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槐詩,男,十八歲,象牙之塔的古典音樂賞析教室的主講,兼任天文會監查官,樂園王子,災厄樂師,深淵廚魔,傳奇調查員…”
就好像按下了了不得的開關。
在大門前面,管理人只是程序化的問了一句,然后就被槐詩拽著自己的手滔滔不絕的說了五分鐘。
說完之后還左右看了看,問了一句:“有水么?喝口水咱接著說…”
“夠了夠了!”
管理人生無可戀的打斷了他的話:“只要核準姓名就沒問題了,您不用再背簡歷了。”
“傳統技藝不能忘啊。”槐詩擦了擦嘴邊兒的吐沫,頗為不舍:“好久沒說這么順口了,要不咱再來一次?”
管理人翻了個白眼,收起了槐詩的批條,指了指自己的身后緩緩洞開的大門。
示意他趕快滾。
槐詩心情難得的絕佳,決定不跟他計較這種沒有禮貌的行為,轉身,迫不及待的走進了龐大的設施中。
在一重重嚴密的封鎖之后,是足足有一個足球場那么大的地下空間。
就好像在無底深淵之上架起了一道橋梁,筆直的通向了深淵的正中央,兩側的下方便是無窮盡的黑暗。
能夠感受到呼嘯的風聲從其中吹來。
橋梁的盡頭,只有一片狹窄的圓臺,被一重重煉金矩陣所籠罩。
只是站在圓臺之上,槐詩眼前就不斷的有重重幻覺浮現。
好像無數深邃的地獄從撲面而來,短暫的揭開了偽裝之后,令他的感知之中浮現數之不盡的火光。
哪怕整個神跡刻印還未曾啟動,槐詩卻已經感覺受到某種自己好像在迅速膨脹的恍惚感。
字面意義上的,膨脹。
這不是錯覺。
在他的靈魂的最深處,靜謐如夜色的少司命圣痕已經開始自行運轉起來,迫不及待的想要順著這一份感應探往深淵,去迎接天命的到來。
槐詩喘息,一陣頭暈。
還是控制力不足。
往日的沉寂并非是槐詩掌控得力,而是因為未曾有什么東西令這一份奇跡活躍起來。此刻當它開始試圖掙脫束縛的時候,槐詩一時間竟然難以阻攔。
瞬息間,無數幻影從他的身體里走出來,各行其是,幾乎占滿了整個橋梁。
和往日不同的,那些殘影的形象竟然變得各有不同,不再是模糊簡單的輪廓,而是成為了槐詩生命的延伸。
身著禮服好像準備演奏的槐詩,穿著睡衣摳腳的槐詩,全副武裝準備前往地獄進行探索的槐詩,手持著教科書正在講課的槐詩…
浩蕩的潮流已經覆蓋了整個喚龍笛的矩陣,令控制室里的管理人也陷入呆滯。
蓋因少司命的源質波動竟然干涉到了矩陣內部的運行。好像一個過于興奮的不和諧音那樣,搶占了旋律的主軸。
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槐詩先生,請盡量收束一下自己的圣痕,否則的話,矩陣的啟動可能會受到干擾,召來什么預料之外的東西——”
在頂穹的喇叭里傳來了提醒的聲音。
槐詩依言,努力深呼吸。
許久,許久,那些四處游蕩的殘影才終于一個個不情愿的走回來,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之中。
但依舊有所偏差。
現在的他好像數十個重影疊在一起那樣,看上去分外的模糊,每一個動作都好像千手觀音的舞臺劇表演,充滿詭異的氣息。
而在他的努力收斂之下,喚龍笛的運轉終于恢復到了安全的閾值之內。
一張遍布線纜的古怪鐵椅從分裂的天花板上垂落在槐詩的眼前。
當他坐上去之后,源質就順暢的奔流在龐大的矩陣之中,好像和整個矩陣融為了一體。
星星點點的光芒在迅速的亮起,他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共鳴即將開始了。
抽卡的時候就要到了!
他忍不住興奮的搓手手。
如今的槐詩,就相當于使用自己的圣痕作為波頻特征,向深淵進行無差別的廣播——在寂靜的深夜里忽然使用廣場舞大喇叭播放尋人啟事、招聘廣播。
一定會遇到一些預料之外的狀況和未知的惡意。
說不定還會有什么東西因此而盯上他。
但這就是喚龍笛本身最令人安心的一點——現在他的靈魂就在象牙之塔的保護之中。
除非是某個地獄里的統治者恨槐詩入骨,聽到聲音立刻就迫不及待的率領大軍過來干他,否則發生任何事情槐詩都能夠高枕無憂。
只是他唯一沒有想到一點。
當他的源質特征隨著喚龍笛的廣播,向著深淵中投出的一瞬間,便好像捅了馬蜂窩,給豬圈里丟了一串八百響那樣。
先是寂靜到令人心里發毛的短暫死寂。
緊接著,在突如其來轟鳴之中,無數死寂的地獄在瞬間沸騰了起來。
數不清的猩紅眼瞳從黑暗中睜開,傾聽著來自遠方的笛聲,莫名其妙的想要出門康康。老宅在家里也不好,總要出門應聘嘛——
就好像萌新剛剛進群立刻刷出了999的消息,八十塊買的二手筆記本電腦剛剛打開企鵝就彈出幾百個視頻彈窗,七點半出門趕上了益州的早高峰…倘若不是對于信息的接受程度高于常人,外加命運之書的輔助,槐詩現在已經當場炸了。
饒是如此,槐詩依舊開始口吐白沫,眼前陣陣發黑。
靈魂過載運行,圣痕即將失控。
耳邊無數此起彼伏的聲音。
‘小哥哥加個好友嗎‘、’先森需要服務么?‘、’青銅之眼值得信賴‘、’深淵第一家邊境賭場上線啦‘、‘你好我是利維坦的兒子,如今流落中東,急需一百人份的源質回家,等我回到家繼承了利維坦的王位就封你做我的冠戴者’、‘草泥馬的褚海給我滾出來’、‘自由麥關一下謝謝’、‘您好,請問有沒有時間了解一下我們的天父救主牧場主’、‘高薪招聘男公關,工資日結’…
在刺耳的警報聲中,槐詩張口,噗的噴出一口血來。
下意識抬起手,按在命運之書上,寫下了第一條招聘要求。
——剔除所有共鳴響應之外的源質記錄,包括記錄在象牙之塔黑名單里的威脅族群。
不是應聘的就給爺爬!
瞬間,在喚龍笛矩陣的屏蔽之下,雜音少了一半。
槐詩終于喘了口氣,但依舊陣陣眩暈,手里趕忙再寫下第二條:剔除所有已經具備效忠對象的深淵族裔。
少司命的天命具備唯一性,倘若是效忠對象不是自己的話,那么哪怕再怎么厲害的深淵族群,自己都得不到一點修正值。
還不如不要。
隨著槐詩的第二條發布,那無數嘈雜的聲音停滯了一瞬間,再度少了一多半。
緊接著,槐詩寫下第三條。
——剔除所有已經形成規模的深淵大群。
如果是規模已經龐大到出現了大群之主的族群,也已經沒有任何培養的價值了。槐詩需要的不是一步到位,而是從無到有的這個過程。
嘈雜混亂的訊息再度開始飛速減少!
第四條——剔除掉所有包含血祭條件的回應。
這一次,又砍掉了上千條。
槐詩的意識漸漸回復了清明,但此刻面對剩下紛繁復雜的共鳴,依舊無從下手。
遺留下來的依舊是一個無比龐大的數字!
但這一次,少司命的圣痕卻自行運轉起來。
隱藏在槐詩靈魂深處的奇跡接入了命運之書,自行接管了喚龍笛的矩陣,緊接著,將其中至少四分之三的回應屏蔽。
很明顯,在少司命的感應之下,這些都是不具備發展潛能或者沒什么修正值可以賺的深淵族群。
這一次,只剩下了四百多個了…
槐詩抬起眼睛瞥了一眼時間。
已經過去半個鐘頭,還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給自己進行挑選。
但實際上,還是要越快越好。
喚龍笛啟動的每分每秒,都要消耗掉大量的源質結晶——短短半個小時,已經燒了起碼六千萬美金的量了!
他沉吟了片刻,開始思考自己對深淵族群的需求。
很快,捋清了思緒。
首先,不要長得怪模怪樣的。否則召喚出一群觸手怪或者莫可名狀的玩意兒來,他可遭不住。
然后,不要太麻煩和要求太多的。不然的話,自己究竟是當領導還是當孫子的?
最后,既然不打算做一錘子買賣,自然是越投緣越好——
就在他想法成型的瞬間,他面前的龐大矩陣中,一陣光芒涌動。
竟然有一支完全符合規定的深淵族群迫不及待的相應了他的召喚。
隨著光芒的散去,一雙冰藍色的桀驁眼眸就已經從黑暗里浮現。經典的黑白配色,還有嘴角邪魅狂狷的微微笑意,一陣霸氣撲面而來。
沖著槐詩張口嗷嗚了一聲之后,酷似某種雪橇犬的深淵物種腳步輕快的來到了圓臺邊緣,低頭聞了聞周圍,然后當著槐詩的面,撬起了一條后腿…
槐詩面無表情的按下了面前的按鈕,遣返深淵。
再見!
——他真的已經受夠這破玩意兒了!
什么都行,哪怕是來一群綠皮地精都行,但絕對不能是狗!
于是,隨著一陣光芒涌現,胯下只圍著一張破布的綠皮地精就從召喚陣里跳出來…
槐詩再次按下了按鈕。
他改主意了,地精也不行!
再然后,光芒再度亮起,一個充滿誘惑力的火爆輪廓從其中緩緩浮現。一只高跟鞋踩在了祭壇上。
伴隨著一陣銷魂蝕骨的呻吟聲,一個三圍不但火辣到爆炸還穿著三點式小屁股的小姐姐從召喚陣里走出來。
嫵媚而甜美的面孔抬起,看著槐詩的模樣,臉頰就興奮的通紅,張口,舔了舔嘴唇,還沒來得及說話…
槐詩面無表情拍下按鈕,遣返。
他內心非但沒有一點波動,反而還想有些笑——臭妹妹,你跟誰賣弄風騷呢?真當爺這里是開窯子的么?給爺爬!
光芒再度亮起。
“凡人,是誰在呼喚偉大的…”
“這位尊貴的大人,在下是深淵偶像見習生,擅長唱…”
“你他娘的就是老子的…”
“你…”
這一次是槐詩按順手了,連模樣都沒看清楚,就給人送走了。就在他一陣后悔的時候,光芒再度從召喚陣中亮起。
“小貓樂園,誠信經營,如今急聘…我操,怎么又是你?”
穿著布偶裝的熟悉身影看到了槐詩,跟看到鬼一樣,不等槐詩反應,就直接走上來,啪一下拍在那個遣返按鈕上。
跑了!
而且跑的比當年還快!
槐詩甚至來不及罵一句媽賣批——大家好歹也算共事過這么久,你不支援一下就算了,還特么跑這么快,就真一點良心都沒有了是吧!
只能無能狂怒。
而連續遇到這么一堆不靠譜的貨色之后,他已經對喚龍笛的渠道推廣絕望了起來。
就真沒一點正常的深淵族群來應聘的嗎?
當槐詩已經開始懷疑人生的時候,召喚陣再次亮起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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