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紀長安提著路邊攤買的夜宵匆匆趕回嵐蔚小區時。
已經臨近十二點。
夜深人靜。
小區內除了偶有幾聲狗叫外,就只有樹叢中的蟬鳴聲。
走在小路上的紀長安長吐了一口氣,仿佛將身心的疲憊都匯聚在這一口氣中吐出。
先前在得到裴緣的消息后,他們果斷決定將重心從不知所蹤的夏伊年身上,轉移到李湯以及他的那位同伴賀來身上。
而在經過一系列監控排查后,他們不僅發現了賀來的蹤跡,還意外發現了秋晨化的身影!
秋晨化的出現,也讓眾人開始懷疑起之前給警司部打電話的那人,究竟是誰…
除此之外。
他們還發現秋晨化并不是孤身一人。
秋晨化的身邊還有一位身份不明,且根本無法查明身份的同伴。
至于為何無法查明對方身份…
只因他們從未見過有誰會在三十多度的高溫下,裹著羽絨服,圍著圍巾,戴著氈帽,戴著口罩和墨鏡…
幾乎沒將一寸肌膚暴露在陽光之下。
堪稱寒冬之下的全副武裝!
別說是身份了,就連性別眾人都不敢肯定!
目前執行部和警司部已經開始順著賀來的線一路追蹤下去。
至于秋晨化…眾人一致決定暫時押后。
在血液對比結果出來后,陸海與紀長安的猜測被徹底證實。
相較于那群地獄信徒來說,秋晨化的存在一下子變得稀薄了起來。
畢竟以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制服李湯的人很可能就是秋晨化。
這位似乎并沒有站在他們的對立面。
而夏伊年的行為,已經徹底觸碰了執行部和警司部的底線。
在幾乎可以確認夏伊年和地獄之民攪和在一起后,臨安市執行部的副督察已經在趕來魔都的路上。
這件事,他們臨安市脫不了身。
畢竟夏伊年至今還在臨安市執行部上掛著名。
紀長安回到了自家公寓樓下 抬頭一看。
只有502室的屋子還亮著燈,其余都是漆黑一片。
紀長安撇撇嘴。
這位古老者睡了幾千年覺,估計是睡飽了,現在天天熬夜修仙爭取把失去的時間補回來。
有幾次他半夜三更起來小解,結果聽到門外有人上下樓梯的聲音,等他警惕地打開門一看,才發現居然是外賣小哥。
詢問后才知道是502室的那位點了夜宵燒烤…
剛要跨入公寓樓大門,紀長安的腳步一頓。
他好像…把金毛忘了?
紀長安心虛地左顧右望,壓低聲音向不遠處的叢林處叫了兩聲,結果沒得到任何回應。
最后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澄塘家的金毛精的很,餓不死!
他打開房門走進去,準備吃完晚飯就抓緊時間睡一覺,爭取明天將夏伊年抓捕歸案。
屋內的燈亮了起來。
剛將手中夜宵放在桌上的紀長安忽然呆在了那里。
目光怔然地望著那道躺在沙發上睡著的倩影。
一旁的金毛大狗正溫順地趴在地上閉目休憩。
紀長安下意識將剛打開的燈關掉,僅留下一盞昏黃而不刺眼的燈。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沙發前,蹲下身凝視著那張精致的容顏。
淡淡而熟悉的沐浴露的香味繚繞在鼻尖。
眼前少女熟睡時的恬靜和美好,勝過書中所描寫的一切佳句與世間美景。
如瀑般的黑發散落一旁,氣息悠長,睫毛隨著她的呼吸而微微輕顫,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微微上翹。
她的嘴唇有一種櫻桃的水潤色澤,搭配她此時恬靜的宛如天使般睡顏,就如童話中熟睡的公主。
非常誘人。
讓某人心跳加速,很有一種干脆就此俯身低頭,蜻蜓點水后全當什么都沒發生過,反正天知地知外就只有我知,明日世界依舊太平的蠢蠢欲動。
就在天人交戰之中。
他不由自主地慢慢低下頭。
隨之而落下的陰影籠罩在少女的面頰上。
黑暗的屋內,只有夏夜的月光朦朦朧朧地灑落地板。
原本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老人睜開眼,眼中閃過幾分玩味和一絲欣慰的笑意。
榆木腦袋總算是開竅了?
隔壁抱著雙腿坐在沙發上,下巴抵著膝蓋的女子忽然抬頭,而后又低頭,目光好似穿越了數重水泥地板的阻隔。
她歪著頭,原本漠然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訝然。
而后。
老者忽的一愣,當即冷哼一聲,閉上雙眸。
只覺再多看一眼那個膽小鬼都是臟了自己的眼睛。
隔壁的女子則是笑吟吟地托腮望向窗外,心情大好。
心道這才對嘛,記憶中的你哪來的膽子敢去偷親人家女孩?
經過一場艱難地搏斗,最終還是強壓下心中邪念和 沖動的某人,仰頭雙目含淚。
在心中默默感慨歌頌自己堅守節操的高尚品格,簡直就是新時代坐懷不亂的典型!
這妮子也真是不知死活,男生的房間都敢睡著,趕明就把你辦了…
在心中悻悻地放了幾句只敢在心中放的狠話后,紀長安再度低下頭,準備喚醒熟睡中的少女。
畢竟沙發睡得哪有床舒服?
可還沒等他伸手輕推林珞然,只是剛剛低下頭,目光重新回到少女身上的那一刻。
他悚然一驚!
少女緊閉的雙眸不知何時睜開,那雙仿佛倒映著群星的深幽眼眸,正帶著幾分玩味和戲謔地望著他。
紀長安心中咯噔一聲,感情這妮子剛剛是在裝睡?!
“什么時候醒的?”
心境大起大落之下,紀長安木然問道。
林珞然右手支起腦袋,黑發垂落,眨著無辜的大眼睛道:
“前面聽到門外有人在喊小金,然后就醒了。”
所以…
在自己進門前就已經醒了?
紀長安低頭望去,被他呼喚的金毛大狗依舊趴在那睡得香甜無比。
林珞然坐起身,兩條溫潤白皙,泛著玉色光澤的大長腿盤起而坐,順手抄起一旁的抱枕擱在下巴處,神色嚴肅地審問道:
“說,大晚上的去哪鬼混了?”
紀長安揚眉道:“你這是媳婦在查老公的晚歸?”
臉頰上暈紅色一閃而過,林珞然掄起抱枕當頭砸下,砸的紀長安抱頭鼠竄。
一陣玩鬧過后。
紀長安端著買來的炒米線坐在沙發上邊吃邊講述今天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省略了某些血腥的東西,強化了自身的偉岸形象和突出貢獻。
林珞然不說話,只是擱在抱枕上,笑吟吟地聽著某人吹噓,也不去點破。
最后,她皺了皺好看的眉頭道:“你接下來幾天不會都要這么晚吧?那明天的晚飯呢?”
紀長安一愣,這才想起來明天晚上就是周叔林叔離開魔都的時候。
他沉默了會,認真道:“我會盡量趕回來的!”
林珞然歪著頭,聲音有些縹緲地傳來道:“明天周叔他們就要走了,你不考慮最后拜托他們幫你出手一次?”
紀長安咽下最后一口炒米線,將飯盒扔在垃圾桶里,詫異道:
“出手?林叔他們不是不被允許在現世出手嗎?而且以他們的位階,法外境地可沒辦法承載他們的出手,那張破破爛爛的凳子自從上次重新融入魔都地界后,就又不搭理我了!”
林珞然目光就像看著某個可憐的小孩一樣,擼貓一樣的摸著他的頭發,喃喃道:
“唉,可憐的傻孩子,你不會以為高位階法外者的出手動輒都是毀天滅地的吧?”
紀長安沒敢直接伸掉頭上那只纖手,抓住她的手后,狐疑道:“什么意思?”
林珞然掙扎了幾下沒掙扎開,索性就不再掙扎,任由某個膽小鬼抓在手中,板著臉道:
“就字面意思。放手,我要回去睡覺了!”
“你們那邊是怎么回事?”
昏暗的屋內,男子惱怒地責問道。
倚靠墻角而立的長發青年望著身前爭執不休的幾人,手中輕捏著幾縷黑色長發。
略顯蒼白的面龐,如血玉般血紅的眼眸,無不在宣告著他的身份。
他的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眉眼輕挑,看戲般看著眼前的熱鬧。
另一位年輕男子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怎么了,老夏,為什么要這么生氣,一切都在我們的計劃中不是嗎?”
惱怒的男子冷冷望著他,低沉道:“你們留下了太多不該留下的線索!這會提前暴露我們的行蹤!”
年輕男子微笑道:“你太緊張了,放松一點,這只是我找的樂子罷了,反正明晚的七點我們也會在戰統部的監測儀下暴露行蹤,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么差別呢?”
他張開手,面色沉醉地似要擁抱地面上以鮮血刻畫的繁復陣紋,輕聲呢喃道:
“放松點,夏伊年,東境如今自身難保,正身處風頭浪尖,那位東境之主自尋死路,可沒時間來管我們了。”
“而一座連戰略級都沒有的黃昏之城,不正是為吾等樂園之民量身打造的圣城嗎?”
“別說是留下一些線索,哪怕我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又能奈我如何?”
夏伊年面色陰沉,毫不客氣道:“奈你如何?他們就算無法將你鎮壓,也能將你關在法外境地內,讓你錯過最佳的祭祀時間!”
年輕男子攤了攤手,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所以我才沒有站在他們面前,放心,我知道怎么把握分寸。”
夏伊年面色鐵青地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陰沉的話語 “希望你記住你說的話!”
年輕男子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微笑,彎腰對著他的背影行了一禮。
當他抬起頭時,那雙漆幽的眼瞳中閃過嘲弄和戲謔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