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抱著后腦勺,躺在臨時租的屋子內,秋晨化閉著眼睛輾轉反側。
由于房東節約意識過于強盛,不知多少年沒更換過的老式木板床隨著他的每一次翻動,發出刺耳的嘎吱嘎吱聲。
而造成這一切噪音的始作俑者,對此卻是毫無反應,反而時不時嘆口氣。
在忍受了長達數個小時的噪音后。
黎秋生黑著臉站在秋晨化的面前。
“老黎?怎么了,你怎么還沒睡?都這么晚了,早點休息吧。”
被腳步聲驚動的秋晨化睜開眼,詫異地望著站在面前的黎秋生,主動勸說道。
黎秋生黑著臉警告道:“你給老子安分點,明天晚上老子帶你去見你媳婦!”
秋晨化聞言驚喜地從床上蹦起,差點將木床踩塌,一把將黎秋生摟進懷里,感動道:
“老黎,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不!老子是被你吵得睡不著!等這事結束了我跟你講沒完!”
翌日清晨。
“我的實力?”
剛回到執行部的紀長安,身前站著一同到來的趙瑾瑜和陸海。
趙瑾瑜點了點頭,道:“警司部那邊已經初步確認了賀來的位置…”
紀長安精神一振道:“那還等什么?趕緊出動抓人啊!爭取下午四點前收工,我正好晚上和人約好了晚飯。”
“所以我們想事先了解下督察你的實力,請問督察你是否能在短時間內抗衡一位戰略級?”
紀長安狐疑道:“戰略級?你們要我對付秋晨化?”
趙瑾瑜搖頭,加重語氣道:“不,就是戰略級,我們想知道督察你是否有在短時間內與戰略級抗衡的實力。”
紀長安沉默了會,試探道:“你們不會指的是在法外境地的壓制下,還具備戰略級實力的法外者吧?”
趙瑾瑜和陸海步調一致地點頭。
紀長安認真思索了下,誠懇道:“說實話,我長大到現在都沒見過一位活著的戰略級法外者。
你們現在突然問我能不能抗衡戰略級…我只能說,理論性五五開?”
趙瑾瑜蹙眉不解道:“什么是理論性五五開?”
紀長安一本正經道:“不是沒打過嗎?沒交過手之前怎么知道我打的打不過他?雙方各占一半勝率,公平公正公開!”
“…紀督察,我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
趙瑾瑜嘴角抽搐了下,神態慎重道:
“如果真是縱欲會或者伊甸樂園那幾位大主祭的降神,那么單憑法外境地是不可能困住他們的。
圣者的力量本源決定了他們能在一分鐘內破開法外境地,我們需要一位強者牽制住對方,讓對方在現世封鎖完成前無法脫身!”
紀長安目光古怪道:“現世封鎖?我記得現世封鎖一旦成立,規定時間內是只進不出的?”
趙瑾瑜頓了片刻,道:
“是的,在現世封鎖成立后,哪怕是圣者之上的存在,也別妄想突破現世封鎖的隔絕,除非對方能在一瞬間摧毀整座東境!”
“那么…你們是已經聯系了守境人,而守境人正在趕來的路上,但時間上可能趕不及,所以需要人上去抗一會?”
都只進不出了,這是短時間內抗衡能解決的事嗎?!
我看你們兩個是覺得我得位不正欲圖謀害我!
趙瑾瑜沉默搖頭,聲音復雜而低沉道:
“在昨日零點,執行部總部向各個分部發出了通告,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守境人將無法支援各地。”
紀長安愣住了,旋即凝眉道:“出什么事了?守境人不是東境最高武力機構嗎?”
作為凌駕于執行部、戰統部以及研討會之上的法外者組織,進入守境人組織的最低標準便是達到圣者位階!
這是在各種意義上凌駕于整座東境所有權勢者之上的最高機構。
趙瑾瑜如一汪深潭的幽深眼眸直視著紀長安,輕嘆道:
“督察,戰爭要來了。”
紀長安聽得滿臉茫然,疑惑道:“戰爭?這是要打仗了?和其他三境還是境外之民?怎么網上一點風聲都沒有?”
這種事情按理來說不應該早就在網上傳的沸沸揚揚,弄得天下皆知嗎?
趙瑾瑜神色平靜,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一種難言的悸動道:
“都不是,這是東境和序列之路間的戰爭!”
“這注定將是一場劃時代的戰爭與博弈,如果我們勝了,那么東境將真正擁有進軍境外廣袤天地的底蘊和實力,將率先為現世四境拉開鐵與血的開拓序幕!”
倚靠著墻壁維持了一夜站姿,雙目緊閉的血族男子突然淡淡開口提醒道:
“三公里內已經陸續出現二十幾位氣味不同的法外者,這不是巧合,我們已經被發現了。”
跪坐在巨大法陣前禱告的男子睜開眼,挑眉道:“這么快?看來是我低估了魔都執行部的能力。”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狂熱地望著身前以鮮血烙印刻畫的暗紅法陣。
以六位法外者慘死后十二小時之內,飽含不甘、恐懼、怨恨、絕望等諸多負面情 緒的鮮血為引。
只為刻畫出腳前這道足以支撐本體通過的降臨法陣。
而這也正是當初囚困于地獄之眼中的諸神們對主上的饋贈!
如今正值東境守境人自顧不暇之際。
等到本體降臨,那么還有誰來阻擋他們將這座“黃昏之城”化作縱欲會的樂園?
血族男子神色懶散道:“看來你沒準備轉移陣地?”
年輕男子,也即是執行部正在搜尋的賀來,此刻反問道:
“轉移陣地?為什么?降臨法陣已經刻畫完成,只需等到晚上七點,就是我等大功告成之際。”
血族男子揚眉道:“其實我很好奇,你們為何這么篤定守境人不會出現?”
賀來轉身望向他,笑容溫和,語氣不緊不慢道:
“很多事情只需要注意一些細節,就能一窺全豹。”
“從三個月前開始,東境守境人就已經開始慢慢收攏勢力,東境邊境也在竭力避免戰端 而在不久前,東境戰統部和娜迦王族同時發現了一處殘破迷境,在絕對的優勢下,最后卻仍是讓了兩個名額給娜迦王族,你當是為什么?
展示自身大國之風?
出于邊境和諧考慮?
簡直可笑至極!
自三百年前娜迦王族的一位王女意外身死在東境,娜迦王族與東境就結下了不解之仇,彼此間發生的碰撞摩擦導致雙方先后展開了十幾場大大小小的戰役。
若非娜迦王族背后站著歸墟海國,東境早就傾盡全力將其清剿!
無非是給一棒子后再給個棗子,暫時安穩住那群境外之民,不愿在此時和娜迦王族弄得太僵硬,給那位海國之主介入插手的借口。”
賀來的臉色露出嗤笑之色,而后轉過頭望向身前的法陣,淡淡道:
“當然,這算不上重要的佐證,一個可有可無的添頭罷了。”
“真正決定性的證據,是幾日前,坐鎮南海戰線的鳳有容離開了東境,去了境外的天狼群島。
根據線人傳來的消息,天狼群島的那位無冕者接見了鳳有容,當日火王座的虛影鎮壓在整座天狼群島之上。”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血族男子若有所思道:
“你是說…東境早就和那位火王座之主達成了共識,那日就是鳳有容是去償還的?”
賀來冷笑道:“東境妄圖打開傳說的大門,讓神話生物降臨現世,這是一個極其大膽而瘋狂的想法,也是自尋死路之道!”
“當年阿庫諾斯之所以能順利踏入黃昏途徑,是因為黃昏途徑本身就是生命序列的一部分,無非是轉換途徑罷了。”
“可他陳浮生也妄想踏入黃昏序列?”
“他拿什么去面對來自序列之路的怒火?”
“天國序列授予他登神之路第五位的近神級權柄,給予他加冕之力,給予他序列加持…
拿了這么多好處,如今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投入其他序列之路的懷抱?”
“這世上哪來的這等好事?!”
“想走?可以,曾經得了多少好出,如今翻倍償還回來!”
“東境的這位龍王,是在試圖與整條天國序列為敵,這是自取滅亡之道!”
血族男子沉默了會,道:
“不是有傳言說,只要得到走至序列盡頭的生靈的準可,就可以避免這一步吧?”
賀來面露譏諷道:“不錯,是有這么一種說法,當年阿庫諾斯就是得到了世界樹的認可,鳳有容此行基本就是為了得到火王座的權柄。”
“但他陳浮生,以及守境人中十多位隸屬于天國序列的圣者們去求助誰?”
“是無間云海的那位女子神靈?”
“還是曾經的云上天國?”
“亦或是境外縹緲傳說中的至上者的存世痕跡?”
“當年哪怕是境外列王中的山君烏瑞亞徒步千里,只為展現自身誠意,卻連無間云海的大門都沒看到,他陳浮生憑什么面子比那位山君還要大?”
“云上天國早在數十年前就已覆滅,剩存的余孽只有守門人紀淵還活躍于世,可他至今都未踏上登神之路。”
“至于第三者…呵呵。”
男人輕蔑地冷笑了兩聲,根本不屑發表言論看法。
而后他意味深長道:
“他陳浮生自始至終能求的,就只有境外風暴之牙背后的那位存在。”
“但這種事哪一方想不到?
甚至都不需要我們出面阻攔,單是北境生命教廷,就不可能坐視黃昏途徑迎來東境高層的投誠。”
血族男子摩挲著下巴道:“這么說來,東境這次大禍臨頭?”
賀來神態恢復平靜,淡然道:
“這倒也不見得,即便陳浮生倒下了,只要鳳有容在這場蛻變中順利涅槃,倒也足以支撐起東境勢力格局不變。”
“畢竟她基本已經得到了天狼群島那位的權柄。”
“但那是之后的事了,在那之前,這座黃昏之城將徹底轉化為吾等樂園!”
“而東境之主陳浮生…如今怕是還在境外的風蛇帝國外徘徊不定,面臨著連大門都無法走進的尷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