠單槍匹馬的一個人將一整個戒備森嚴的工業集團連帶著駐防的衛隊和地下的基地徹底摧毀…這已經是連科幻家都不看采用的設定了。
即便最后哨衛集團的毀滅是因為自爆,但即便是對戰況有所觀測,就應該明白,在那之前,整個集團就已經徹底癱瘓了。
就算是沒有最后的炸彈,哨衛集團也如同艾晴所要求的那樣,只剩下招牌能使了。
架空機構的那個女人,竟然有這么好的一張牌在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已經嫉妒和忌憚到發狂。
而緊接著,艾晴所公布的消息,便令所有人陷入了恐懼之中。
鋼鐵軍團、制式靈魂、不死的士兵…
在這一場斗爭之中,軍方最大的弱點已經彌補。曾經只是略有棘手的眾多成員數量,如今在制式靈魂和鋼鐵軍團的武裝之下,已經成為了不折不扣的噩夢!
想象一下,倘若遷延日久,任由軍方完成了徹底的生產,到時候,無窮無盡的鋼鐵士兵圍攻之下…即便是剩下的全員徹底整合在一處,恐怕也難以反抗吧?
至于制式靈魂的存在,除了感嘆一聲技術部和軍方的瘋狂之外,也沒有其他的話可說。再生計劃期間,所羅門本身就具備著現境效力最為強大的豁免權,即便是再大的罪孽,也只能等待計劃結束之后進行清算。
況且,大家誰還沒琢磨過類似的事情呢?
即便是人造靈魂這種明面上肯定誰都不能碰的東西,暗地里哪個譜系私下里沒有研究?君不見黃金黎明差點都在深淵里遠大前程了么?
現境,必須變化。
也終將迎來變化。
再生計劃,本身就是變化之前的那一聲號角。
誰都無法確定,白銀之海將會在運算中得出什么樣的結果…
而就在演奏廳內,在從槐詩那里了解了相關的狀況,并且看過了他的錄像之后,艾晴陷入了沉思之中。
許久,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機。
將最后到來的電話,原路播了回去。
二十秒的等待之后,電話接通了。
所羅門的聲音從另一頭響起。
“恭喜你,艾。”
沙啞的聲音里并沒有惱怒或者是不快,只是好奇:“你來向我炫耀勝利的成果么?”
“來談判吧,所羅門將軍。”
艾晴直截了當的開口:“戰爭的間歇,不就是談判的環節么?”
“有什么可談的?”所羅門笑起來:“你不會以為只是一次失敗,就會讓我認輸吧?”
“不,你方的退出與否無關。”
艾晴抬起眼睛,看向吉賽爾身后那一副巨幅油畫,宛如夢幻的樂園一般,一張張幸福的面孔在云霧中若隱若現。
“目前我手中還有六十一名甘愿為你效死的士兵…”艾晴說:“你是否想要存留他們的生命?”
“所以呢?”所羅門問。
“兩個要求,你可以從其中選一個。任意一個條件達成,我都將保留他們的生命,將他們送出倫敦。”
艾晴緩緩說道:“你以檔案管理局的權限作為交換。或者,回答我的問題——”
她停頓了一瞬,眼瞳中閃過隱隱的陰霾:
“所羅門,你是怎么找到保密管理局的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