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遠體力不支,不能和他久說,沒一會兒又睡覺了,杰克給他打了消炎針,他也沒醒,睡得很沉,杰克看著他的容顏,陷入了沉思。
小遠…
他要好好考慮,他們的未來。
穆遠身體疼,睡得沉,卻睡得短,又被疼醒了,他不肯打太多的止疼針,就生生熬著,飛機餐清淡,卻對傷口恢復很好,還熬了湯。每盤一小碟,都不多,看著色香味俱全,穆遠看了一眼杰克,他在靠窗的位置睡著了,身上蓋著一件毯子。
他也很累吧。
這半年,他一個人被關在船上,總是昏昏沉沉和詹姆斯抵抗,做過無數的夢,夢見他來了,可穆遠從未想過,他真的來了。
他已經長大到懂得當年為什么杰克拒絕他。
他也長大到,懂得當年為什么拒絕他的話,聽起來令人無法反駁,他卻一意孤行。
如果是二十八歲的他,一定不會選擇和杰克在一起,一定不會像愣頭青似的,栽進去。一定不會…他有很多的一定不會。
甚至一定不會愛上他。
可再多的一定不會,時光都無法逆轉,未來不可知,他遇上杰克時,他才十六歲,正是少年最好的時光。
正期待著,最美的愛情。
年少時的愛情,總是希望熱烈燦爛,轟轟烈烈,可過后,卻是一片寂寥,如今他更渴望的是陪伴。
深情不如久伴。
這話是真理。
可他這半生,也只遇到這么一個愿意為了他上刀山下海底的男人。
穆遠吃得有點食不知味。
記憶也飄遠了。
如果重生回到了十六歲。
他會怎么選擇呢?
若不是他一直追著杰克,以杰克的性格,必然不會和他發展出什么來。
不娶何撩?
撩了,半途而廢,是不是很渣?
是吧?
祖國和信仰不可辜負。
那他的愛情呢?
注定要犧牲嗎?
杰克睡得有點不安,似乎是做了噩夢,喃喃自語,語速很快聽不清楚說什么,穆遠一顆心都揪著疼,可他動彈不得,他拿過餐盤上的一個小橘子,往杰克頭上丟。
一橘子砸醒他。
杰克,“…”
“你做噩夢了。”穆遠說,他砸橘子,還扯到傷口,卻沒表現出來,人長大了,就再也做不出那些稍微有點疼就開始哭著喊著要糖果的事情來,只能默默忍著。
杰克一抹一頭冷汗,一時沒辦法從噩夢中回過神來,穆遠卻很吃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正常的,可他認識杰克多年,他知道杰克是很少做噩夢的。
噩夢…證明著有自己害怕的事情。
可杰克,從不畏懼什么。
杰克起身坐了過來,就著穆遠的剩飯吃,穆遠抿唇,本想說點什么,又忍了,看著他風卷殘云把剩飯全部吃完了。
“你不會問他們再要一份呢?”
一名特工還真拿一份過來,可不像穆遠這么精致營養,就是一個大漢堡,一杯啤酒,穆遠唇角一抽,看著杰克幾口就把漢堡給吃了。
像是幾天沒吃過飯似的。
真香。
“你當著一個病人的面吃東西是很不道德知不知道!”
杰克默默地喝啤酒,也不說話,穆遠心想,他也就欺負自己現在不能動彈了,穆遠嘖了一聲,杰克問,“怎么了?”
“腿麻…”
杰克默默地坐到床上去,抬起他的腿,給他按摩,穆遠暗忖,操了,我說腿麻并不是想你給我按摩的,再說,現在丑的很…
“你走遠一點,我要動手動腳的。”穆遠不高興地說。
杰克抬頭看他一眼,“你對善寧這么好,是欠了一條命,對我態度這么差,區別對待嗎?”
穆遠被堵了一下,索性閉上了眼睛,感覺腳底一片溫暖,杰克突然停下來,摸著他的腳背,穆遠睜開眼睛,正要罵人,卻也看見了一件事。
他的兩個腳指蓋,都沒有了。
穆遠一愣,杰克也是一愣,腳趾頭沒有指甲蓋,丑的很,穆遠臉上一熱,想要縮回來,卻被杰克握著腳,“我應該把詹姆斯的手指和交織一根一根剁掉。”
穆遠想起了,有一次詹姆斯和幾名海盜在打他,他在還擊,然后…被他們活生生地剝了兩個腳趾蓋,那時候身體全是疼的,都疼得麻木,他又一直昏昏沉沉,就忘了這件事。
“你剁掉了,我也長不回來。”穆遠淡淡說,甲床都壞掉了,再也長不回來了,“我又不是女孩子,又不穿高跟鞋,總是穿作訓鞋,掉了就掉了。”
“疼嗎?”杰克問,拔掉那一瞬間,該多疼了,十指連心。
“不疼。”穆遠說,記憶太遙遠了,他都不愿意回想,就算當時疼得厲害,也過去了,如今雨過天晴,他也平安了。
詹姆斯卻見不到陽光了。
天道好輪回。
“真…有點丑。”穆遠動了動腳趾頭,沒有指甲蓋,丑得厲害,他的腳背卻白皙,皮膚常年不見陽光。
杰克低頭在他腳背上親了一下,“一點都不丑,小遠哪兒都好看。”
穆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