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雙眼瞳的凝視之下,艾晴手中那拇指大小的鐵球無聲的坍塌,確切的說,仿佛是融化那樣,瞬息延展,化為了充斥了整個房間的灰黑色的洪流。
慘烈的嘶鳴從洪流中響起。
虛無的灰黑色霧氣對于升華者而言,就仿佛是溶解靈魂的猛毒一樣。
溶魂之金。
字面意義上,能夠吞噬靈魂和源質的詭異金屬。
沒有人奢侈用它來做武器,它也不具備成為武器的強度,但對于煉金術師來說,卻是或不可缺的珍貴材料。
往往只需要一克,超大型煉金矩陣的安全性和穩固性就能夠再上一個臺階。
一切泄露和散逸的力量都會被那金屬盡數吞吃。
可當現在,它自艾晴的意志之下漫卷時,就形成了吞吃靈魂之霧,不知飽足的侵蝕著每一個領域中的靈魂。
“白獸!!!”
升華者捂住腐爛的面孔,吶喊。
狂暴的活化靈魂驟然膨脹,那詭異的野獸掀起風暴,突破了灰霧的阻隔,向著艾晴撲出,數十條利爪已經探向了她的身軀。
然后,自那一雙眼瞳的俯瞰之下,凝固在了原地。
顫栗痙攣。
苦痛嘶吼。
“啊,你也是源質構成物啊——”
艾晴輕嘆,仿佛發現了什么新玩具一樣,“準備好迎接自由了么?”
那一瞬間,解放之眼的力量,作用在了白獸之上!
癲狂的巨獸在瞬間收縮成了一團璀璨銀白的物質,緊接著,轟然爆發,仿佛水銀的潮汐那樣擴散,數之不盡的刀鋒從其中隱現。
瞬間,吞沒了沖入房間之內的所有升華者。
緊接著,自艾晴輕描淡寫的指引之下,飛出窗外,跨越了漫長的距離,留下了一條銀白色的軌跡之后,將呆滯的狙擊手吞沒其中。
“威力尚可,雜質太多。”
艾晴遺憾的點評:“瑕疵品。”
太過于渺小了,太過于可悲,尚不足以發揮出解放之眼的力量。
倘若圈禁之手,是將自由的源質桎梏為鐵的話,那么解放之眼,就是將煉金產物重新還原成它最本質的狀態。
倘若槐詩是將虛無的源質轉化為實質的鐵的話,那么艾晴就是將穩定的物質轉化為暴亂的源質。
包括且不限于源質結晶,圣痕實體,或者,邊境遺物…
或許這就是兩人部分本質的彰顯…某種和他們表現在外的,截然相反的本質。
遺憾的是,兩種本質卻互相克制。
無法相容。
在寂靜里,艾晴閉上眼睛,無聲嘆息:“將有序化為無序?難道我的本質就是這么糟糕的人么?”
無人回應。
只有從樓下疾奔而來的腳步聲,還有未曾休止的肅冷殺意。
“不過,偶爾解放一次本性的感覺,倒也不賴。”
當風暴小隊剩余成員闖入了狼藉的房間時,所看到的,便是那樣輕柔的笑容,如此平靜。
沒有在意襲擊者的存在。
就仿佛從沉思中回神那樣,平靜向著身旁伸出了手掌。
她說:“最后,再試試這個吧。”
憤怒化身從她的身旁浮現。
燃燒之斧,握在了她的手中。
這便是恐怖蹂躪的開始,鬣狗小組的終結。
而當槐詩回到房間之內的時候,所看到的,便只有這樣的場景。
遍布裂隙,徘徊在坍塌邊緣的房間里,艾晴坐在了最后一張尚存的椅子上,飲盡了杯中的茶水。
平靜的看著窗外的夜色。
“所以,你一個人搞定了?”他難以置信。
“差不多。”艾晴回答:“不算困難。”
槐詩撓頭,一頭霧水:“你是怎么做到的?”
“唔…”
艾晴想了一下,看著槐詩滿懷好奇的樣子,笑容就越發的愉快,“那當然是一個秘密了。”
行嘛,秘密,秘密。
大家都有小秘密。
“搞定了?”艾晴問。
“嗯。”槐詩說:“敢瞪眼的全殺了,一個不留,趕時間回來,不然還能多拿幾個人頭。”
“難度呢?”艾晴問。
槐詩想了一下,認真思考,最后得出結論:“談不上難度,都是這種水平的話,我差不多可以一夜殺穿…”
“用來投石問路的工具而已,別放松警惕。據我所知,這一次的計劃中,有可能會有果園健身房里那位一樣的怪物出現。”
艾晴說:“除此之外,天文會內部的部門里,也有各自的計劃和實驗。我剛剛發現,有的部門早在四十年前開始,就已經開始為這一場斗爭做準備了。”
“那我倒是可以期待一下了,不過…”
槐詩環顧四周:“這里怎么說也沒辦法住人了吧?”
“是啊。”
艾晴嘆息著,手機在指尖轉動:“即便是接下來有再多計劃,現在也必須選個安靜一點的據點才行。”
“我記得懷紙商事在倫敦有辦事處。”槐詩說。
艾晴沉默了片刻,用一種古怪的視線看向槐詩:“都忘了,你現在也是大老板了。遺憾的是,也不行。
倘若只是找個住的地方的話,隨便哪里都無所謂,只不過,你也不想自己的心血被忽然之間什么人砸成稀巴爛吧?”
天國譜系在倫敦也有會館。
遺憾的是,除非退出了這一場計劃,否則在這之前她住進去的話,就是明目張膽的勾結外部勢力了,只會被群起攻之。
如此一來,可供選擇的范圍就不多了。
她自己在倫敦的安全屋倒是還有兩個,遺憾的是隱秘性雖然可以保證,但安全上依舊有所不足。
而即便是架空機構在全境都有著隱秘的布置,但沒到了非必要不可的程度,艾晴已經不想動用。
就好像槐詩所想的一樣。
大家都有小秘密。
而架空機構的小秘密尤其多…
一個情報和監管機構怎么可能像是紙面上那樣安全無害?
即便是艾晴在查到的時候,都有點想要罵人。
其他的地方姑且不論,光是在倫敦,有十六個隱秘的堡壘型安全屋,還有足夠武裝上千人的武器、裝備和大量的源質結晶以及邊境遺物。
都足夠在緊急狀況下發動一次叛亂了好么!
她可不覺得萬一這些東西不小心泄露出去之后,自己能兜得住。
而這時候,就凸顯出入場晚的缺點了。
好地方都被人占完了!
只能挑別人挑剩下的…還要小心不要跳進陷阱里去。
“我倒是有一個好主意。”
槐詩捏著下巴,忽然露出了微笑:“免費的歌劇演唱會和二十四小時不限量自助餐,你喜歡哪一個?”
艾晴微微一愣。
旋即看向了槐詩手中所掏出的證件。
災厄樂師和深淵廚魔。
眉毛微微挑起。
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十分鐘后,倫敦邊境·威斯敏斯特區,騎士橋。
——音樂之友協會。
厚重的門扉在兩人的面前開啟。
踏著紅毯,他們長驅直入,來到了負責人的辦公室里。即便是深夜,演奏廳已經燈火通明,衣冠楚楚的負責人熱情的接待了兩位貴客。
之所以選擇了音樂協會的節慶演奏廳,便是因為它的地理位置。
靠近天文會的總部,距離統轄局的中央大廈直線距離只有五公里,即便是再怎么喪心病狂的參賽者也絕對不敢在這里給他們搞一個大炸炸。
而音樂協會本身的防護則已經能夠保證最基礎的安全需求。
對于槐詩的到來,負責人自然是無任歡迎,熱情周到的接待,并轉達了來自會長的盛情贊揚和夸獎,表彰了槐詩前些日子在地獄中成功舉辦的黃金黎明專場演奏,而且,再次邀請槐詩拜訪總部…大家可是已經等你很久了!
遺憾的是,在面對槐詩的要求時,負責人的臉上卻浮現出難色。
“怎么了?”槐詩問:“不方便么?確實,這個節骨眼上…”
“啊,并不是。”
蒼老的負責人搖頭:“這一段時間,倫敦或許確實是在搞一些什么事情,老朽隱約能夠嗅到什么風波。
只不過即便是再怎么天崩地裂的事情,也不能阻礙協會為自己的成員提供服務。
只是——”
他停頓了一下,無奈攤手:“因為成員的數量稀少,協會用來招待成員的房間并不多,導致已經被住滿了,以至于現在已經無法向您提供服務。
這是本部門的準備不夠充足,在下深感抱歉。”
“啊,沒關系。”
槐詩正準備說話,卻看感受到身旁艾晴的眼色,頓時默契的住口,無縫切換為艾晴發言。
她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好奇的問道:“只是,能否告訴我,那幾位先來的客人,是什么時候來的呢?”
“就在今天。”
負責人回答:“兩位到來之前幾個小時左右,如此湊巧,以至于老朽一開始還以為幾位是一塊的呢。”
“確實是一塊的差不多。”
艾晴端著茶杯,語氣意味深長:“某種程度上,大家應該都有著深切的聯系和羈絆在,是吧,槐詩?”
“啊對對對!”
槐詩心領神會,斷然點頭:“你看這不巧了么這不是?我們可熟,就差拜把子了,當年我和那個誰,他們一起在那什么地方,搞的事情驚天動地哇,別人知道了都說牛逼…所以,我那幾個好兄弟現在在哪兒?我們好久不見了,今天這么湊巧,正好把酒言歡,大家不醉不休啊。”
負責人茫然的看著他們。
本能的感覺到有什么不對。
欲言又止。
可就當他想著怎么婉拒的時候,卻聽見門外的腳步聲靠近。
有人在敲門。
寂靜里,槐詩和艾晴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如此期待。
而當頭發蓬亂的災厄樂師和他身后的畫師推門而入時,只感覺自己見了鬼了。
“槐、槐、槐…槐詩?!”
災厄樂師震驚失聲,差點像是恐怖片里的小女孩兒一樣尖叫出聲,眼前一黑,本能的關門:“不好意思,打擾了!”
即將關閉的門,被一只手掌,抵住了。
不論他如何奮力的拉扯,依舊,一點點的,被拉開,從門縫后面,露出了那一張只會令人心驚肉跳的俊秀笑臉。
“晚上好啊,二位。”
槐詩微笑:“是我打擾了嗎?”
他凝視著兩人的面孔,好奇的發問:“何故匆匆而來,匆匆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