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點二十八分。
從那位看上去有些狼狽的男生進店后,外面就開始下起了小雨,雨聲淅淅瀝瀝,敲打著店外的雨篷。
千斗鈴音看了眼水杯旁的時鐘,不禁抿了抿唇瓣,雙手絞在一起,面色糾結。
她站起身,側身探頭,向店門外看去。
卻始終沒看到今晚輪班的小林先生的身影。
面色由糾結逐漸染上幾分焦慮。
她今年十九歲,今年剛考上大學,是名大一新生,因為家中經濟情況不是很好,父親今年被辭退了,再加上去年還收養了親戚家的一名小孩,單靠母親的工資養活全家就已經很是勉強,再拿不出多的錢供她上學,可她卻不想就這么離開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學,最后選擇勤工儉學,再利用晚上的時間做兼職,因為老板人很好,慷慨地提前支付了她數月的工資,讓她得以湊夠了這學期的學費。
這兩天父母回了老家,家里只剩下她和貴志君。
原本十點二十就是輪班交接的時候。
可今晚的小林先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一直到現在都沒來店里,打他電話也一直是關機狀態。
這讓鈴音有些煩惱。
她還趕著回家檢查貴志君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完成學校的作業,是不是又在外面溜達到很晚…
可小林先生一直不來,讓她不得不繼續堅守在店里。
老板對她真的很好,提前支付了她數個月的工資讓她去交學費,她不可能在小林先生沒來的情況下直接離去,事后將責任全部推給小林先生。
萬一這期間因為店里沒人而導致出了什么事,鈴音無法原諒自己。
又等了好幾分鐘后。
鈴音拿起了手機,給家里撥打了一個電話。
“喂,是貴志君嗎?”
“嗯…我今晚可能要晚點回來,你應該已經完成作業和吃過晚飯了吧?”
“…好的,記得要早點睡覺休息哦,還有要記得給貓咪老師洗個澡…”
“嗯,就這樣吧,我掛了,貴志君一個人在家要乖哦!”
電話掛斷,那邊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在和貴志君聊過后,千斗鈴音松了口氣。
她最怕的是電話打過去遲遲沒人接聽,這代表貴志君又一個人到跑到外面去了。
貴志君明明很乖巧,卻經常一個人大晚上跑到外面去,讓家里人很是擔心地外出尋找,和他說過了好幾次,每次都是低著頭一副認錯的模樣,可到了后面卻還是會犯,讓人無可奈何。
不過這種情況自從貴志君領養了那只叫做“貓咪老師”的小肥貓后,就好多了不少。
這也讓她猜測,貴志君一定是因為缺少玩伴才會經常跑到外面去。
也許是因為外面下了雨,自從先前那位好像不會說瀛洲語的外地年輕人進店后,就再沒有一個客人上門了。
店內顯得有些冷清。
雖說工作很清閑,也沒什么要忙的,可千斗鈴音還是想盡快趕回家陪伴貴志君。
她百無聊賴地趴在柜臺上,望眼欲穿地盯著門口處。
希望能在下一秒看到小林先生的身影。
柜臺上的服務鈴突然響了起來。
千斗鈴音連忙起身,發現是最后一位客人的隔間。
她收拾了下柜臺,向那位外地年輕人的隔間走去,在輕輕敲了幾下門后。
推拉門應聲而開。
脖間掛著耳機的年輕人不好意思地看著她,向她做了個肚子餓的手勢。
千斗鈴音愣了下,憋住笑,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在接過對方遞來的托盤后,她腳步輕快地離開了隔絕門口,趕到了廚房,吩咐廚師再準備一份拉面和一份豬排。
她又想了一想。
轉身回到柜臺,沖泡了一杯熱茶。
在廚師將熱氣騰騰的拉面與金黃的炸豬排放在托盤上后。
千斗鈴音端著托盤回到了客人的隔間前,輕輕叩響門,然后蹲下身,笑容燦爛地將托盤遞進隔間內。
看到客人露出滿意和欣喜的笑容時,千斗鈴音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頓時好上了不少。
她笑著起身,為客人拉上了推拉門,返回柜臺處繼續發呆。
期間她又給小林先生打了幾個電話。
結果依然還是處于關機狀態。
這讓鈴音忍不住嘆了口氣,又有些擔心是不是小林先生出了什么事。
時間悄然流逝。
千斗鈴音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她不經意地瞥了眼柜臺上的時鐘,發現已是十一點半了。
門那邊突然傳來撩開簾幕的聲音,還有不加掩飾的腳步聲。
千斗鈴音頓時精神一振。
難道是小林先生來了?
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因為腳步聲明顯不止一人。
一共三人腳步匆匆地走進了店內,一進店內就四處張望,似乎是在尋找什么人。
鈴音發現他們穿著統一制式的黑色服裝,顯然是同一家公司的員工。
他們在找誰?
就在她迷糊之間,走進店內的三位不速之客來到了柜臺前。
為首的是一位面容古板嚴肅的中年男人,穿著黑色的風衣,腳步間似乎每一步都用標尺刻量過一樣精準。
“你好,請帶我們去這位先生的房間。”
他面容嚴肅地遞上一張照片,言辭間似是已經證實了照片上的人就在網吧內,而且鈴音一定見過。
照片遞到了鈴音的眼前。
照片上是一大一小兩個人。
年輕男子面帶微笑地牽著金發小女孩的手,背景是一架停在跑道上的客機,看樣子像是剛剛下專機的貴客。
鈴音瞳孔一縮。
她認出了照片上的年輕男子,就是先前要了第二份拉面,看上去身形很是狼狽的那位客人!
鈴音下意識搖頭,遺憾地表示道自己不可能記住每一位客人的模樣,而且店里是不允許私自向外人暴露客人身份信息的。
她緊張地望著身前的三人,身體有些顫巍,目光隱晦地在他們身上打量著。
越看越覺得這三位黑衣男人像是黑道中的殺手!
那位客人不會是惹上了黑道,被一路追殺,所以才會這么狼狽吧?
鈴音心中頓時響起了警鐘。
她有心想提醒那位客人,讓他趕緊從后門溜走,卻是有心無力。
拿出照片的中年男人與身邊的同伴對視了幾眼。
他似乎看出了鈴音的心思,收回了照片,擠出一絲笑容,解釋道:
“我想你應該誤會了,我們并不是壞人,我們找那位先生也只是…有些小事想要確認下。”
鈴音尷尬地點頭笑了笑,面色為難地說道:
“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可能記得每一位客人的面貌,要不…你們先去那邊坐會,稍等下,我查一查監控錄像?”
為首的中年男人皺了皺眉,他低頭望向柜臺的主電腦,似乎很想強行上手,自己查監控錄像。
這一動作讓鈴音心中驟然緊繃,差點嚇得喊救命。
“好的,麻煩動作稍微快一點。”
不曾想,中年男人淡淡囑咐道,然后拉著另外兩個面色隱有不虞的同伴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在小心翼翼地觀察了會后,鈴音連忙坐下,做出一副查監控錄像的模樣。
私下里她卻打開了前臺用以和房間內的客人聯絡的軟件。
只是剛剛打開軟件,鈴音不禁愣了下。
那位客人似乎不會說瀛洲話,那肯定更看不懂瀛洲語吧!
在糾結了一陣后。
鈴音打開了瀏覽器,搜尋了語種轉換軟件,然后將提醒語打了上去,最后將轉換而后的文字給那位客人發了過去。
等待回應的時間似乎格外漫長。
鈴音隱隱覺得自己此時有在做地下工作的錯覺,刺激而緊張。
客人的回話發了過來,居然是瀛洲語,不過語法有些問題,想來應該也是用軟件轉化的吧?
“謝謝你,沒關系,讓他們來吧。”
大致就是如上意思。
鈴音松了口氣。
她剛要抬頭看看那幾個黑衣人,卻突然被身前傳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應該找到了吧?”
中年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柜臺前。
漆黑幽深的眼睛給她極大的壓迫感。
鈴音心中生起種被洞穿的感覺。
似乎在那雙眼睛下,自己的所有小心思、小動作都無所遁形,全部被看的清清楚楚,一覽無余。
她手一抖,幾乎是在一瞬間將軟件關閉,然后連忙應了一聲。
“嗯,找到了,這邊請。”
既然客人都不在意了,那鈴音自然也沒了幫他隱瞞的必要。
在領著三位黑衣男子來到那位客人的隔間前后,剛想伸手敲門的鈴音,卻被為首的中年男人制止了。
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示意鈴音離去。
鈴音三步一回頭的離去,一直坐到柜臺后還不忘探頭望向那件隔間。
而在她走后。
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目露凝重。
為首的中年男人如臨大敵般深吸了口氣,神情鄭重而肅穆地輕輕叩響推拉門。
就仿佛門后的,是什么可怖的需要嚴陣以待的存在。
“請進。”
門后響起輕快的年輕男子的嗓音,用的赫然是大夏語。
中年男人這才敢拉開推拉門。
門開后。
穿著黑色風衣的中年男人彎腰鞠躬,以最純正的大夏普通話,恭敬問候道:
“瀛洲執行分部三等專員麻生有馬,見過紀督察,歡迎紀督察光臨川崎市!”
“宮本副督察讓我代他向您問好!”
隔間內沒有開燈,電腦屏幕的微弱熒光成為屋內的唯一光源。
屏幕上正播放著有些年代,卻依舊經典不朽的tv動畫。
暫停動畫,摘下耳機的年輕男子轉過身,嘴角帶笑道:
“你們川崎市執行部的效率不行啊,居然讓我等了你們三個多小時。”
當聽到這句似埋怨又似打趣的話語。
仍舊保持彎腰狀態的麻生有馬頓時面流冷汗。
他清楚知曉面前這位年輕人的身份與實力,已達到了讓那些大人物都不得不慎重對待的地步!
在對方嘗試性登陸執行部內網的那一刻,他的地址所在就被執行部所監控。
而單單是為了爭出一個如何處理他的方式,高層那邊就爭論不決了兩個多小時!
直到半個小時前才頒下命令,由他們川崎市的執行分部成員出面,將這位紀督察迎回執行部,過程中必須最大限度滿足對方的一應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