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設計世界

　　“天道是陣法…陣道即是世界？！”

　　雖然對這種洗腦方式的悟道有些接受不了，但真的明白了剛才的一幕代表著什么的時候，安靖立刻強打精神，全神貫注地理解那些如今的他根本無法理解的大道陣紋。

　　還有什么能夠形容那些銘刻了天地，雕琢了宇宙，讓萬有萬象都為之更易改變的陣紋？

　　唯有大道。

　　并非是形容和描述，也不是貼近和臨摹，那就是…

　　大道本身。

　　仙尊仍在揮灑。懷虛大仙人的弟子，開辟了天元界的瀚越仙尊此刻就像是一位正在酣暢淋漓作畫的畫家，帶著輕松愜意，一種終能一展所能的快樂，在空無一物的天宇中描述自己想要創造的世界。

　　祂創下一道，定下陰陽，分化天地冥三界，楔定四極四象四時，賦予萬有五行五色…他的力量讓不存在靈煞的宇宙也擁有了靈煞，將借用靈煞修行的道路與境界都全部詳細地寫下，化作天地的基石，銘刻在萬物的根基。

　　包裹了整個宇宙的銀青色光芒逐漸隱沒，那并非是消失，而是大道無名，大道無象，不可言說。

　　仙尊收筆。

　　祂環顧天地，滿意地點頭。

　　祂說：至此，地承海，海托天，天接地，萬象堅固，諸法有序。

　　祂說：我將教你們于此桃源繁衍生息，教你們豎起廟觀與學堂，以那億億萬萬的仙民血裔傳承我等道庭的大道。

　　他說：我賦此界‘天元’之名，因此界位于大軸之外，紛亂諸天之正中。

　　祂說：后世能看見這一幕的天元子孫與強者啊，這便是我留下的道統，開天辟道，傳自太上大觀懷虛仙尊，勿忘泉源，勿忘根本。

　　安靖眼前，那釜中天地，壺中日月之法上的文字全部破碎，重組，化作了眾多更加繁妙玄奧的陣紋，也不管安靖能不能理解，全部都隨著‘悟道’之力灌輸而下。

　　——陣道，從一開始就是創造世界的技藝。

　　天元界天道傳下的道韻，似乎是在闡述這個事實。

　　這本應當是確鑿無疑的，安靖親眼所見。

　　但是安靖心中，卻浮起一絲疑惑。

　　因他是有宿慧，來自沒有奇跡之世界的來客，故而，他無法完全認同一件事。

　　一件被這片重重羅天的萬物眾生，視作理所當然之事的小事。

　　“天元界的一切，包括靈煞的存在，乃至于整個修行體系，都是仙尊締道，以無上大法力化作現實。”

　　“那么最初呢？”

　　“最初的最初，那最初的陣法，最初的靈煞，最初的修行體系，又是從何而來？”

　　安靖以此問詢天地。

　　天地沒有回應。

　　可那本應該只是幻影與回憶的仙尊卻側過頭，橫跨亙古時光，看向安靖的方向。

好問題，唯有這樣求根問底，才能攀至峰頂那虛影柔聲道，就像是和善的老師教導好學的弟子：最初的陣法并不存在于真實的時空，而是存在于人們的想象與虛擬的數據內，譬如國家，譬如法律，譬如虛擬游戲的規則，物理引擎的常數…它并非自然存在，而是由人‘無中生有’，將其創造從來沒有什么天生神圣，從頭到尾，都只有人創造的智慧，技藝…與人創造的大道先是模仿魚兒造船與槳，然后模仿飛鳥造出撲翼；模仿飛鼠制造雷達，模仿昆蟲的鱗片與奇特的結構，創造出諸多可以在太空與他鄉行動的奇械仙尊所說之言，流暢地出現了安靖前世的造物，但祂卻理所當然：先是模仿，然后以此為基礎發展，創造全新的事物——擬道乃是模擬天下萬物之道，亦是萬法萬道之基，我等創造的船舶潛艇，飛翼飛梭，比自然的魚鳥更大更快更強我等創造的星球，世界，宇宙，大道，自不例外　　先是模擬，然后改進，最后創造出全新的，過去不存在，未來卻真實不虛之物…這是理所當然之事，因為‘自然’不過是一種脆弱且失敗的原生結構，當我們萬靈之長出現后，便將重新定義什么才是‘成功’

　　仙尊的幻影逐漸消失。

　　而祂的目光卻似乎仍然存在，注視著安靖：億萬年后，諸紀輪轉，我等將道染諸天，成為一種‘理所當然’！

　　這便是，我們這一支所選擇的‘正確’

　　瀚越仙尊的虛影徹底消失了。

　　悟道也結束了。

　　天元天道全力灌輸的悟道之力，也只能支持仙尊虛影說出那么幾句話而已。

　　但卻已經完全足夠。

　　此刻，安靖已經完全理解了對方想要告訴自己的一切。

　　“一切并非理所當然…”

　　他低聲自語：“改造宇宙，改造天地…最初是想象，接著化作現實…”

　　“陣法并不是簡單的以一個模板去創造世界，而是模擬原本的世界，繼而改進它，改造它，設定一個全新的與之前不同的天道法理，設計一個全新的大道法則…”

　　“最初的陣法，可能并不存在于現實世界，而是存在于電腦靈網中，純粹信息化的‘模擬宇宙’內，直到技術足以將現實也視作‘模擬宇宙’去改造，設定…”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哪怕是天地也是如此，若是需要，改造便是！”

　　“大天地如此，更何況小天地！”

　　此刻，安靖的體內陣界太始太一開始急速運轉起來！

　　實際上，安靖的武道修行，在之前就有點卡住。

　　以安靖的天賦，在締造出最強大的太始太一之陣界后，他的修行進度將會非常快，但這么大半年來，他只有單純的靈煞積累，在境界上的進度只能說中規中矩。

　　這并不是安靖遇到了瓶頸，而是因為安靖自己在壓制。

　　因為，他覺得，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建下自己的根基，只會在之后浪費數倍的時間去修改。

　　可安靖一時半會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確的道路，他甚至就連自己錯沒錯都不知道。

　　太始太一之陣界，哪怕是自然衍化，也將會衍化成一個圓滿的世界，換而言之，安靖哪怕是什么都不思考，自然推進修為，他的根基也會無比圓滿。

　　但他不愿意。

　　——自然的，就是好的嗎？

　　——人造的，后天的，就真的比先天更強大嗎？

　　——若是自然就是完美，那人類又為何要修行，又為何要造物，又為何要運用智慧，費盡心思去成就‘更高更強’，而不是順應天命，去過那自然設計的生活？

　　而現在，一切的疑惑都被解開了。

　　“師法自然…然后，將其超越。”

　　“模擬天地…然后，重新設計。”

　　“武者的體內陣界，不是用來復制天地的，而是用來模仿并超越的！”

　　緩緩抬起頭，安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阻隔，看向‘天’，他恍然大悟：“賦予我們武者命格，締造出可以創造出體內陣界的武道，原來如此，懷虛天道真正的想法是這個嗎？”

　　“不僅僅是荒蕪廢土上速生的叢林，也不僅僅是對完好世界的模擬，更是為了尋覓出更好的，可以讓世界再次蔥郁，甚至比上一次更好的‘樣本’！”

　　“這才是…天道真正想要讓我們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