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遲疑了很久,最終還是站起身決定前往兵工廠統籌衙去調查一下。萬事都要小心,尤其是軍械上面更是不能掉以輕心。
陸笙來到統籌衙,表明身份之后統籌衙府令,原工部侍中孔維連忙將陸笙迎了進去,親自聽從調遣。
這個世界因為平衡的考慮,內閣六部做了一些調整。原本工部只負責興修水利,建造工程。但因為兵部雖然統稱在六部之內但實際已經剝離,只對皇上負責,內閣都不能對兵部指手畫腳。
軍部權利過大,所以軍械營造,軍械管理就交給了工部。
孔維年近五十,正五品官銜。能做到正五品,在大禹也不算低了。官員體制是呈金字塔的,越到上面人數越少。所以五品官,已經凌駕于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同僚。
但這個年紀還是五品,估計升遷的機會不大了。對于這種類型的,陸笙很是擔心。陸笙不怕那些一門心思鉆營的,就怕這些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這種人麻木,懶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們才是對朝廷管理地方推行政令最大的阻礙。
陸笙不知道孔維是不是這樣的人,清了清嗓子,“孔維,本君今日來想查一下兵工廠以往的報表,你找來吧。”
“是,下官遵命。”孔維很干脆的站起身,利索的答應了。
這倒出乎陸笙的意料,原本以為孔維會支支吾吾的找點借口理由,或者心虛的問大人您要這個干嘛呀。卻沒想到他回答的這么干脆。
沒過一會兒,兵工廠的年度報表被送來了。因為兵工廠開展的時間也才七年,真正生產也就六年,所以年度報表并不多。
陸笙拿出去年的翻開,頓時,眉頭皺了起來。又拿出前年的,依舊是如此。
“孔維,本君問你,為何工部那邊的訂單每個季度的都一模一樣?”
“大人,下官以前就在工部做事,工部的訂單式軍部申請,份額轉交給工部工部再下發到下面的軍械工房做。
一般數額都是取整數,每個月的訂單量盡量一樣也為了方便算賬。反正多了少了,軍部也消耗得掉。”
“這樣么?那,為何款項要分兩次打來,而且前后才三天時間?”
“這…”說道這里,孔維也面露疑惑,“這下官也不清楚了。從楚州兵工廠開始經營以來,工部的款項都是這么弄得。這其中有什么貓膩,下官不知道,下官也無權知道。下官只要確保我們收到的錢不少就成。”
陸笙對這個解釋還是比較接受的,這就是現實,也是朝廷官員的生存之道。
“那,你在工部的時候,兵部每年的訂單式多少?”
“各類兵器數目都不一樣,我們統計基本是用套件來統計的。比如,一套鎧甲,一把戰刀,一根長矛合在一起為套裝。
弓弩,箭矢是另計的。在以前,每年大約有八萬套裝,箭矢和弓弩的需求量更高,需要三萬張弓和三百萬支箭。”
“你倒是記得清楚,那為何楚州第一年的套裝我看了下,有十二萬套,弓箭更是翻了一倍?”
“是,這情況下官初來的時候問過了。因為我們兵工廠的制造工藝先進,制造成本低廉。同樣數量的軍械,只需以前一半都不到的銀子就夠了。
以前軍部拮據,所以不敢滿檔。訂單量增加到十二萬,弓箭翻倍,實際上他們花費的銀錢是以前的一半左右。”
“那為何在第二年增加到十五萬?”陸笙再次問道。
“大人,兵工廠生產的第一年,我朝不是在南疆于百列打仗么?”
“不對!”這一刻,陸笙才確定有問題,“我軍是在和南疆打仗,但真正爆發正面戰爭的時候兵工廠還沒有建立。兵工廠建立的那一年,南陵王已經改變作戰計劃了。
那段時間幾乎沒有戰事,沒有戰事自然就沒有消耗。一直到現在,你看看,訂單量都是居高不下。這么龐大的軍械量,可以訓練出一支二十萬的新軍了…”
說道這里,陸笙的臉色猛地大變。
“大人,冤枉啊…”孔維連忙跪倒在地,“大人,我們兵工廠沒問題啊,我們就是拿到工部的訂單。下官在工部干了二十年,不可能認錯的。”
“沒說一定有問題,只是有可疑。”陸笙白了孔維一眼,這么這么輕易就嚇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了?
也許是其中真的有大問題,也許只是陸笙多想了。但為了心安,陸笙決定去一次京城工部核對一下。
御劍飛行,兩個時辰就能從楚州抵達京城。到了京城之后,陸笙直接前往工部。
“工部尚書魯未都,參見府君大人。”
“免禮,本君要查一下最近幾年軍部訂購軍械的訂單。你替我將訂單找來。”
“下官遵命!”
沒到半個時辰,魯未都親自帶著兩個從屬抬著箱子進入到陸笙所在的接待室中。
“大人,每一年的訂單,我們都按照年份進行收納整理。從軍部送來的訂單到我們下發的訂單,而后到收貨到款項發出去的款項都記錄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嗯!”陸笙應了一聲,接過一疊被打包好的資料,解開翻閱起來。僅僅看了一眼,陸笙的臉色就變了。
陸笙連忙拿起前年的資料打開一看,臉色已經瞬間變得漆黑。一連翻閱了三四年,陸笙的臉色已經陰沉如水。
看著陸笙這個臉色,魯未都的表情也變得驚慌失措起來。
“府君大人,您這是…軍部的訂單有什么問題么?”
“軍部的訂單沒有什么問題,但你們這里卻有了大問題。軍部每年的訂單最多的是九萬套,弓弩一萬,箭矢一百萬。可為何下發到楚州兵工廠的訂單是成套十五萬,弓弩三萬,箭矢三百萬?
你們要做什么?”
這一聲暴喝,頓時嚇得魯未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人…府君,冤枉啊…我們沒有啊…也不敢啊…軍部訂單送來,我們就原封不動的將訂單轉交。他們要多少我們就安排做多少…那里敢多造?
就算是多造了…我們也承擔不了那個費用啊…”
“你當本君為何突然來你工部?你當本君為何要突然查你訂單?實話告訴你,本君剛剛從楚州馬不停蹄的趕來。楚州那邊,訂單每個季度多則五萬,少則三萬。
一年下來,成套十五萬,這么大的出入,你們工部沒有察覺?”
“下官…下官…下官真的不知道啊。再者說,就算是工部下的訂單,但我們也得有錢付款啊…”
“對了!”陸笙頓時想到,“楚州兵工廠那邊每次提款都是分兩次款項。你這么一說我倒是區分開了,第一次的大份額款項應該就是工部訂單的款項。但第二份款項…從何而來?
誰負責軍部軍械營造,誰負責付款?”
“是我們軍械主事占明明!”魯未都猛的抬起頭喝道。
“崩——”
軍械主事辦公區的院子被猛的推開,陸笙帶著一行人沖進院子。一眾軍械主事院的從屬官吏一個個驚訝的看著沖進來的陸笙,提著筆懸在半空,眼眸中盡是懵逼之色。
陸笙眼神掃過一眾人,“你們的主事呢?”
“主事在…在后院書房處理公務…”
陸笙帶人前往,一腳踢開書房的門,里面的場景讓陸笙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軍械主事直直的坐在書桌后面仰著頭,嘴角殘留著漆黑的血跡。在他的面前,是一個火盆,火盆中的火焰已經熄滅…
軍械主事瞪著眼睛,直直的望著門口,仿佛在迎接陸笙的到來。死不瞑目的眼中,還有濃濃的憤怒。陸笙仿佛能感覺到他的怨魂在發出嘶嚎。
“這…好膽的占明明,就算畏罪自殺還要燒毀證據!該死!”魯未都反應過來之后憤怒的喝道。
“好快的手…”陸笙想了一會兒悠悠的一嘆。
“魯未都,看來你工部也是臥虎藏龍啊,從我來工部到現在也就不到一個時辰,而且知道本君在查什么的也就幾個人。但是,就在這么短的時間之內,幕后黑手完成了燒毀證據,殺人滅口一系列的活。真漂亮啊!”
說著,陸笙轉身大步來到門外,“來人,方才誰進去找過占大人?”
軍械院的一眾官吏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說話。
“都拿下帶回去審問。魯尚書,占明明家在哪?”
“陸大人請隨下官來。”魯未都也知道事情嚴重了,連忙跑到一個院落,親自翻找出占明明的住址訊息。在京城東街,一個獨立小院。
在陸笙出門的時候,聞訊而來的玄天府弟兄也趕巧來到工部門口,看到陸笙,蓋英連忙上前見禮。
“走,跟我去東街。”
玄天府的速度不可謂不快,都是帶輕功趕路,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久趕到了目的地。但是,但進入占明明家的時候卻傻眼了。
占明明只是工部一個四品官,在京城,四品官就是基層,上街都不敢擺官架子的那種。但是,他卻在京城有一個小院。雖然很小,卻也是價值不菲。
但是,此刻的小院中卻躺著三具尸體。兩個孩子,一個丫鬟。陸笙看著這一幕,心也瞬間沉入到了谷底。
幕后黑手的速度,快的超出了他的想象。或者說,占明明在被滅口的時候,其實這里已經在同步進行了。
陸笙只有有點懷疑,還沒有真的展開調查,幕后黑手就閃電般的殺人滅口。這足以證明,幕后黑手的警覺性超乎尋常。
但是,那可是軍械啊,你就算再怎么會滅口,能滅幾個?這是朝廷流程里的軍械制造流程,每一個環節都會有很多蛛絲馬跡,不是靠殺一兩個人就能斷了線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