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十五米。
馬特巴自動左輪的槍膛中噴出火焰,對準了他的面孔。
當火光亮起的瞬間,紅手套的臉色驟變,下意識地閃身。可他已經慢了,一瞬間,子彈穿透了肉體,帶起飛迸的血花。
中了!
槐詩的眼睛亮了。
緊接著,他就聽見怒吼響起。
是紅手套。
他還沒死,可是嘴上已經出現了一個慘烈的破洞,子彈鑿碎了他半邊臉,幾碎了半塊顴骨之后,又回旋著將他的右耳撞碎撕裂。
破碎的筋肉從他的臉上扯下來,拽著半塊吊在空中的臉。
重創!
“干,就差一點!”
槐詩咬牙,感覺自己快要氣到暴斃。為了這一刻他一路上準備了這么久,卻敗在了后坐力上。
他明明已經有所注意,可彈道卻依舊偏了微不足道的半公分…
結果卻和爆頭有天淵之別。
在瞬間就足以令常人暈厥的傷勢對于此刻半尸化的紅手套卻不疼不癢,可卻令他憤怒到不可抑制。
他本來已經全神貫注地做好了血戰的準備,可是卻沒想到,等待自己的竟然是這種上不了臺面的滑稽套路。
預想之中的強敵絲毫沒有出現,反而跳出來了一個小佩奇。
干他媽的小佩奇!
竟然被一個菜雞戲弄到這種程度,在此刻的狂怒之中,他竟然忍不住想笑,嘲笑一朝被蛇咬的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對鳥產生的陰影,被那群家伙知道的話,一定會笑到生活不能自理吧?
一槍不中,槐詩甚至沒有浪費時間去沮喪,踏步向前,再度穩定了槍身之后,向著紅手套扣動扳機。
可這一槍卻打在了空氣中。
那一瞬間,隨著紅手套的后退,他的身影驟然在暴雨中模糊了起來。
就好像一滴墨水落入了水中,瞬間擴散,稀薄,消融進了模糊的雨水之中。
這是進入第三階之后的圣痕·塔克辛所帶來的固有技能,除了隨時能夠半尸化近乎不死的體質之外,就是這種詭異到讓人恐懼的’隱身’能力。
——消融。
在東歐的傳說之中,塔克辛(taxim)的正體乃是爬出自己墳墓的活死人,或者說,復仇之靈,正因為其深埋九地之下的特殊起源,才具有了這種無人能夠察覺的特質。
這不是任何熱視覺、破幻之瞳或者真知之眼類似的圣痕技能能夠察覺到的隱身,一旦他的技能消融發動,就算是他站在偵查專長的升華者跟前跳踢踏舞都沒有人能夠察覺。
在潛意識之中,人就會將他屏蔽和遺忘。
在那一瞬間,槐詩心中猛然產生了疑惑:我為什么在這里?
如果他是常人的話,甚至連自己為什么來這里都會忘掉。
可就當他反應過來的瞬間,便覺得眼前一黑,身不由己地向前撲出,摔在了地上,像是狗吃屎一樣。
后背一陣劇痛。
又是同一個地方,中槍了。
哪怕是有防彈衣在,也令他險些爬不起來,更痛苦的是內側還沒有愈合的傷口撕裂了,濕漉漉的血在防水的甲殼下面涌出來,令內心的不安和恐懼越發地強烈。
他清楚,就在剛才,紅手套站在了自己的背后,好整以暇地端詳著他迷茫的樣子,然后抬起手來,開了一槍。
就像是貓捉老鼠一樣。
端詳著他狼狽的樣子。
可當他回過頭的時候,卻什么都沒看清楚。
他在哪兒?
他瞪大眼睛,專注地看著四周,看到了落在地上的雨水漣漪,看到四周的集裝箱,還看到一個男人從自己面前緩緩地走過,可就是看不到紅手套在哪里!
剛剛他就在自己的背后,可是他卻提前察覺不到任何的跡象。
哪怕他近在咫尺,自己恐怕也會對他視而不見。
這種恐怖的隱藏能力讓他發自內心地膽寒。
烏鴉的情報中說:紅手套圣痕·塔克辛是針對人的主觀意識進行影響,缺陷是在視頻和照片中不能奏效,能夠通過倒影這種介質地察覺到它的存在…
可如今雨水這么大,自己的山寨機套出來只會漏電,而且一切鏡面都被雨水模糊了,根本看不到任何倒影!
等等,視頻和照片…
他忽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猛然召出命運之書,書頁無風自動,徑直翻到最新的進度——寫自己有大膽想法的那一行。
兩只眼睛一邊不斷抽空瞥著書頁上的字跡,一邊警惕地看著四周,尋找著紅手套的蹤跡。
無窮盡的暴雨從天上灑落,雷聲和雨水墜落的聲響重疊在一起,化作轟鳴。一道驚雷落地,電光迸射,照亮了槐詩,還有他右邊好整以暇地端詳著他驚恐神情的男人。
右邊?
當這一行字跡浮現的瞬間,槐詩不假思索地向著右邊扣動扳機。
中了!
槐詩狂喜,他看到一道血色從一個男人的胸前飚射出來,可是他卻找不到紅手套的蹤跡。
他又藏在哪兒了?
又沒了?
槐詩警惕地看著四周,有低頭看向書頁,在失血的刺痛之中,他的眼睛被雨蓋住了,恍然未覺面前那個舉起槍的人影 槐詩再度扣動扳機。
又是一道血花從一個男人的胳膊上冒出來了,可槐詩還是看不見人影,甚至沒有注意到那一聲憤怒的咒罵。
只看到掉在地上的手槍。
槐詩松了口氣,低頭看到:
那個男人迅速地后退,躲閃著槐詩的槍口,好像對槐詩察覺到自己的存在感覺到不可思議,臉色在震怒之中鐵青,
緊接著,他張口怒吼,槐詩聽見一聲獅子咆哮的聲響。
獅子咆哮的聲響?
槐詩又被逗笑了,這破玩意兒的形容真是鬼斧神工,可緊接著,他真得看到了一頭獅子…
一頭真的獅子!
在暴雨之中,那一頭巨大到驚人的獅子從集裝箱上一躍而下,落在了槐詩的面前,仰天咆哮。
脖子上甚至還掛著南非動物園的標志,空洞的眼瞳之中,一只金魚靜靜地游曳著,向著槐詩投來漠然一瞥。
這是啥,幻覺?
槐詩不可置信,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聽見烏鴉的聲音:“小老弟你愣著干啥啊,開槍啊,這可是是南非送到金陵動物園巡展的獅子!貨真價實的!你打算等著做它的小鮮肉嗎?”
在暴雨之中,龐大的野生獅緩緩踏步向前,被淋濕的鬃毛像是絞首的繩索一樣搭在他的脖子上,隨著步伐搖晃著。
嗤笑魚缸竟然連動物都能控制的嗎?
槐詩不可置信,可也不敢猶豫,對準了面前的獅子瘋狂扣動扳機,可兩發過后,槍膛里就再沒有聲音傳來。
沒子彈了!
槐詩手忙腳亂地扳開了彈倉,把彈殼拋出來,又從口袋里抓起一把子彈,手忙腳亂地填進去。
還沒等填幾顆。
獅子已經撲了上來。
一聲咆哮,厚重的雨幕被食人的兇獸撞碎了,驚人的體重像是炮彈一樣,利爪向著槐詩的面孔揮下,倉促之間,槐詩只來得及抬起右手擋在面前。
緊接著,就聽見了喀擦一聲。
右手干脆利落地斷了,鮮血從爪痕之中噴涌而出,在地上的水泊里蔓開一片觸目驚心地猩紅。
手槍落盡里面,熾熱的槍管蒸發著水汽,嗤嗤作響。
而他已經被撲倒在地。
血盆大口張開,對準了他的脖子咬下。
“走你!”
那一瞬間,槐詩嘶吼,左手將命運之書丟開,沉重的書本在空中恢復為源質的摸樣,回到了他的靈魂之中,而緊接著,他的左手就好像點燃了一樣,被純白的源質之火籠罩。
圈禁之手,激活!
那一瞬間,槐詩燃燒的左手猛然向前伸出,像是抓住了什么東西。
握住了無形的柄。
下一秒,無形的斧向著近在咫尺的獅子斬下,劈在了它的腦殼之上,開辟血肉,楔入了頭骨之中。
可獅子的頭骨實在太硬了,以無形之斧的重量和鋒刃難以貫穿。
不過不要緊,槐詩靈魂能力可不是造出看不見的武器來砍人,它最重要的不是鋒刃,而是鍛造它的東西…
積蓄了七年之后化為實質的憤怒和殺意!
一瞬間,漆黑的源質波動自鋒刃之上爆發,憤怒的火焰和冰冷的殺意化作了黑色的潮水,沒入了獅子的顱骨中。
轉瞬間,雙眼之后的魚缸被染做了漆黑。
金魚劇烈地震顫著,竟然爆裂了開來,那無形的殺意和憤怒順著嗤笑魚缸的橋梁,沒入了紅手套的腦中,在瞬間炸開。
一聲慘叫。
粘稠的血腥從他的眼角和鼻孔而耳朵里滲出來。
就好像靈魂被人用錘子正面砸中了一樣,他手中的魚缸陡然一震,崩裂開一道縫隙…
在紅手套慘烈的嘶鳴之中,槐詩抓住了獅子短暫的僵硬,伸手抓起了落在地上的手槍,槍管猛然捅進它的眼睛里去,然后連連扣動扳機。
三聲槍響之后,倉促塞進去的子彈被打完了,粘稠的腦漿從獅子后腦勺的破洞里噴出來。
它死了。
槐詩竭盡全力地將身上的獅子推開,只覺得斷裂的右手疼得要命,當他爬起來的時候,終于看到了靠在集裝箱上疲憊喘息的紅手套。
劇烈的沖擊令他無法維持消融狀態了,粘稠的血從他的口鼻之間流出來,再不復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高高在上的摸樣,狼狽地像是快要死了一樣。
可看著槐詩的時候,殘缺的面孔上卻露出了獰笑:
“你以為這就完了?”
那一瞬間,槐詩感覺到有什么東西纏繞在了自己的腿上,沉重而冰冷,毫無聲息地向上延伸,在轉瞬間,盤繞著他,一層一層地向上,猛然勒緊了,擠壓著斷裂的手里,令槐詩一聲慘痛地尖叫。
當他回過頭的時候,才看到此刻纏繞在自己身上的究竟是是什么…冰冷的鱗片、修長的身體,還有不斷吞吐地長信。
那是一只巨大的蟒蛇。
比槐詩拳頭還大的蛇頭就停在槐詩的面前,張開蛇口,吐出一陣腥風。空空蕩蕩地眼瞳之中,金魚依舊。
竟然還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