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晏進了宮。
他將錦囊交給太后:“里面是解毒的方子。”
太后吃驚:“你從哪里弄來的?”
“平王世子給的。”
太后難以置信:“他怎么可能會給?”
對平王府來說,只要皇帝一死,登位就是順其自然的事。而皇帝活著,就會有很多麻煩。
樓晏直言不諱:“我答應他,會讓陛下駕崩。”
太后目光復雜:“你…”
樓晏說:“娘娘,事到如今,朝野只容得下一個死了的皇帝,陛下沒有活路了。臣已經決定辭官,過些日子便會帶家眷回鄉。如果您愿意,就讓他隨我走吧。”
太后心中五味雜陳,許久,悵然道:“他六歲進宮,與阿謹相伴長大,與親兄弟沒有分別。哀家深恨他的親生父親,也怨他奪走阿謹的一切,可叫我眼睜睜看著他死,實在是…”
樓晏安慰:“娘娘一片慈心,如今先帝與太子沉冤昭雪,就讓他回歸原位吧。”
太后最終點了頭。
樓晏的辭呈交上去后,府里便開始打點行裝。
池韞第一個問池大夫人。
“夫人,您和舅爺一起走吧?”
大夫人半晌沒說話,似有決定不下的事。
又聽池韞反問:“不走,難道您還想受平王府的轄制?”
大夫人吃了一驚:“你怎么知道…”
池韞說:“想要指證康王府,靖海軍是重中之重,我實在想不出,他們怎么會知道那枚官印的存在。”
大夫人默然半晌,說道:“不錯,我和大哥早年是平王府的死士。你爹死后,我曾回過平王府,希望能借他們的手,為你爹報仇。”
池韞問她:“那我們的事,可有透露給平王府?”
大夫人搖頭:“與你開誠布公后,我們跟平王府就沒聯系了。你爹說過,平王府做事太陰,不是良主,叫我和大哥一定要脫離他們。如果不是報仇太渺茫,我們也不會再回去。”
池韞點點頭。這和她猜想的一樣。
所以說,平王府早就捏著線索,只等一個機會。
“你既然知道我們和平王府的關系,還要帶我們回北襄嗎?”大夫人問,臉上有幾分忐忑。
池韞笑了:“為什么不呢?你們不是沒關系了嗎?我爹都娶了您,說明他認可了。”
大夫人跟著笑了,眼角卻隱隱泛著淚光。得到了繼女的承認,仿佛和亡夫的感情有了延續一般。
接下來幾天,池韞一家家地告別。
池家、外祖韓家、鄭國公府、太師府…還有朝芳宮。
三夫人問:“形勢真就這么險惡了?你們非走不可?”
池韞沒有瞞她:“是。如今多事之秋,家里也要低調。如果情況不好,便叫三叔辭官,做個富家翁便好。”
三夫人品了品,說道:“那阿璋的婚事,也要推遲了。”
池韞道:“二哥年紀尚輕,不必急著成婚。慢慢看兩三年,局面好轉再說。”
她走后,二夫人呆坐半天,納悶道:“照理說,大丫頭走了,我該高興才是,可怎么心這么虛呢?”
二老爺長吁短嘆:“侄女婿這一走,以后就沒人替我抄文書了。”
雖然自家和大丫頭關系不好,但別人都以為,那畢竟是他親侄女,這半年,真仗了樓晏不少勢。
韓家依依不舍,相認沒多久,就要分別了。
池韞再三叮囑兩位舅舅:“若是遇到難處,便去太師府找俞大公子,他是我們的好友,信得過。”
韓老夫人千萬個舍不得:“北襄這么遠,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再見。”
池韞柔聲安撫:“外祖母要好好保重,阿韞還會回來看您的。”
“好好好!”韓老夫人想想又犯愁,“北上路途艱難,風沙又大,你這嬌滴滴的樣子,怎么受得住?”
池韞笑了:“外祖母別忘了,我跟師父云游多年,哪里沒去過?一點風沙還是受得住的。”
鄭國公府那邊,耿素素拉著她的手不放。
“就不能不走嗎?”
鄭國公夫人呵斥:“素素!你穩重些。”
想著女兒要嫁入太師府,文臣家素來重視禮節,鄭國公夫人近來管得甚嚴。
耿素素不敢說話了。
池韞拍拍她的手,耐心解釋:“我們先前做的事不大好,現下不走,會有麻煩的。等風頭過去,可能就回來了。”
“真的?太好了!池姐姐你可不能騙我!”
離開時,池韞避了耿素素說話:“伯母,天下怕是要亂了,伯父與耿大哥說不得要出征,你們可要做好準備,萬萬小心。”
鄭國公夫人謝了她的提醒。
池韞遲疑片刻,又道:“義母那里,還請您多照應。大仇已報,我只怕義母驟然失去動力,又像以前一樣。”
鄭國公夫人道:“你放心,我時時叫素素去看她。”
最后是朝芳宮。
池韞開口就道:“兩位師妹,你們隨我回北襄可好?”
青玉和涵玉大吃一驚。
“師姐,發生什么事了?”
池韞直言不諱:“康王逃了,他不會甘心皇位落在平王府,定會舉旗造反。這仗一打起來,你們無依無靠的,我怕會出事。”
青玉和涵玉對視一眼,都很震驚。
涵玉問:“我們在京里,問題不大吧?”
池韞搖頭:“如果勝的是平王,自然沒問題,可要是康王打進來了呢?”
涵玉想起書上說的那些慘狀,不禁打個哆嗦,拉了拉青玉的袖子:“師姐…”
青玉先是猶豫,而后神情越來越堅定,說道:“師姐,我不想走。”
“為什么?”池韞問。
青玉道:“倘若真有那一天,必定會有許多百姓受災。我們朝芳宮雖由內廷供奉,可說穿了不都受之百姓嗎?經書上說,仙道貴生,無量度人。既然會有災劫,我自當留下來,幫助百姓。”
池韞刮目相看:“青玉師妹,你和原來真不一樣。”
青玉有點不好意思,說道:“我這個朝芳宮住持,其實是師姐替我謀來的。無論德行還是修為,我都無可稱道。如今有了度人的機會,我豈能逃走?”
池韞欣慰:“師妹這樣說,我就不多勸了。記得保重自己,性命為先。”
“是,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