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每周教研室例會。
依舊是慣例的一大堆有的沒的的廢話。
然后是接下來一周的教務安排,學校內部的事物統籌,以及很多瑣碎的事情…這些事情早就被副校長搞定了,如今在會議上通報一下,看看邊個敢有意見站出來說話。
槐詩依舊坐在角落里咸魚。
頭疼。
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酒了。
向后縮了一點之后,他低下頭裝作沉思的樣子,準備瞇一會兒。可是卻察覺到上首頻頻傳來令人不安的視線。
抬頭,視線消失了。
低頭,視線。
抬頭,又消失了…
他瞪向了羅素,這老家伙搞什么鬼?
可羅素依舊像是沒事兒的人一樣喝著茶。
充滿了安排的氣息。
他冷哼了一聲,閉目養神。
一副不著三界、徒勞八風的樣子,甭管你安排啥,別想讓我搭腔。
最后,就聽見上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說起來,還有件事情忘了通知大家。”
羅素放下茶杯,忽然問:“下個月,咱們和京都大學的交流活動也該提上日程了。這周五出發,艾薩克先生帶隊,除了預定團隊之外,本著自愿報名,自愿參與的原則,有誰想要參加交流活動的么?”
話雖然這么說,但兩道視線卻直勾勾的看著槐詩。
一個是羅素,充滿期待,意思是你愣著干嘛,快上啊。
一個是副校長,無比嫌棄,意思是你愛哪兒哪兒去,不要來。
這倆人直勾勾的看著槐詩。
而槐詩帶著耳機,低頭在本子上扒著樂譜,一副毫無察覺的樣子。淡定的寫完兩頁之后,寂靜的會議室里有越來越多的人察覺到上首兩人的視線,向著槐詩看了過來。
槐詩依舊平靜,淡定。
絲毫不為所動。
想要讓我說話?做夢!
可羅素卻不惱怒著急,反而主動開口,帶著對后輩的關懷和期待,和藹的問道:“槐詩老師,作為災厄樂師,難道不期望和瀛洲愛樂團交流一下么?”
“對不起,校長。”
槐詩抬頭,淡定的反駁:“他們大提琴手的水平是業界有名的稀爛,沒什么可交流的。”
羅素一愣,“是這樣么?”
“對,就是這樣,沒錯。”
槐詩嚴肅的點頭,一臉老子就是在胡扯,我就不去,你有本事打我的樣子。
“既然是這樣,那就讓槐詩老師過去指導一下吧。”
羅素微笑著,回頭吩咐副校長:“把他的名字記上。”
…你媽的,在這兒等我呢是吧!
“抱歉,下個月我前女友過生日,我得請年假去倫敦。“
槐詩扯著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鬼的謊話,黯然嘆息:“雖然已經失去了這一段感情,但我希望還有挽回的一絲可能。哪怕白跑一趟都沒有關系。”
羅素都驚了,“你什么時候有女朋友了?”
槐詩微笑,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校長您看我這張臉,像是找不到女朋友的樣子么?”
然后,就趁著羅素錯愕的短暫時機,槐詩立刻借口肚子疼,早退跑路了。
呵,我已經成長了,羅素!
又想要安排我?
做夢!
午后,禪房之外的走廊里。
“感謝教授您長久以來的照顧。”
佐佐木跪在地上,低頭行禮,“請恕我不能久留。”
紙門之后,蒼老的聲音咳嗽著。
“這就要走了嗎,佐佐木君?”
佐佐木沒有說話,只是將頭伏的更低了,愧疚的閉上眼睛,難以償還教授的這一份恩義。
“那就去吧,不必在乎我這個糟老頭子,所謂的武士,不就是這樣么?總要踏上戰場的。”紙門之后的老人緩緩的起身,凝視著門外的那個人影。
沉默許久之后,老人輕聲說:“恩義固然重要,但是…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夠和佐佐木君再喝一次酒啊。
像是故事里那樣,等事情結束之后,你我在櫻花樹下再度相逢,舉杯暢飲,詠唱著歌曲,歡笑著不醉不歸。”
“就算趕不上時候,櫻花開敗了也沒有關系…”
請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最后一句話,老人終究沒有說出口。
只是整理著衣襟,撐起衰朽的軀殼端坐著,向這位自紅塵中偶遇的友人道別:“此去,望君珍重。”
佐佐木再沒有說話,起身離去。
早已經,淚流滿面。
在車站送走了佐佐木之后,槐詩就回到家里。
還沉浸在離別的感傷之中。
然后,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紅色信函。
“房叔,這啥?”
他撓著頭,本能的感覺到哪里不對。
“不知道,剛剛快遞送過來的。”房叔回答:“總感覺不是什么好東西,不如我替少爺丟了吧?”
槐詩皺起眉頭,低下頭,仔細看著桌子上的信函,轉了一圈又一圈。
好像看著一個炸彈包裹一樣。
這玩意兒有問題!
可信函一拿起來,就在他的手中自行解體,顯露出一張名片大小的鐵片,烙印著廚魔大賽組委會的標志。
地獄·廚魔指定 開頭的一行大字就令槐詩的眼角抽搐了起來。
那種安排的氣息再度卷土重來。
槐詩先生,根據顧客的特約指名,您有一場廚魔對決將在半個月之后的瀛洲奈良舉行,希望您能夠在比賽中繼續弘揚地獄餐飲文化,再創佳績,再創新高。
——地獄廚魔賽事委員會 寂靜里,槐詩的臉色變來變去,好像上了調色盤一樣。
廚魔指定…
來自地獄廚魔組委會的指名任務。
槐詩深吸了一口氣,仰天咆哮:
“羅素,你這個老王八!!!!”
十分鐘后,槐詩的臟話總算是罵完了,稍微冷靜了一點,捏著下巴,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掏出手機來,打通了里見琥珀的電話。
好像早就在等待一樣,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臭妹妹,誰告訴你指名我的?”槐詩張口,毫不客氣的問道。
另一頭的琥珀相當淡定,回答言簡意賅。
“大表哥。”
行吧…
諸紅塵的安排也在路上了嗎!
你們一個兩個的究竟背著我達成了什么見不得光的丟人交易!
槐詩冷哼,“不好意思,我不去!”
對面的心情頗為愉快,好像在笑一樣:“你欠我人情哦,槐詩。”
槐詩頓時翻了個白眼。
她說的是當初槐詩帶著艾晴跑路時的提醒。
“那種事情不可能當做人情的吧?你是被我打敗的好么,琥珀妹妹,不要搞錯。”
“那也沒關系。”琥珀聳肩,“玄鳥說,你也欠他人情。”
槐詩再度無言以對。
前一個可以賴,但后一個,真沒辦法賴。
誰讓他當初被一針退轉藥放倒之后,自己都沒控制住,進階了建木呢。把東夏譜系當做旅館一樣進進出出,而且還反復橫跳。
青帝甚至還借他用了輿岱山,免費!
擱別人身上,早死的透透的了。
你當白狼鉤和丹青卷是開玩笑的么?
漫長的沉默之后,槐詩忍不住嘆氣:“我說,東夏譜系家大業大,沒必要盯著我這一只羊薅吧?”
“誰說只盯著你一個人了?”
琥珀反問,“況且,雖然十分不想叫你,但我也不得不承認,你有其他人沒有的優點。”
“長得好看?”槐詩嗤笑,“小姐,我賣藝不賣身的。”
“槐詩,我要找牛郎的話,京都大街小巷里多得是,何必找你這里不痛快呢?”琥珀嘆息著說:“當然是因為你便宜啊。”
槐詩一愣,“多便宜?”
“七千萬。”琥珀報出的數字嚇了他一跳。
“呵…”
槐詩還沒來得及擠出冷笑,就聽見琥珀后面追加的單位:“美金。”
“…這叫便宜?”
槐詩的膝蓋陡然一軟,難以置信:“你們華族是不是都開印鈔機的?”
“開玩笑,印鈔機哪里有當華族賺錢快啊。”
琥珀不屑的冷哼了一聲,“你覺得里見家的家名和當主的地位價值多少錢?里見家的家督的身份值多少錢?安房國守護?館山集團的股權…”
“行了別說了,我知道我是土包子了!”
槐詩的表情抽搐著。
雖然她給的錢很多,但槐詩依舊沒有動搖:“琥珀小姐,土包子也是有骨氣的!不要用錢羞辱我。
就這樣吧,再——”
‘見’字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聽見對面傳來的聲音。
“宇治寶藏。”
槐詩皺眉:“宇治什么?你們賣抹茶的都專門建個寶庫么?”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槐詩,不要裝傻。”
琥珀冷淡的說,“我說的是京都平等院,瀛洲譜系的寶庫——宇治寶藏,你不是打算說再見了么?那就這樣吧。”
“等等!”
槐詩提高了聲音:“作為抹茶愛好者我還想再聽兩句!仔細講講,老哥我就愛聽這個!”
電話那頭,里見琥珀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隔著電話把這個家伙砍死的沖動。
“京都的平等院是瀛洲譜系重要的根據地之一,其中的宇治寶藏,就是諸多圣痕奇跡的源典存放處。
在其中,最珍貴的就是四具大妖怪的殘骸,堪比賢者之石的結晶。它們由全體華族所共有,實際上,每一家都分到了不同的幾份。”
里見琥珀干脆利落的開出了價碼:“如果我能成為當主,那么里見家的那一份可以給你。”
槐詩吞了口吐沫,追問:“求科普,哪四大?”
“瀛洲惡鬼的巔峰之一的酒吞童子、神性墮落形成的大岳丸、歪曲度最高的妖狐玉藻、修驗道成就最高的三代大天狗的遺蛻。
你可以從其中任選,就算里見家沒有,我也會幫你換到。”
里見琥珀說到這里,話鋒一轉:“不過,這是我額外給你的,所以你的活兒不會像之前那么簡單輕松。
同樣,我無法預支,只有成為當主才有資格進入其中,所以,只有事成才會有報酬。咱們丑話說在前面,你要考慮清楚。”
“哎呀,瞧你說的!”
槐詩的聲音忽然變得柔媚起來:“琥珀親你也真是的,這么熟了,什么報酬不報酬的,好姐妹有難,我還能見死不救么…”
“夠了。”電話另一頭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氣,“請不要再說這種讓我胃不舒服的話了。”
“真巧,我也胃不好。”槐詩同情的嘆息,“醫生說多吃軟飯就行,但你恐怕沒有那個條件。”
“槐——詩——”
電話另一頭嘎嘣嘎嘣的聲音傳來,好像手機都要被捏碎了。
“行了,不用在多說了,我下周就到!”
槐詩興奮的搓著手手:“咱們兄妹齊心,其利斷金,加油,FIGHT!勝利是屬于你的,琥珀親!比心”
電話終于被徹底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