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韞接過求子符,一邊塞進香囊,一邊道:“如果您已經下定決心和離,不妨把時間往后拖一拖。不用太久,一年便好。等春闈一過,會試結果出來,到時候再提出。”
“這…”
“反正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三年,也不怕再過一年,是不是?您連和離都不怕,為他再受一年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少婦垂下視線,默默思索。
這么說也有道理,她想著回去提出和離,心里也是做好了準備,夫君會極力反對。她不舍得,他又哪里舍得?
少婦想著,眼里淚珠又聚了起來。
但這一次,不是傷心,而是動容。
“至于家中吵鬧,也好辦的。”池韞微微笑道,“明年就要下場,令夫現下最重要的是刻苦攻讀。要說京城最適合苦讀之處,莫過于光明寺。那里地處清幽,又臨近正心書院,每到科考之年,便會聚集大量文人才子。閑了聽聽佛音,又有同道之人探討學問,還能到書院里請教大儒,豈不美哉?您夫妻二人,好生與家中商議,到光明寺旁租個院子備考,不是很好嗎?”
這話說得少婦心動起來,若是到外面住,就不用和婆母起沖突了。
“如此,您和夫君清清凈凈地過上一年,哪怕將來和離了,這樣的美好,也堪回憶。”池韞慢慢添茶,“當然,如果有其他合適的地方,也是一樣。”
少婦陷入思索。
婆母自然不愿意他們搬出去,可夫君早就有這樣的念頭了。
以前她總想著討好婆母,故而不肯違逆。但現在已經決定和離了,便是婆母不高興又怎樣?反正一年后,她就走了。
何況,仙姑說的沒錯。能夠和他安靜地過上一年,以后分開了,也能多一些回憶。
“多謝仙姑點撥!”她誠心道謝。
“不過旁觀者清,當不得謝。”池韞將香囊推過去,“這是求子符,還請帶在身邊。您搖到了花神簽,花神娘娘一定會讓您心想事成的。”
少婦再次謝過,又被叮囑了幾句話。
比如香囊最好掛在脖子上,至少掛一個月,等等。
少婦感激她的開解,一一應下。
送走少婦,青玉回來問:“師姐,真的能完成她的心愿嗎?”
看她一臉擔憂,池韞笑道:“別急,運氣好的話,兩個月后就能見分曉。”
第一支花神簽,就這樣平平靜靜地送出去了。
此后數日,司芳殿一如往常。
若有人問起花神簽,新掌事就笑著解釋,這個月已經有人搖到了,故而不會再搖。
“說是這個月已經沒有份額了,要求簽得下個月再來。真是好笑,當別人稀罕呢!不過是看笑話罷了。”落英閣的弟子,向凌陽真人稟報。
凌陽真人皺眉問:“沒有別的動靜?”
“沒有。她們每天跟我們做一樣的事,去齋堂,做早課,打拳,再去司芳殿…沒什么特別的。”
弟子想了想,又說:“那位池師姐,也和以前差不多,雜務全都交給青玉和涵玉,每天晨練完,頂多到司芳殿看一看,就回院子去了。”說著嗤笑,“她這個殿主,當得可真是輕松。”
“蘭澤山房呢?她可曾去過?”
弟子搖頭:“偶爾會叫丫鬟去請安,送點東西什么的,自己倒不曾去過。”
凌陽真人松了口氣。
“行了,你去吧。”
“是。”
這丫頭要是真的安安分分,司芳殿給了也不算虧。
現在麻煩的是,蘭澤山房那邊要怎么辦。原來的香丸不能再送了,得再想個法子…
天氣越來越熱了。
練完了箭,池韞帶著一身薄汗,去司芳殿看看。
辰時未過,殿里只有兩個香客,似是一位公子帶著小廝,正在觀賞殿中壁畫。
池韞一眼掃過,剛邁出步子,又轉回來了。
那香客也在此時轉過身來。
卻是樓晏。
她毫不吝嗇地笑了起來。
那小廝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一把抓住樓晏的袖子,結結巴巴地低呼:“公、公子,您看…”
樓晏擰著眉頭,抽回衣袖,說道:“我有眼睛。”
寒燈被他不輕不重地刺了一句,莫名其妙。
他又沒說什么,怎么公子火氣這么大?
“好久不見,大人來上香還是求簽呢?”
樓晏淡淡道:“香我已經上過了,簽么,不是說這個月已經不能求了嗎?”
“那是別人,你怎么一樣?”她轉頭喊,“師妹,拿簽筒來。”
“哎!”涵玉答應一聲,跑出來送簽筒,好奇地瞅著這對主仆。
池韞把簽筒往他手里一塞:“來,試試手氣。”
樓晏無可無不可,拿來了就試一試吧。
掉出來的果然是白簽。
不等他開口,池韞把白簽放回去,道:“再試試。”
涵玉和寒燈都被她的操作驚呆了。
搖不出來就再試,這簽還能這么求的嗎?
事實是,池大小姐想讓你這么求,就能這么求。
如此搖了三四次,看著再一次掉出來的白簽,樓晏問:“是不是還讓我搖?”
池韞點頭。
他無聲嘆了口氣,將簽筒里的簽都看了一遍,才又開始搖。
這次搖的時間比較長,經常搖著搖著,他又倒回去重新來過。
終于,有一支簽掉出來。
池韞撿起來,笑瞇瞇:“恭喜大人,搖到了花神簽!”
涵玉和寒燈:“…”
見過作弊的,沒見過雙方一起作弊的。
這么搖,不中簽才怪!
“大人里邊請,我們來解簽。”
樓晏舉步,跟她進入后殿。
寒燈猶猶豫豫,小聲問:“公子,我呢?”
“隨你。”
寒燈松了口氣,笑道:“那我幫仙姑理香燭去。”
青玉過來奉完茶,也退出去了。
樓晏的手指在桌上叩了兩下,問:“能說話嗎?”
這是問她這里安不安全。
池韞點點頭:“外頭有我師妹在。”
樓晏就道:“聽說那位華玉仙姑自盡償罪了?”
“是。”
樓晏盯著她:“你別告訴我,她真的是自盡。”
池韞笑道:“我又不曾親見,怎么知道?反正凌陽師叔說她是自盡,那就是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