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之塔,辦公室里。
巨大的電視機屏幕前面,游戲畫面進入暫停。
“出發了嗎?”
好像聽到漸漸遠去的汽笛聲一樣,羅素回頭看過去,神情迷惑起來:“我是不是忘記了什么事兒?”
等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的新秘書也在火車上,現在沒人提醒自己了。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收回視線。
“算了,反正也沒什么關系。”
他重新拿起了手柄,由衷感慨::“都是好事兒,都是好事兒…”
在他身后的窗外,一陣風吹來,翻開了桌子上的文件,一封夾雜在文件里的標紅警告如此悄無聲息的落入了垃圾桶中。
明顯這一次,槐詩他們沒有能蹭到彩虹橋的內環傳送,只能依靠常規的辦法,搭載交通工具在邊境之間移動,一步步降低深度,最后在做好準備進入地獄。
因此,對比其他更加便捷和快速的方式,時間未免會長了一些。
不過常規辦法的好處就在于:安全性自然有所保證。在邊境和邊境之間往往都有著固定的航線,很多組織會定期清理周邊的威脅,以確保航路暢通。
倘若在亞洲地區的話,還可以借助暗流遷躍,速度還能夠更快。但脫離了亞洲的區域之后,無盡之海就看不見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盡的鐵雨從天而降。
槐詩坐在窗邊,能夠看到窗外莽莽的荒原,洶涌澎湃的水銀之河,還有干裂的土地。
好像是來到了什么戈壁之中。
天穹之中籠罩著厚重的云層,隨著閃電的橫過,不斷浮現出一絲銀亮的金屬光芒。而就在酷似液態金屬的云層里,有時毫無征兆的,便會有一陣陣凝結的鐵雨從天而降。
那些在云層中聚合成拳頭大小的金屬物質裹挾著轟鳴,像是流星雨那樣向著大地呼嘯而至。留下一道道灼燒的痕跡之后,又迅速的干結崩裂成粉塵,消失無蹤。
偶爾能夠看到有人騎著龐大的機車,穿著厚重的防護服緊在云層之后緊追不放。等待鐵雨降臨,在那些金屬裂解完畢之前,嫻熟地使用工具從其中剔取出小小的核心,收入罐子中。
只不過那些閃亮核心的數量往往很少,更多的時候都是一無所獲。
偶爾有鐵雨砸在他們防護服的甲殼上時,便會迸發出刺眼的火星和巨響。
而在遠方,陰沉的天幕之下,有宛如蜘蛛那樣的巨大猙獰輪廓緩緩的從地平線上走過,好像移動的山巒,追逐著鐵雨行進的途徑,采集資源。
看到這樣的場景,槐詩就知道他們已經進入俄聯的地段了。
這些都是地獄之中的大量物質隨著深淵潮汐而上浮,在邊境中凝結時所產生的現象。很多大型煉金工房都會批量收購這些未曾消散的核心,從其中萃取出不少常見的材料來。
相當于拾荒。
在俄聯,有不少邊境和哨點都依靠類似的產業而賺取利潤,畢竟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撿白不撿,也就費點功夫罷了。
“那個型號…是彼得格勒啊,竟然還在服役么?”
安德莉亞抬起眼睛,看向遠處那個如山一般的蜘蛛型巨大造物,頓時有些感懷:“我大學剛畢業的時候,還在上面實習過…那時候安東已經是彼得格勒的二副了,我和他就是在那里認識的。”
“你是俄聯人?”槐詩好奇起來。
安德莉亞捋了一下自己微微有些酒紅色的頭發,眉毛愉快的挑起:“只能說部分是吧?我的祖母和前夫都是,不過,我在我父親那一代就遷到美洲了。
高中時候,很多小碧池看我長得瘦瘦小小的,想要跟我玩姐妹會里不上臺面的那一套,我只能用俄聯的優秀傳統去跟她們交流一下…說真的,現在想起來太有趣了。”
“失敬失敬。”
槐詩拱手,沒有想到面前的大姐姐還有毛熊血統,怪不得前幾天聚餐的時候喝了兩斤臉都不紅,還現場寫了一首十四行詩。
沒想到骨子里如此武德充沛。
“少來。”安德莉亞瞥了他一眼,在教師的包廂里找個舒服一點的沙發躺下,掏出手機玩起游戲來。
聲音倒是不小。
角落里馬丁抬頭看了一眼,看到安德莉亞,什么都沒說,默默的從口袋里掏出耳塞。
非常給面子的當作無視發生。
槐詩原本還以為她會和馬丁一樣拿出一本大部頭來看,沒想到竟然這么時髦,堪稱與時俱進。
“我們接下來到哪兒去?”他隨口問道。
“下一站是三一修道院,在那里補充一下燃料之后,我們就從中東的火城借路向下,在美洲的深淵前哨站做最后補給,最后直接進行深度潛行,到地獄里去——到時候就很快了,就是之前的路程比較麻煩一些。沒辦法,地方比較偏僻。”
槐詩點頭之后,又睡了一會兒,醒來之后已經是晚餐的時候了。
大家分批輪流前往餐車用餐。
餐車里的材料倒是蠻豐富的,大廚的手藝也還行,甚至還有火鍋可以點。看著那群學生們吃著火鍋大家唱起歌,槐詩就有點頭皮發麻。
“這么搞不會出什么事情么?”
“沒事兒啦,都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會被火鍋燙傷?”安德莉亞滿不介意地揮了揮手。
“不,我是說氣氛未免太歡快了一點吧?”
槐詩感慨。
哪怕剛剛上車的時候大家還很嚴肅認真,可到了后面之后畢竟還只是一幫學生的本性便暴露了出來。
輕松歸輕松,愉快歸愉快,只要不懈怠怎么都好說。
反正到了地方里之后迎接他們的就是殘酷教育了。在這之前…吃個火鍋唱著歌大家開開心心的下地獄也未嘗不好。
然后安德莉亞一句話打消了他心中的猜想。
女教授說:“我起的頭…”
“行吧。”
槐詩搖著頭,沉痛感慨象牙之塔風氣墮落,然后抬手要了一盆毛肚。
他看到菜單上有這個了。
本身列車也有為地獄分院運送物資食水的任務,東西都大大的有,缺點是想吃點什么有特色的就得自己動手弄。
但誰都不敢讓地獄廚魔來給他們做菜,槐詩只能悻悻作罷,自己一個人孤獨的涮著毛肚,手腳冰涼氣冷抖。
晚飯之后最后幾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學生們都抓緊時間打著游戲或者蹭著WIFI發著消息。過了火城之后,這些電子產品都會被統一收繳。
一是到了地獄之后根本沒有信號。二是除非專業的型號和經過煉金術處理,脫離了現境之后這些東西有沒有用還是倆說,某些時候甚至會有爆炸隱患,干脆統一收起來。
趁著這個時候,槐詩帶著原緣和林十九將每個人的身份辨識牌發下去,然后每個小組配發一臺專門型號的中短距離的對講機。
值得一提的是,小十九好像已經成為了不少人的‘好朋友’,不論男女,大家都很喜歡這個看起來無害又熱情的年輕人,也很好奇他手里那個蓋著一層黑布的鳥籠里究竟裝著什么。
而真正安全又無害的原緣反而更被人敬畏。
因為自身端莊嚴肅的氣質,很少有人敢過來搭話。她好像也沒有聊天的興趣,在做完事情之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帶上了耳機,平靜的護理著自己的武器。
伴隨著她的動作,山君巨劍不時發出低沉的鳴叫,寒意擴散。
槐詩站在她身旁看了一會之后,并沒有說什么,轉身離去。既然他們都有所準備,自己也沒必要去浪費口水了。
還不如抓緊時間回去睡覺。
教師們待遇就這點好,有臥鋪,不用躺在椅子上湊合。
在外面隱約嘈雜的談論聲里,槐詩漸漸睡去。
列車一路向前馳騁,穿過了漫長的距離之后,漸漸向著地獄靠攏。當無盡的荒原消失在視線的盡頭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鋼鐵軌道之下永恒燃燒的火光。
火城快要到了的時候,槐詩睜開了眼睛。
看到那個站在自己床頭的身影。
“真警覺啊。”
安德莉亞輕聲笑起來:“我還以為你會忽然拔劍刺過來呢。”
“那就是警覺過度了吧。”
槐詩搖頭,從床上起身:“什么事兒?”
“后半夜我睡一會兒。”
安德莉亞說,“馬丁還是個小孩子,我怎么都不太放心,所以守夜任務就交給你了。”
停頓了一下之后,她的神情就嚴肅起來:“到時候為了保護列車安全,你可以隨意動手,不必有所顧忌。”
“對我這么放心?”
“如果你剛剛拔劍的話,我反而沒那么放心了。”安德莉亞說:“還有什么問題么?”
槐詩直截了當的問:“你覺得路上會有襲擊?”
“或許。”
安德莉亞想了一下之后,決定給槐詩先交個底:“我們這一次說是支援,其實應該是救急…黃昏之鄉出了點問題。”
“嗯?”
槐詩皺眉,她的話也太語焉不詳了一點。
“那里具體保密的等級比較高,清楚內情的大概只有校長他們幾個。”安德莉亞想了想,告訴他:“據我所知,那里發來求援報告之后,教研室在考慮人手的時候,除了我之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到時候動手的可能性不會太低。”
槐詩忍不住搖頭:“往好處想,說不定是有人想要聽大提琴演奏呢?”
“也有可能是想要吃頓好的。“安德莉亞笑起來,“教研室應該早說,這樣我們還可以帶一輛餐車。“
玩笑歸玩笑,安德莉亞對槐詩的粗神經由衷的感到敬佩。
不愧是亞洲天文會的評價S級的雙花紅棍,未來預定的首席打手。說不定到時候拉著大提琴做著菜就把人殺了呢?
明明槐詩比她還低一階,可如今當他接過這一份工作之后,安德莉亞的心里卻頓時一陣輕松。
莫名其妙的安心起來。
月初了,白澤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