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郊回來,池韞便足不出戶。
每日讀書射箭,陪大長公主。
而凌陽真人,上回攛掇康王妃和曹夫人,被梅姑姑敲打了一番,現下乖得像只鵪鶉,號稱閉關,已經月余不出現了。
自打成為池大小姐,池韞的日子就沒這么清閑過。
演武場,青玉急步而來:“師姐!”
池韞正在搭弓瞄準:“什么事?”
青玉緩了口氣,稟道:“花神簽,又有人抽中了!”
花神簽一月一抽,第一支是袁少夫人,第二支是商人劉三,第三支是學子孔蒙,俱都應驗。
現在朝芳宮香客如云,大多沖著花神簽來的。
但六月份過去,并沒有人中簽。
眼看七月份將要過完,池韞還以為又是空簽的一個月,不想事情還是來了。
她一松手,箭支呼嘯而去,正中紅心。
“既然中了,你就去解簽。”
青玉一愣:“我?”
“當然是你。”池韞向倚云伸出手,接過箭支,繼續瞄準,“我早晚要離開朝芳宮,日后司芳殿就是你和涵玉的。你不解簽,誰去解簽?”
“可是我、我…”青玉結巴了,“我不會啊…”
“我如何解簽,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有何不會?”
青玉心道,這是看看就會的嗎?解第一支簽,必須會醫術,解第二支簽,必須懂行商,解第三支簽,必須知文墨。而且,還要從各種雜亂的信息里,找到有用的東西。
打理司芳殿這幾個月來,青玉察言觀色有了長足的進步,但要做到這份上,她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射完這支箭,池韞接過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對青玉道:“如何安撫香客,從他們的神態言語中,找到真正的訴求,這不難吧?過后再針對他們的心愿,尋到關鍵的人或物,便可助他們達成。這樣一想,是不是簡單多了?”
青玉稍微安定了一些,仔細想了想,說道:“可我沒有師姐的本事,便是找到關鍵點,恐怕也…”
池韞笑道:“抽中第三支簽的孔蒙,希望學業有成,難道我還能親自教他不成?說穿了,借的是別人的力。青玉,你現在不是無依無靠的小道姑,你背后有我,有大長公主,多少人想跟你搭上關系,只要你愿意,可以借力的地方很多。”
聽了這番話,青玉慢慢回過味來:“師姐是說…人脈?”
池韞含笑:“去吧,試試自己的能力。你不放手去做,怎么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好?”
青玉受到鼓勵,信心大漲。
“那我去了,過后如何安排,請師姐給我把把關。”
池韞點頭,目送她邁著堅毅的步伐離去。
絮兒遞來茶杯,好奇地問:“小姐,青玉仙姑真的能做到嗎?”
池韞喝了兩口茶水,回道:“一次不行,多做幾次就好了。”
“可是,這回花神簽要是不靈,豈不是壞了名聲…”
池韞笑了起來:“花神簽的招牌已經豎起來了,一時沒應驗,他們也會自己找借口。等到后面應驗了,就覺得理所當然。”
“這樣啊…”
青玉果然做成了。
中簽的婦人,兒子在鋪子里做事,求的是前程。
青玉通過劉三,給那邊介紹了一樁生意,鋪子的老板大喜,提了他當管事。
經過這件事,青玉信心大增,趁著凌陽真人閉關的時機,漸漸攬過觀務。
朝芳宮,儼然成了池大小姐的朝芳宮。
進了八月,天氣終于沒那么熱了。
池韞跟俞敏約在酒樓相見。
“你的分成。”她推過錢匣,“話本剛剛上市,利錢還不多,將就買點胭脂吧。”
俞敏拿著三十兩的銀票,樂不可支。
“這么多啊!我一個月才二兩月錢,這都頂得上一年了!”
池韞笑道:“早著呢!才賣了幾天,等下個月,你就成小富婆了。”
俞敏算了算,一個月三十天,到時候少說翻個五六倍…
“原來寫話本這么掙錢!”
池韞慢悠悠道:“你別誤會,一般的話本沒這么掙錢。書商多半買斷,作者也就拿個十兩二十兩。你拿的錢多,一是給的分成本來就高,二是你寫得好,一上市就賣瘋了。”
俞敏開心極了:“我的話本果真好看?”
池韞點點頭:“寫話本的,多半是落魄文人,對王侯世家一知半解。可你不一樣,是貨真價實的高門千金,日常起居,各家秘辛,信手拈來。平民百姓哪有對豪門不感興趣的,當然看入迷了。”
俞慕之那本書,讓劉三大賺了一筆。
現下俞敏又寫出了一個分類,他磨刀霍霍,要大干一場。
聽說找了不少寫手,準備照著俞家兄妹的模版,出系列書,帶起一股風潮。
這些人可就沒俞家兄妹這么好的條件了,多半是買斷的,到時候進兜的銀子少不了。
說到俞慕之,池韞想起來:“你二哥呢?是不是該考試了?”
“對,初九下場。”俞敏心情愉快,一邊吃著冰果子,一邊跟池韞說二哥的糗事,“昨天二哥偷溜出去玩,讓大伯發現了,追著打了一頓。現在憋在家里,不考完不許出門。”
“錯過要等三年,也難怪俞大伯著急。”池韞問她,“他自己有把握嗎?”
俞敏道:“二哥的意思,中舉應該沒問題,不過會試就難說了。”
畢竟會試集中了全國的英才,學問再好,都有落第的可能。
池韞點點頭:“我建議他,到時候多看看呂大人的文集。”
“為什么?”
“陛下可能點呂大人為考官。”
俞敏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春闈的事,現在還沒決定吧?難不成花神還會告訴你這個?”
池韞裝神秘:“是啊!我們朝芳宮的簽可靈了。”
“你個神棍!”俞敏嘟囔了一句,跟她分享新的八卦,“哎,我最近聽說…”
其實,挺好猜的。
皇帝與康王府漸漸離心,迫不及待組建自己的勢力,而科舉,就是最好的收攏人才的途徑。
呂康出身無涯海閣,在皇帝看來,算是同門。
他那么信任樓晏,當然也會信任呂康。
任命他為考官,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