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火辣辣地烤著地面,夏日的蟬鳴吵得人心里發躁。
樓晏卻好像整個人在飄似的,周圍盡是云霧。
“你干什么呢?”
聽到這聲音,他的神思才慢慢落了地,回到現實。
池韞回身進入涼亭,說道:“就算你不應,也不用給我臉色看啊!”
樓晏不禁伸手摸了摸,才發現自己一直僵著臉。
“不要開玩笑!”他低聲說。
池韞就笑,慢悠悠搖著扇子,瞅著他那張臉皮。
好像變紅了呢!是天氣太熱了嗎?
“你為什么覺得我在開玩笑?”池韞面帶笑意,“莫非樓大人嫌棄我配不上你。”
樓晏過了一會兒才說話:“我做這些事,不僅僅為了無涯海閣,還為了北襄。我父王被刺一事,疑點重重,如果不自保,早晚會和靖海王府一樣被抹掉。”
池韞歪頭想了想,替他說出言下之意:“所以,我不用太感動,更不必以身相許,是嗎?”
池韞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以為,我是一個會感動到以身相許的人?樓四公子,你對我到底有什么誤解?”
如果她真是這樣,玉重華還會到十八歲都沒議親嗎?
樓晏沉默了片刻,續上后面的話:“我是你遇到的第一個故人,也是目前唯一一個知道你秘密的人,現在的親近,是特殊的時局導致…”
“好吧。”池韞打斷他的話,“既然你這么說了,我也不好強逼。俞大夫人暗示過好幾回,想給我做媒。說起來,俞家真是個好人家,家風清正,長輩和氣,晚輩也好相處…哎,你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樓晏悶悶地道:“你不要故意氣我,分明對俞家沒意思,何苦要招惹。”
“怎么是何苦?”池韞笑吟吟,“明年我就十七了,可不得找人家,不是俞家也是別人。既然你不要我,那我總得嫁人吧?”
“可…”樓晏想說什么,看她瞅著自己笑,又收了回去。
其實他想過問她的。
那個時候。
她并不缺求親的對象,卻一直到十八歲都沒動靜,他也想過,要不要去問一句。
可沒等他問出口,先帝的使者就來了。
看他這樣,池韞不再逼問。
她起身出了涼亭,準備回去。
走了兩步,停下來道:“樓晏,我從沒想過當太子妃。”
樓晏怔了一下,看著她慢慢走遠。
“好熱啊…”
夜雨一身短褂,吐著舌頭趴在院子的石桌上。
寒燈從里頭出來,拿蒲扇拍他的臉,取笑:“好一只大狗。”
夜雨搶過蒲扇,拼命給自己扇風,然而杯水車薪,汗水仍然不停地往下淌。
“京城怎么這么熱?還是咱們北襄好,這時候穿夾衣都沒事。”
“今年是特別熱,過了八月就好了。”寒燈道,“你也太禁不住了,看咱們公子,不動如山。”
兩個小廝轉過頭,書房的窗戶開著,能看到樓晏的側影。
坐得筆直筆直的,認真看著卷宗。
夜雨嘆為觀止:“四公子真厲害,比我們主子還沉得住氣。”
寒燈斜睨他一眼:“雖然背后說主子壞話不好,但是,你拿我們公子跟王爺比性子,這不是逗嗎?”
夜雨想了下自家主子的性子,不由點點頭:“也是。”
別看四公子年紀最小,性子卻最穩重。
要不然,當初怎么會讓他來京城呢?
至于自家主子…
夜雨撇了撇嘴,忍住不說壞話。
他又擦了把汗,跟寒燈說:“去切個瓜吧?瞧四公子坐了半天了,肯定熱壞了。他不說也得想到啊,不然要我們做什么?”
寒燈白了他一眼:“是你自己想吃吧?”
夜雨嘿嘿笑:“咱也不缺幾個瓜,是吧?”
于是兩個小廝去井邊扯籃子。
井水鎮過的西瓜冰冰涼涼,寒燈切了一盤子,撿好的送進去。
“公子,吃塊瓜消消暑。”
樓晏過了一會兒,才從卷宗里回神,“唔”了一聲。
寒燈看他專注的樣子,知趣地退下。
心里感嘆,公子果然是公子,這么熱都能認真辦公。
“吃瓜了,吃瓜了!”
兩個小廝一喊,幕僚們從各自的房間里出來,蹲在葡萄架下一起吃瓜。
高燦拿起一塊西瓜,看到樓晏還筆直坐著,嘆為觀止:“大人真是認真啊!”
認真的樓大人,卷宗已經兩刻鐘沒翻動過了。
他在盯卷宗上的一疊銀票。
一張十兩,整整三十張。
過了許久,外頭吃瓜的幕僚們都散了,他才嘆了口氣,拿起這疊銀票,打開案頭的罐子。
這罐子肚大口小,東西放進去不容易取出。
他一張一張地把銀票塞進去,最后蓋上蓋子。
等罐子放滿,應該就建一間書院了吧?像無涯海閣那樣的書院。
七夕是女兒節,算不得大日子。
宮里的慣例,這一日皇后會請一些女眷入宮慶祝。
不過今年特別隆重,不但請了各家女眷,皇帝也要宴請群臣。
池家如今這樣,自然沒那個資格,可另一個消息,讓二夫人動起了腦筋。
“要不,還是去朝芳宮一趟吧?她又沒有進宮的經驗,有個姐妹陪著也好啊!”
包嬤嬤聽得苦笑,委婉地勸道:“夫人,大長公主那邊會安排的。”
二夫人不死心:“大長公主那邊也沒有同齡的姑娘不是?”
包嬤嬤只能繼續提醒:“大長公主沒有,鄭國公府有啊!”
她真不知道自家夫人怎么想的,先前跟大小姐鬧成那樣,都已經翻臉了,現下聽說人家被大長公主收為義女,又想著去沾光。
這顯然不行啊!就算能帶姐妹進宮,人家肯定會帶跟她親近的三房。
二夫人泄了氣,抱怨道:“那死丫頭,怎么就這么好運?就她那樣,大長公主怎么會看上呢!”
看不上她難道還看上二小姐?
包嬤嬤心里這么想,嘴上卻只能勸:“夫人,這話您可不能再說了。大小姐如今成了大長公主的義女,這對我們整個池家都是好事。日后咱們往朝芳宮送東西殷勤些,把關系緩一緩,說不得能跟鄭國公府走動走動,那二小姐的婚事就容易了。”
二夫人嘆氣:“知道了。”
事到如今,她不認還能怎么樣?阿妤已經談崩了好幾樁婚事,再不能拖下去了。那丫頭退了親反倒時來運轉。
真是命比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