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俞家的路上,俞敏問兄長:“大哥,懷寧王去告狀真的能成功嗎?”
俞慎之晃著扇子,說道:“當然告不成。”
“哈?那大哥你…”
俞慎之悠然道:“蕭達掌著禁軍,是陛下的信臣。懷寧王去告他兒子的狀,再怎么添油加醋,陛下心里都要懷疑一下。等蕭達進宮,擺出蕭廉的傷,受訓斥的只會是懷寧王。”
“那你…”
“故而,這個狀不能明著告。蕭廉使陰招,想害懷寧王落馬,不能提。他不打球打人,甚至想縱馬廢了耿世子,也不能提。他的背后站著平王世孫,更不能提。以懷寧王的腦子,想不到那么多事,如果提了,陛下就會懷疑他的用心。”
“那要怎么告?”俞敏不解地問。
俞慎之笑道:“從懷寧王的角度去想,他恐怕只意識到蕭廉欺負了他,但究竟是怎么欺負的,卻又說不上來。相反,蕭廉被打破頭,是明擺的事實。所以,他第一個想到的應該是,蕭家要讓他負責。”
“懷寧王膽子小啊,哪里敢跟蕭大將軍對著干呢?他越想越害怕,心里又憋屈,就壯著膽子進宮告狀去了——名為告狀,實為求情。”
俞敏恍然大悟。
“陛下先聽懷寧王這么一說,定然覺得這是一件小事。而且,從懷寧王的只言片語里,還能推斷出,蕭廉欺負了他。那么蕭達再進宮告狀,就沒有用了。”
“也不能說沒用吧。”俞慎之道,“蕭達要告狀,肯定會夸大蕭廉的傷勢,后面就看鄭國公府的了。”
說到這里,馬車到了太師府。
俞慎之讓俞敏先進去,自己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大哥,你去哪?”
“去宮門候著,身為一個懂事的臣子,應該去等候召見了。”
“那我…”
“你去跟我母親說一聲,我晚些回去用飯。”
俞敏見他神情從容,放下心來,乖巧應道:“好。”
馬車繼續向前駛去。
到了宮門前,他看到了等候召見的鄭國公夫婦。
另外,還停了一輛沒有徽記的馬車,車前坐著個眼熟的小廝。
俞慎之下了車,伸手就撩那邊的車簾,果然看到樓晏坐在里面,手里拿著文書在看。
“就知道你會來。”他大大咧咧地坐上去,“反正都要來,剛才和我一起多好!”
樓晏看著不請自來的俞大公子,嘆了口氣:“你不來也無妨。”
這件事,主要牽扯三方。
一是懷寧王,二是蕭家,三是鄭國公府。
至于他們兩個,只能算是證人。
樓晏是必定要來的。
他才提了通政,皇帝正是信重他的時候,遇事豈能不報?
何況,他與那些勛貴紈绔,本無來往,突然跑去平王府打什么馬球,要不要解釋?
而俞慎之,這樁官司的幾個關鍵點,都與他無關,最聰明的做法就是別來。
他們三家打官司,被牽扯進去,一個不好,麻煩上身。
俞慎之笑道:“像我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呢?”
樓晏看了他一會兒,吐出兩個字:“謝了。”
說來說去,他是為交情而來。
“陛下!”蕭達跪倒在地。
“怎么,你還不滿意?”皇帝擰著眉頭,“要朕叫皇叔給你賠罪嗎?”
皇帝生氣了。
蕭達意識到,自己被坑了。
他是來告懷寧王狀的嗎?當然不是啊!
懷寧王算什么?一個閑散郡王,告贏了也沒意思。
他是來告狀的,但告的是鄭國公府!
不能讓懷寧王把他帶到坑里去。
蕭達當機立斷,喊道:“陛下,您誤會了,與小兒下注打馬球的,雖然是郡王殿下,但是打傷他的,另有其人!”
皇帝愣了一下:“這是怎么回事?”
蕭達緩了口氣,說道:“回陛下,打馬球的時候,小兒與鄭國公世子有所擦撞,這本是在所難免,不料耿家小姐竟然一杖子敲在小兒腦袋上,將小兒打得頭破血流。現下小兒昏迷不醒,臣心痛難忍,只能請陛下主持公道!”
皇帝聽懵了。
又是鄭國公世子,又是耿家小姐,剛才懷寧王又說蕭廉是他叫人打的。這到底誰跟誰起了沖突,誰又打了誰?
懷寧王叫了起來:“蕭達,你胡說什么?蕭廉走的時候明明好好的!”
蕭達理直氣壯:“腦袋這個地方,誰說得好?走的時候是沒事,可我兒一到家就大吐特吐,吐完就暈了。現下還躺著呢,郡王殿下不信,到臣家里瞧瞧?”
懷寧王冷笑:“他要裝暈,別人有什么法子?”
“那郡王殿下非要罔顧事實,臣也沒有法子。”
“你…”
“行了,你們別吵了。”皇帝聽得頭痛,“都別說話,朕來捋捋。”
他想了想,問道:“皇叔說,是你跟蕭廉約了比賽?”
“是。”懷寧王答道。
“蕭將軍又說,蕭廉與鄭國公世子打馬球有所沖突,他妹子因此打了蕭廉。”
“是。”蕭達也回答。
皇帝便問:“這是同一場馬球賽嗎?”
懷寧王搶先答道:“回陛下,臣與耿世子相熟,他看不下去蕭廉屢屢欺負臣,所以幫臣打這場馬球賽。耿小姐在旁觀戰,看到蕭廉故意推兄長下馬,還縱馬踩踏,一怒之下就打了蕭廉…”
“哦。”這下皇帝聽明白了。
蕭達忙道:“陛下,郡王這么說,未免失之公道。打馬球有推撞,是常有的事,怎么就成了故意?若是害怕受傷,那還打什么馬球。倒是耿小姐,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打人腦袋,這才是故意傷人!”
這么說也有道理。
皇帝問:“所以,你要鄭國公府還你公道?”
蕭達義憤填膺:“正是!小兒現下昏迷不醒,要是有個好歹,臣…”
皇帝點點頭:“你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吧?也難怪著急。”
“是。”蕭達一副傷心的樣子,“臣早年一直在外領兵,只留下這么一個子嗣,要是有個好歹…”
皇帝想想,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正要召見鄭國公,那邊內侍又來傳話了。
“陛下,鄭國公夫婦來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