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了!”
傍晚時分,槐詩端詳著候車室外面張貼的通知,目瞪口呆:“豪華列車也會晚點?”
“只是晚點而已,又不是爆炸,總有一些大家都不想的事情會發生。”
肩頭的烏鴉淡定的說:“況且,如果真要準點發車的話,昨天人家就走了。你今天買票怎么來得及啊?”
“說實話,我有一種這破車真得會炸的預感。”
槐詩揉了揉眉心,推門而入,然后,感受到星辰號專屬候車廳里那詭異的氣氛。
和預想中完全不同,沒有和煦的氣氛,也沒有輕松的談笑聲,更不存在什么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一起出行的場面。
只有一片彼此提防的一片肅冷。
“這怎么回事兒?”
槐詩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愣在了門口。
十二個小時之前,在毫不愉快地決定了這一場臨時起意的‘甜蜜’旅行之后,槐詩就拿出手機在天文會內部的app里請了假。
順帶看到了他慘不忍睹的出勤率…這要是能扣工資的話,他明年的工資都要給扣光了。
但槐詩不在乎。
誰叫他口袋里揣著那么多凈金,有錢了呢!
出乎預料的是假期很快就批下來了,這一次金陵那邊批假批得異常慷慨,哪怕槐詩在理由那邊隨便填了一個邊境旅游,也足足給了十天。
難道是考慮到槐詩剛剛出生入死整了一趟大活兒,特地給他放個假嗎?
這么一想,天文會也沒有自己想得那么無血無淚,偶爾也是會體恤一下底層員工的嘛。
然而,沒過多久,遠在金陵的柴菲就從微信上發了一個飯店的坐標過來。
并附帶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問他。
“可以請幫你批假的好心人恰個飯嗎?”
槐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可以請你把我剛剛對組織的感動還給我么?
如果說槐詩對金陵分部有什么印象的話,那么絕大多數的部分都是來自于這一位自稱好閨蜜但艾晴從來都沒有承認過的大姐了。
蓋因這位大姐在劃水一道的功力簡直讓人高山仰止,發自內心地尊她為最強。
不但自己摸魚,還能帶著人一起摸,跟下本似的…就差開個摸魚培訓班,成為每個群的摸魚提醒小助手了。
最重要的,特別好說話!
只要請她吃飯,什么流程上的活兒都好搞定!
她發來的那家飯店人均倒是不貴,唯獨從圖片上都快滿溢出來的熱量讓槐詩眼角狂跳。
行吧。
柴菲都不怕,自己替她操什么心啊。
一單外賣下完之后,成功地得到了柴菲的好感度提升,還有不定期更新的摸魚小貼士:年底是統計之月,統轄局的會計師們會迎來漫長的加班。
而在那之前,請記得趕快把今年的預算花完…
于是,槐詩毫不客氣地公款預定了接下來現境所有的行程,動作嫻熟,速度飛快,沒有半分猶豫。
直到訂完之后,才察覺到旁邊烏鴉的古怪視線。
“嗯,怎么了?”
“不,我只是在疑惑…”烏鴉搖頭嘆息:“以前那個清爽又正直的少年去哪兒了?”
“我想想啊,大概是被一只烏鴉氣死了吧?”槐詩翻了個白眼,看向她:“我們也正在尋找犯人,請問你有什么線索嗎?”
“沒看到,可能是你找錯地方了吧?”
“是嗎?”
“是呀是呀。”
如此,一夜無話。
第二天槐詩大清早爬起來,拎起行李出門,開始了長達一天的趕路時間…先坐車去火車站,然后高鐵去金陵,然后在金陵搭乘專門的地下線路,前往最近的公共邊境‘石城‘。
對,就是當初槐詩決定帶著自己上司跑路的那個。
石城作為一個大型的開放邊境,內部的開發程度已經相當先進了,現境有得這里一樣不少。同時,位置也處于大密儀的籠罩范圍之內,安全和秩序有所保證。
經過這些年不斷的移民之后,人口數量也成功超過了三十萬,幾乎可以看成金陵的一個周邊城鎮。
雖然少數普通人來到邊境之后,會有那么一段時間水土不服。但這么多年下來,不論任何狀況都已經有了應對的措施和預案,不會出什么大事兒,差不多一周的時間就能適應了。
因此街道人來人往,看上去活力十足。
和現境并沒有多少不同。
最顯眼的差別…就是頭頂那一片永遠灰暗的無盡之海了吧?
槐詩站在入口處,抬頭看向頭頂遙遠的波濤和風帆。
天地倒懸一樣的荒謬錯覺令他有些發飄。
不論看多少次都適應不了。
“真的不會塌下來么?”
槐詩忍不住撓了一下下巴,滿心憂慮。
“雖然有點杞人憂天的嫌疑,但你可能還沒有搞清楚,這里已經不是現境了…在這里的框架中,重力這種現象只是一組數值你明白么?”
“對,哪怕你能夠看到頭頂的無盡之海,但這也不過是通行框架中所顯示出的相對位置而已。
它確實存在于那里,作為一種因為深度變化而形成的介質存在于亞洲區域所有邊境之間,但這只是一種現象而已就算它有一天會塌下來,也砸不到這個邊境,就算會砸到,只要調整一下重力數值就可以輕易彈開。“
烏鴉解釋道:“況且,它存在的益處是多于弊端的多虧了這玩意兒的存在,才會有各個邊境之間的航線和航班存在。
好像歐洲那一塊的地下高速、美洲的天空滑索還有俄聯能夠在鐵雨中使用的巨大陸行都市一樣…”
看到槐詩依舊不解的樣子,她忍不住搖頭:“你就當作背景設定就行了,好像游戲里的動態貼圖一樣,不必深究。”
槐詩恍然大悟:“你早這么說不就得了!”
“不,我只是沒有想到我的契約者這么沒有文化…”
烏鴉嘆氣。
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鳥生不易。
可惜的是,由于時間緊迫,沒有機會去詳細感受一下邊境風情 在匆匆地看了兩眼之后,槐詩就打車前往了乘車卡上所說的乘車點一座樣式看上去分外古老的車站。
一路暢通無阻,連個檢票的都沒有。
根據烏鴉的分析,就連這一座車站本身都是假設在這一座邊境里的投影,好像海市蜃樓一樣,存在于虛實之間。
因為沒有乘車憑證的話,恐怕連這一座車站都看不到,更別說進來了。
而槐詩入站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超不專業的晚點通知。
雖然槐詩能趕上車也是拜其所賜,但作為花了錢的尊貴顧客,看到這張通知還是難免不爽。
太不專業了!
“你要往好處想。”烏鴉在他耳邊低聲說:“總比限免強,是吧?”
槐詩目瞪口呆。
“這玩意兒都有限免活動的么?”
“當然有啊,運營公司也是要恰飯的嘛!唔,倒不如說萬古投資不差錢,偶爾也會發生這種事情來著。
讓廣大往日趴在車頂的乘客也感受一下豪華列車的魅力,而且還有其他地方絕對看不到的留言簿,享受前所未有的乘車體驗。
雖然到時候乘車評價區會有很多‘一般貨色’之類的留言,會令人感覺好得快就是硬氣,你也沒辦法…”
“完全不懂你在說什么!”
槐詩嘆息一聲,瞥了一眼候車室內部詭異的氣氛:“還有…這究竟是什么狀況?”
在候車室內,一片肅冷。
沒有任何柔和的氛圍,甚至沒有一丁點大家出門去旅游的歡快氣息。
當槐詩推門而入的時候,坐在椅子上的人頓時齊刷刷地看過來,平靜的神情中隱隱帶著戒備。
看到來者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少年之后,大部分人都收回了視線。
而剩下的一小波人則看向他的臉,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很快,其中有的人好像觸電一樣收回了視線,還有幾個人眼神就變得越發危險和戒備了起來。
好像將槐詩當作潛在敵人一樣。
…剛剛進門就被大部分乘車同行的人討厭了?
槐詩一頭霧水。
這特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是不是對自己出名的程度還沒有自覺?”
烏鴉搖頭:“像你這種有編制、有單位、有五險一金而且還有每年固定年假、年底雙薪以及額外年終獎而且還上過電視的天文會走狗,簡直人人得而誅之好么?”
槐詩聽完,感覺這群人討厭的好他媽有道理。
他自己都有點想要打自己。
“總之,先找個位置坐下吧。”烏鴉收回視線,“再過幾分鐘,車也快到了,等上了車慢慢跟你解釋。”
槐詩環顧了一圈,
發現裝飾和陳列仿佛咖啡廳一樣的豪華候車室里大部分地方都已經坐滿了人,而槐詩又不想去和那些對自己有敵意的人坐在一起。
只有角落里的桌子旁邊還有一個位置,只不過那里還坐著一個人,背對著槐詩。只能夠看到他面前放著一碗面,椅子下面靠著一個用了有些年頭的公文包。
身著并不算十分高檔的灰色西裝。
那也是唯一一個聽見槐詩推門的聲音沒有回過頭來看的人。
他正全神貫注的吃面。
好像享受什么美味一樣…
槐詩走過去,輕聲問:“我可以坐在這兒么?”
“嗯?”
正在吃面的男人緩緩地抬起頭來,令槐詩倒吸了一口冷氣。
嚇了一跳。
這撲面而來的油膩感、沒精打采的麻木氣息,好像隨時準備倒斃街頭的蒼白臉色,以及醒目的黑眼圈…
這究竟是加了多少班!
明明看上去年紀并不大,只有三十歲的樣子,可是頭發根子都已經有些斑白的痕跡。
大哥,你是哪兒來的地獄社畜么?
而看到槐詩之后,對面好像也愣了一下。
似是錯愕,灰西裝的男人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又看了一眼他肩頭的烏鴉,很快,便禮貌地拉開了一點椅子。
“兩位請坐。”
連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
然后他繼續低頭吃面。
吃得專注又香甜,慢條斯理地品嘗,好像面前擺著的是什么絕世美味,能夠吃二十四小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