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詩傻了。
界標都能碎?難道是這里信號不好沒有基站連不上?不是吧,爐石都搓完了,你告訴我你掉線了?
可是不應該這樣的才對。
作為珍貴的遺物,界標這樣的東西本身就要確保安全性才行,就算是使用無效也不應該碎裂開來,否則混亂的秘儀將會引發不可測的后果。
可現在不可測的后果在哪兒呢?
就算是沒有不可測的后果,也應該有源質泄露啊,被固定的奇跡失去拘束之后將會形成的十九種常見散逸現象。
槐詩一種都沒見著。
就好像傳送鴿了之后,里面的東西也跟著一塊拍著翅膀飛走了。
要么,就只能說明一點…
從開始,這個東西就是壞的!
瞬息間,槐詩恍然。
加蘭德這個不陰不陽的老王八,該不會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自己回去吧!
可為啥?圖什么?自己死了對他有啥好處么?既然這么不歡迎自己,為什么不一開始就…
想到這里,槐詩的思路忽然卡了一下。
心中浮現了隱約的猜測。
該不會一開始…那些隕石雨和襲擊,就是加蘭德翁搞出來的幺蛾子吧!
既然他能夠隔著那么遠感應到自己信標的位置,施加救援,那么為什么不能借此釋放隕石雨的襲擊呢?況且,就連他救援都沒有救援的上…
信任的崩潰只需要一瞬間,更況且這種東西一開始就沒有存在過!
而現在,眼看著槐詩界標破碎,身陷囫圇的拉結爾竟然露出了嘲弄的笑容,幸災樂禍,甚至不顧自己的狀況。
或者說…對這樣的狀況,早有預料!
高亢的嘶鳴再度迸發。
“還給…我!!!”
蠕動的怪胎咆哮著,那一枚醫神詛咒所形成的長釘驟然斷裂,降誕之靈脫困而出,向著拉結爾猛撲過去。
而拉結爾還有一條腿被漆黑的淤泥糾纏著,無法掙脫…
危機的關頭,他終于,痛下決心。
猛然從藥劑箱里抓出了一個東西,向外拋出:“還給你!”
那是一枚眼狀的青銅護符,他借著檢查的時候,悄悄從幸存者身上摘下來的邊境遺物——血誓青眼。
需要有三個升華者立下誓言,獻出一半的靈魂和源質,守護佩戴者的安全,當血誓鑄成之日,升華者便余日無多。最終,所有的靈魂和源質融入其中的瞬間,而屆時青眼才會張開。
佩戴者將得到所有犧牲者的壽命和源質,不論是延長生命,升華靈魂,還是治愈靈魂中的詛咒和污染都不在話下。
珍貴的并不是鍛造的方法,而是三個發自內心甘愿獻上自己所有的升華者。
正因如此,拉結爾才會忍不住提前動手,將它竊走。反正都已經沒救了,與其等死了再分,不如先抓住撈上一把…
石釜學會的煉金術師將一切看在眼中,卻未曾點明,在他泥足深陷的時候,也未曾施以援手。
這都是他自作自受!
現在,當他放棄血誓青眼的瞬間,癲狂的降誕之靈就筆直的撲向了空中的寶物,那一道護符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微妙的弧度之后,竟然筆直的飛向了槐詩的所在!
禍水東引!
不顧槐詩的反應,被拉結爾激活的血誓青眼瞬間綁定在了他的身上。
倉促之間,槐詩來不及媽賣批,就感受到一陣腥風轟然而至。
降誕之靈已經將惡意落在了槐詩的身上。
沒時間怒斥,槐詩只來得及抬起恨水,向前斬落,緊接著便有颶風席卷。
瞬間進入超限狀態,龐大的力量順著恨水向前傳遞,極意·交響迸發!
降誕之靈的面孔之上,那些黑暗蠕動著,劇烈的震顫起來,無數腥臭的液體像是暴雨一樣飛向四面八方。
就好像活吃了一個炸彈那樣,整個頭部在瞬間分崩離析,露出畸變之后的詭異骨骼,可緊接著,又迅速重生。
而槐詩,已經借力倒飛而出,像是炮彈一樣,向著身后的王國之門的出口疾飛而出。
尤有余力的向著降誕之靈擺手道別。
傻了吧,臭弟弟,這就是我的逃跑路纟…
他的眼前忽然一黑,感覺自己后背砸在了石頭之上,原本虛幻的門扉不知何時已經被封死了。
當他砸穿了那一層石塊之后,發現自己竟然又跌入了另一個死寂的大廳中去了。
就連空間位置都已經錯亂。
而降誕之靈已經再度不過一切的向著他撲來。
隱約中,能夠聽見拉結爾的冷笑聲。
“你活該…”
大難逃生的藥劑師冷眼看著墻上的裂口,嘲弄怪笑,奮力的將腿從淤泥中拔出來,便立刻激活了自己的界標。
這種不自量力踏上赫利俄斯工坊冒牌煉金術師,一開始就是被舍棄的棄子…
現在,溫暖的光芒終于亮起。
他要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了。
完好的界標煥發奇跡,光影升騰,裹挾著他,向著千里之外的利維坦之子飛馳而去。
而在那之前,他好像看到了蹲在自己眼前的東西。
歪著頭,正好奇的端詳著他。
那一只小巧玲瓏的雪橇犬抬頭,冰藍色的眸子撇著他的模樣,嘴角便緩緩咧開,像是微笑,露出兩排無害的小尖牙。
哪兒來的狗!
拉結爾本能的就想要一腳踹出去,可緊接著,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議的場景。
在黑暗里,那一只可愛又乖巧的幼犬開始了迅速的膨脹,膨脹,再膨脹,從狗毛之下無數鱗片生長而出,頭角崢嶸。
而噴吐著硫磺惡臭大口已經張開,對準了他的身體,猛然合攏。
嘎嘣一聲。
慘烈的尖叫從消逝的光影中迸發。
從胸部一下的半截身體,已經消失在了貝希摩斯的幼體口中,連帶著所有的藥劑和補給,乃至邊境遺物。
隨著牙齒的摩擦和咀嚼,盡數送進了它無底的腹中。
如此,深吸著空氣中的地獄沉淀,貝希摩斯舔舐著自己的尖爪,帶著倒刺的舌頭和金屬爪摩擦,迸發火花。
回頭看向了墻壁裂口之后的黑暗。
在那里,傳來了慘烈的尖叫。
不是槐詩。
是降誕之靈…
一聲巨響,然后再一聲巨響。
龐然大物便倒飛而出,砸在天花板上,粘稠的身體蔓延擴散,劇烈的蠕動著,竟然摳都摳不下來。
而就在地上,槐詩一手撐著恨水,一手抬起摘掉了頭盔,丟到一邊,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
呼吸著并不算十分清新的空氣。
當抬起頭的時候,就斜眼瞥著頭頂天花板上那一片蠕動的肢體,無數開闔的驚駭眼瞳。
“怎么了?中暑了嗎?一副很吃驚的樣子…”
槐詩撓頭,好奇的問道:“你該不會以為我連你都打不過吧?不會吧不會吧?”
在他的手中,恨水嗡嗡作響,放出了一縷電光。
令降誕之靈的蠕動速度變的更快了,充滿了忌憚。
它還記得,自己剛剛沖進來的瞬間,那個人類忽然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用那根棍子一揮,就有巨大的力量將自己的沖擊打斷,緊接著再一揮,自己就被撞到了天花板上去,渾身的咒血都快要不受控制了。
哪怕是作為新生的怪物,可作為獨自成立的地獄大群,天生的著衣者,它具備著與生俱來的直覺和對奇跡和災厄的感知。
無數開闔的復眼死死的凝視著下方的槐詩,便窺見了從他軀殼中流露出的烈光。
這個獵物,和剛才不一樣了。
槐詩微笑著,喚醒了遺物中沉睡的圣痕,雙眸中亮起了湛藍的海色光華。
不裝了,攤牌了,我就是湘君!
此刻伴隨著槐詩手中呲呲的電流音,有沸騰的聲音響起,從槐詩的挎包之中,那是水箱在嗡嗡作響。
海量的猩紅在其中涌動著,頂開了水箱的蓋子,化作千絲萬縷,從其中蜿蜒著流出,環繞在槐詩的周身。
那都是血。
他的血。
睿智者的生存背囊中自帶兩個立方左右的空間,除了必要的小型氧氣設備和壓縮食物之外,超過一個半平立方米的空間塞著一個特制的水箱。
方便槐詩隨取隨用。
此刻,依靠著自己的超人體質放了一整晚的新鮮血液再次涌動起來,瘋狂的吸取著周圍的深淵沉淀,便煥發出詭異而綺麗的光芒,照亮了他的面孔。
血也是液體的一種。
只要是液體,就在圣痕遺物·恨水的操控范圍之內。
原本最適合的是弱水才對,但那種煉金材料提煉起來實在太過麻煩,出門過于倉促,沒有時間預備。
但升華者本身的血也不差分毫。
尤其是在槐詩的體質受到了永生之獸的影響之后…原本山鬼級的犯規生命力更是提升到了驚人的程度。
體現在血液之上,便是永不陳腐的源質導體,劇毒與瘟疫的溫床。現在,只要一滴,就足夠將上萬人送近火葬場!
此刻,在這一汪游走的活水拱衛之下,蓄勢良久的槐詩抬起了眼眸,電光自恨水之上迸射。
竟然不等降誕之靈有所反應,逆襲而上!
極意的轟鳴迸發。
刺眼的電芒點亮了那無數雙猩紅的眼瞳,再然后,伴隨著空氣被電解的焦臭,沉睡在圣痕之中的暴戾意志被喚醒了。
于是,便有萬道血色隨著槐詩飛起,浮現出鋒銳的鐵光,在半空中彼此碰撞,激化,就形成了刀鋒的漩渦。
隨著恨水的橫掃,從它的身上犁過!
高亢的嘶鳴迸發。
降誕之靈的反擊被瞬間擊潰,緊接著,便有無窮盡的漆黑咒血從它臉上的裂口中噴涌而出。
不過這一次,惡毒的咒血落地之后,卻無法再度返回身軀,它們已經被槐詩的活血所侵染,絲絲縷縷的同化,浮現出無數綺麗的斑點。
化為了營養的來源。
伴隨著塌陷的巨響,降誕之靈的龐大身軀從天花板上墜落。
半空中,無數尖銳的附肢抬起,胡亂的向著槐詩戳出,可狂風暴雨的進攻在槐詩的面前,卻被隨意橫掃的恨水一一擊潰。
伴隨著槐詩上前,大量的血色匯聚在恨水之上,瘋狂旋轉,變成了轟鳴的鏈鋸,
角色互換了,朋友!
“現在,告訴我…”
他凝視著那些驚恐抽搐的眼瞳,輕聲發問:“誰才是獵物?”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