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紀長安一行人走入宮殿,帝蝎安靜地靜候在宮殿外等候。
父王這次將迎接幾位貴客的任務交付給他,無異于在表達一種信號,等父王完成了序列轉換,退居迷境隱修,下任海國國主之位就將交付到他的頭上。
父王的退位已成必然,只因他選擇了離開深淵,投入了那位新生真神的懷抱。
歸墟海國的國主,只能是深淵的臣子!
偌大的無垠海域之內,還從未聽聞有哪個海國的國主,是深淵之外的法外者。
想要坐穩位于深海下的王座,必然是深淵的寵兒。
帝蝎很清楚,這次負責招待幾位貴客,就是他踏上王位的契機。
如他做差,做的讓那幾位不滿意了,父王絕對不會建議換個人。
只因如他一般的皇子,歸墟海國內還有數百人,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更是在這個數字之上。
自己只不過是出生的早了些,得了父王的寵愛,若論母族的實力,他在皇子中只能算是中等。
不得不說,有一位實力強大,還喜歡四處留情播種的父王,真是一件糟糕透頂的事。
帝蝎微瞇了瞇眼,心中合計著接下來當如何讓那幾位滿意。
這時,一位面色沉凝的海族男子匆匆趕到了他的身邊。
“殿下,入口處出事了!”
帝蝎皺眉,冷聲道:“哪個活膩的東西,敢在我歸墟海國的領域內鬧事?!”
哪怕是數遍四方十數座海域、群島、空域,他歸墟海國也是勢力最頂尖的龐然大物,更別提他的父王已然突破王座的門檻!
侍從面色發苦,低聲道:“殿下,是十幾位列王間起了紛爭,我們勸架不得,暫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一聽這話,帝蝎也不禁愣在那,下意識追問道:
“十余位列王?”
侍從苦笑道:“我來時是十余位,可觀那架勢,怕此刻已經突破二十了。”
帝蝎面色也變了。
列王階層的實力高低不一,可哪怕是剛踏破門檻的列王級生靈,也必然是領悟神權者。
他歸墟海國統轄區域內的列王倒是也有二十多位,可絕大多數都只是附屬族群的坐鎮者,海國直系的列王級生靈不算父親,只有七位。
列王級生靈間存有諸多矛盾,可深淵拍賣會召開在即,他們怎么會挑這種關頭,而且挑這地點起了摩擦?
不怕被永久禁絕參與權?
而且是什么矛盾,居然能牽連進十數位,而且這數量還在不斷增加???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一字不漏全說出來!”
帝蝎面色陰沉,沉聲說道。
父王剛將海國的諸多事務交付給自己,就出了這檔子事,這簡直是赤果果打他的臉。
侍從連忙解釋道:
“這事很是突然,我們也莫名其妙,對峙的雙方分別是天國的眷族和熔金的眷族,屬下之所以說這數量還在不斷增加,就是因為不斷有雙方序列的法外者加入對峙。”
“若非外面沒半點苗頭,我們都要以為這是天國與熔金間即將開啟序列之戰了!”
帝蝎忽然開口問道:“你說對峙的雙方,分別是熔金與天國的眷族?”
得到侍從的肯定后,帝蝎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臉色變得又難看了幾分。
侍從又繼承說道:
“原本大殿內并無異常,只是幾位天國的列王說話嗓門大了些,不曾想只是一個轉眼,天國的列王和熔金的列王就莫名其妙對上了,我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帝蝎面色不好看地問道:“雙方起初有無口角紛爭?”
侍從猶豫了下,道:
“之前有幾位天國的列王十分熱情地摟住了幾位熔金序列的列王,具體說了什么我等不得而知,只是事后那幾位熔金的列王臉色顯得很難看,但當時并沒有發生沖突。”
帝蝎嘴角一抽,幾乎是用腳都能想象到當時那群天國列王的嘴臉。
各大序列之間,深淵與熔金是天生的對頭,天國與蓋亞一直在爭奪第一序列之名,乙太倒是與世無爭,畢竟他們的那位在世真神都已消失千年之久。
在這之外,天國與熔金的關系其實一直也都不好,據傳這重關系可以流傳到萬年之前。
當然這只是坊間傳聞。
不過兩條序列間的高位者確實互不對眼。
這趟看似莫名其妙的沖突其實早就埋下了伏筆。
帝蝎頭疼地想了半天,吩咐道:“你去請帝陰摩族叔和嵐無心閣下出面,至少也要將這場沖突限制在口頭。”
他又厲聲道:“告訴那群家伙,這里是歸墟海國,且盛會召開在即!真敢在此地動手,就等著事后各方的清算吧!”
侍從躬身應了一聲,匆忙離去。
帝蝎口中提到的兩位,前者是王室嫡系的列王級生靈,后者也是帝國軍部直系。
在涉及數十位列王的紛爭面前,兩位列王其實根本不夠看,不過此地是海國領域,他父王更已突破王座,再加上世界級盛會“深淵拍賣會”召開在即,希望那群家伙能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都理智些。
帝蝎將目光重新投向宮殿,心中苦澀。
這場沖突的關鍵,其實還是在于宮殿內的那兩位主君。
他根本不用深思都能猜到上面那群列王在想些什么。
嗓門大了些?
呵呵,能不大嗎?
堪稱最硬后臺之一的自家主君都到場了,他們嗓門不大誰大?
只是若是如此也就罷了,可偏偏…
偏偏曾經熔金序列的第一王座竟還是這位天國主君的騎士!
哪怕后來被熔金序列的源頭廢除了其尊位,可在這些有資格觸摸到歷史真相的高位者眼中,這位曾經的熔金第一主君與傳奇無異。
從一介凡靈起步,不過百載歲月便成就熔金第一尊位,鑄就火之國度,他不是天生的第一主君,而是讓那位熔金之主不得不承認其距離自己僅有數步之遙,以主君之位相待。
這種存在,堪稱整條序列之路的“門面”。
說白了,就是被無數同序列的后世生靈用來吹噓,拉出來和其他序列的傳奇作比較的存在。
就好像兩群來自不同家族的小屁孩爭一時口頭之快,這邊說我家長輩牛逼,另一邊說我家長輩才牛逼,爭執的不亦樂乎,偏偏這時候…
蓋棺定論了。
你家長輩就只是我家長輩的小弟,你牛逼個錘兒!
帝蝎情不自禁有種捂臉的沖動,設身處地一想,完全能理解熔金那邊的復雜心思。
只是,一幫列王級生靈,跟群小屁孩一樣在那爭口頭之快,這是他怎么沒預料到的事。
能不能成熟點,對得起你們的身份?!
頭疼地在殿外等待了十數分鐘后。
帝蝎望見一行三人從宮殿中走了出來,只是那只松鼠不知為何沒有隨他們一同出來。
他暫時壓下疑惑,連忙迎了上去,笑容滿面道:
“冕下,您和父王談完了?”
紀長安邊走腦海中邊回憶著剛才的對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根據帝摩斯之言,第六座神殿將在一個月后初建,屆時將邀請其余五大神殿的核心人物觀禮。
此外,還要選拔第四到第七位的大主祭人選。
而到時候他帝摩斯也會隨之出面,宣布自身加入生命序列一事,也充當時光神殿暫時的“門面”。
如今這個時代,一位王座級的分量,還是很重的。
同時,神殿建立之后,也將開啟生命序列內部的主君爭奪之戰。
幾位大主祭不會參加這場爭奪,也就是說作為黃昏途徑開辟者的羅納爾放棄了主君之位。
據帝摩斯所說,這是羅納爾個人的意思。
毫無疑問,接下來的生命序列將真正熱鬧起來了。
無論是神殿建立,還是接下來的封神之路序位前十的爭奪,都意味著眾多權力與恩典將被賜下。
這將是一場生命序列內部的大洗牌。
當然,這些完全不用他來操心,已成真神的暖樹有足夠的耐心和權柄來完成這一切。
真正引發他深思的,是帝摩斯后面的話。
據帝摩斯所說,母神本來是想降臨塵世,與他進行面對面的交流,可是一旦踏入根源之海,就不是想出來就出來的,限制太多,尤其是來自蓋亞的針對。
祂只能通過自己的眷族來傳遞信息。
而祂想要告訴自己的是,那些早已過去的時代中的強者們,將一一逆流時光長河,來到這個此世。
這是祂個人與其余幾位真神的交易,亦是一種妥協。
但是這之中出現了一些問題。
祂無法在時光長河中找到深淵唯一主君——黛妮緋希爾·安列斯的蹤跡。
其中安列斯在古語中即是“歸墟”的含義。
這一位正是歸墟之主的唯一子嗣。
據帝摩斯所說,歸墟海國的開創者,就是這位偉大主君的跟隨者,按照她的旨意在此地建造了歸墟海國。
這倒是與傳聞中歸墟海國的開創者是真神后代一事有些出入。
暖樹昔日與歸墟之主間的約定,就是幫祂找到祂失蹤數千年的女兒。
當日一戰中,黛薇兒在根源之海外沿牽制住了熔金,歸墟則是神魂降世,若暖樹沒有與歸墟達成盟約,那場大戰必敗無疑。
事實上在最初的計劃中,本應由歸墟出面不惜一切代價攔截住蓋亞的真身。
蓋亞完全沒有想到,祂眼中的伊西絲竟能拿出讓歸墟之主不顧一切,寧肯掀翻齊聚也要完成約定的籌碼。
那就是找到黛妮緋希爾·安列斯的希望。
只是目前而言情況有些超出祂們的預料。
以時光神權證就真神之位,再加以只差一步便達到真神根基的生命神權,祂有資格將過去的生靈拉到此界,前提擁有這些生靈的“真名”,還要付出一些代價。
在與諸神的交易中,這些代價都由其余真神承擔。
但是,伊西絲竟完全無法在時光長河中尋覓到黛妮緋希爾的任何蹤跡。
這位所有烙印在時光長河上的存在痕跡,竟然不知在何時,都變為了一道道觸之即破的泡影。
而歸墟之主手中掌握的那道真名,也失去了效用。
這種情況下,這兩位希望紀長安能在接下來的旅途中注意下可能留存在某地,屬于黛妮緋希爾的的痕跡。
這要求紀長安隨口答應了。
他在想,自己接下來與顧爺爺將去往的那座深淵,其中會不會就有黛妮緋希爾的蹤跡?
另外…這位女子主君的名字似乎還挺好聽的?
腦海中閃電般劃過一道念頭,又閃電般回歸正軌的紀長安抬頭,問向一邊謹小慎微的帝蝎道:
“拍賣會什么時候開始?”
帝蝎忙道:“還需要五日的籌備時間,五日就是早就定下的拍賣會召開日,不過…”
說到這他頓了頓,咬了咬牙,神色恭敬道:
“如果冕下等不及的話,我們這邊可以提前兩日。”
不按約定時間提前召開深淵拍賣會,這自然是違規操作,會引來眾多勢力的不滿,說不定下一次召開這等世界級盛會的資格就輪不到他們歸墟海國了。
但是總得付出些讓這位冕下看得到,并且清楚其中分量的代價,才能加深他對海國的好感。
紀長安擺了擺手道:
“不用提前,就按約定好的時間來就行。
接下來這五日就麻煩你給我們安排個住所,再找個人帶我們各處轉轉了。”
帝蝎心中大喜,忙低頭道:
“請冕下放心!海國這邊必然會以最高規格的待遇來禮待幾位,接下來就由我為幾位貴客當回導游!”
紀長安詫異道:“你不是海國太子嗎,不需要負責日常事務?我看你爹已經當甩手掌柜了。”
帝蝎正色道:“那些事務自然有專門的人員負責,即便我去,如今也就是負責簽個字什么,哪里比得上為幾位冕下服務!”
紀長安失笑道:“那就隨你,走吧,先帶我們去住的地方歇歇腳。”
帝蝎忙伸手請道:“冕下,這邊請!”
他帶著三人一路來到了一座恢弘難以,金碧輝煌的宮殿之前,笑道:
“這是父王親自為幾位大人備好的住所,比不得昔年群星的輝煌,還望冕下勿怪。”
紀長安望著富麗堂皇到夸張地步的宮殿,估摸著就這座宮殿的面積,都快達到一小座縣城的面積了…
“客氣了。”
主人家如此熱情,他也客氣回道。
帝蝎安排囑咐好一切事務后,忽然有些面色猶豫地望著紀長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紀長安笑道:“有事直言就是了,無需這么多顧慮。”
帝蝎苦笑一聲道:“晚輩也不知這事當不當說,主要就是怕這事鬧大了不好收場。”
“哦?什么事?”
帝蝎湊上前,壓低聲音道:“上面天國與熔金的列王們斗起來了,如今局面有些僵持,也不知該如何舒緩局勢。”
紀長安愣了下,問道:“天國與熔金?”
帝蝎偷偷看了眼他身后的阿爾弗雷德,苦笑點頭。
紀長安沉默了一會,無奈搖頭,轉身望向阿爾弗雷德,也猜出了其中的關鍵。
后者面無表情,完全沒把這事放心上。
紀長安嘆了口氣,隨后沒好氣地道:
“都閑著沒事做了,這么喜歡打架?統統滾蛋!”
聽聞最后四個字,帝蝎忙低頭應道,心中大定,心道此事穩了。
大殿之內。
兩撥人馬間劍拔弩張。
一邊明顯面色惱怒,目光氣憤,另一邊則多是戲謔和得意洋洋。
這兩本幾乎囊括完了大殿中天國序列和熔金序列的人馬。
其余幾條序列的生靈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饒有興致的在一旁看好戲,不時暗地里嚷嚷幾聲。
明擺著拱火不嫌事大。
站在人群最前端的,來自雷獸族的列王嗤笑一聲,剛要趾高氣昂地開口,就被身后的一道怒喝打斷。
身為海國王室第二位列王級生靈,面對這幫家伙,帝陰摩頭疼的厲害。
一陣勸說半點用沒有不說,這幫家伙還他娘嘴仗打不完了,尤其是天國那邊最前面的幾位,那嘴巴是真毒!
臟話是半個字不沾,可那陰陽怪氣,似捧實貶的話語可比直接問候祖宗讓人難受的多。
帝陰摩胸膛起伏,厲聲怒喝道:
“主君有令,你等一個個是閑的沒事干了?統統給老子滾蛋!”
呵斥完后,他心中是爽的痛快,心道這趟還真沒白來,剛受得氣全還回去了!
這么一頓罵下去,至少有二十位列王都被自己給罵進去了,偏偏這幫家伙還不敢還口!
原本兩邊對峙的雙方,聽到這句話后,互相瞪了對方一眼。
然后不約而同地冷哼一聲,互相轉身,似乎是看都不想看對方一眼了。
天國陣營最前面的雷獸列王心有不甘。
他砸吧砸吧嘴巴,最后還是悻悻地閉上了嘴,只給對面拋去一個“算你運氣好,不然老子今天懟死你”的眼神。
然后大搖大擺地轉身,如同勝利者般走進入了人群中。
氣的熔金這邊的幾位列王牙癢癢,卻只能強忍住不顧一切出手的欲望。
“等拍賣會結束了,老子一定要半路截道,狠狠揍一頓這狗日的東西!”
一位列王咬牙切齒地望著雷獸大搖大擺離去的背影,低聲罵道。
“附議!”
“帶我一個!”
“同去!”
“算上我!”
這話一出,就引來了大片附和聲。
起碼七八位列王惡狠狠地望著雷獸離去的背影,心中打起了算盤。
不敢對主君不敬,還收拾不了你個狗日的了?!
那先前以一人之力舌戰群雄的雷獸列王,忽然間感覺背上有些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