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海面,成群成群的飛鳥歡快的鳴叫著。
這里是他們的盛宴,他們的天堂。無數死魚寂靜的漂浮在海面上,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盡頭。
小的唯有寸許,大的也有數丈長。無數魚尸,堆積成一片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尸海。在常人看來,這里絕對是死地,是死亡之海,而對于海鳥們來說,這里是天堂。
一艘巨船乘風破浪,急速的沖來。
原本應該四天的行程,陸笙只用了兩天就趕到了。
靜靜的站在船頭,望著眼前如生命禁區的海面。
海獅,海豹,鯊魚,還有無數叫不出種類的魚類如一鍋海鮮亂燉一般。
方圓五里,盡是浮尸。但這些尸體之中,卻沒有一個是屬于人類的。
“應該是這里了…”段飛凝重的看著眼前的尸山血海,“怎么會有這么多魚死在這里,而且這些魚…怎么感覺…”
“他們都是被燒死的!”陸笙淡淡的說道,只有被燒死的魚,才會出現那種獨有的白眼。
“大人,你看,這里有一根旗桿!”盧劍話音落地,身形一閃化作鴻雁一般跳下船,抄起水中的旗桿再一次腳尖一點回到了船上。
“川幕?難道是川幕將軍?”
“我下去看看!”陸笙淡淡的說道,話音落地,人已經越入水中。
海水依舊殘留著余溫,跳入海中,跟進入溫泉一般舒服。要不是海水中飄蕩著濃濃的餿味,這應該是一次愉悅的泉水體驗。
此處的海水深約百丈,大約三百米左右。陸笙憑借著避水訣可以在海中自由呼吸,自然也能一口氣沉入到海底。
在海底,陸笙很容易的看到了一些沉船的痕跡。陸笙游向沉船,沉船的船沿,都有被刀氣斬斷的痕跡。但是沉船之中并沒有尸體,而且這些沉船,沒有一艘是長江水師的船。
在沉船之中,陸笙都能找到和盧劍撈起的旗桿一樣的旗桿。這些沉船,都是倭國的戰船。
但是,既然這里就是戰爭發生的場所,為何…沒有一艘長江水師的沉船?既然長江水師全軍覆沒,一具尸體都沒有也就算了,竟然連沉船或者戰船殘骸都沒有?
陸笙靜靜的站在海底,仰著頭,看著海中越來越多聚集過來的海洋生物。
這么多魚死在這里,這里就成了海洋生物的食堂。會有更多的魚出現,將海面上的魚尸吞噬干凈,然后這片海域,依舊會在不久之后變得蔚藍,清澈。
是什么造成了這片海域的一鍋燉?陸笙立刻想起了火攻,而且是非常霸道的火攻。火焰的溫度,甚至將這一片區域的海水都煮沸騰了。
孔雀東海升,墜落星如藍,幽藍鬼火下,枯骨盡成渣!
只有這個,才能解釋為什么沒有一艘長江水師的沉船,只有這個才能解釋為什么沒有一具陣亡將士的尸體。
因為,都已經被燒成灰燼了。
但是,明白是深藍戰火是一回事,而怎么證明是深藍戰火又是另一回事。從法律邏輯上,應該是陸笙要證明摧毀長江水師的是深藍戰火。
可是,如何證明?
如果不是發生服下血菩提之后陸笙將周圍海水燒開,出現過相似的一幕,要說這海面上的魚尸是戰火燒開了海水形成的也沒人能相信。
而且,眼前的這些證據,根本無法保存到明天,就沖著海中密密麻麻趕來的各種海洋生物,不需要過一天,海面上這么多尸體都會被吞噬干凈。
陸笙也無法證明,倭國沒有類似深藍戰火的陣圖。畢竟,深藍海軍的每一個人都有詳細的去處,深藍海軍沒有一人脫離編制之外已經被軍部下了定論。
“不對!”突然,陸笙想到了一個可能,而這個可能,卻讓陸笙的心痛如刀絞,甚至有些不愿意往這方面想。
“深藍戰火,不等同于深藍海軍…”陸笙眼睛掃過這些海底戰船,心卻在這一刻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北坎侯不至于…這么做吧?他不應該吧…”陸笙心底不斷的想要說服自己。但是,越是覺得不該往這方面想,卻越是覺得如此才是最有可能的。
兩世的經驗告訴他,一定不能高估一個罪犯的道德底線。哪怕在正常人看來難以置信,在犯罪分子的眼中,也許這才是應該的。
北坎侯死守深藍海陣圖數十年,面臨朝廷上下這樣的打壓都沒有交出陣圖,他會把陣圖交給倭國么?
從邏輯上講,不應該。如果會交給倭國,那當年又何必不愿意交給朝廷?如果當年交給了朝廷,深藍海又怎么會遭到裁撤?張家又怎么會被打壓?
可是,局勢已經不同。陸笙如果站在北坎侯的一邊考慮,卻驚懼的發現,將深藍海陣圖交給倭國對他才是最有利的。
如果現在北坎侯服軟,交出陣圖,非但不能重新獲得恩寵,甚至可能連最后保命的底牌也丟棄了。
但是如果交給倭國,那么勢必加強了倭國的水師實力,到時候能對大禹造成致命的威脅。而且,以此作為投名狀,張家可以在倭國享受到至高的榮耀。
在大禹受盡排擠和倭國的無上榮耀相比,北坎侯極有可能如此選擇。
而且,薛老板已經將所有和皇宮里的那一位牽連都斬斷了。如果真的是瑜貴妃和深藍海軍所為,那么他們完全沒必要鋌而走險的冒這個風險。
再加上之前遇到的宮本劍圣…總總線索串聯起來,出現了一個與之前的推測截然相反的幕后黑手。
“難道真正的幕后黑手…不是來自于大禹皇宮,而是倭國?如果倭國早已得到了深藍海陣圖,如果北坎侯早已投靠了倭國,那么一切的證據鏈套用在倭國之上也是合情合理…”
想到這里,陸笙的心變得有些亂了。
海水漸漸的變得冷卻,深海之中,絲絲涼意沖刷著陸笙的心。
誰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陸笙需要靜下心來好好思考。兩種截然不同的答案出現在陸笙的心底,而兩種答案每一種都有相當充分的可能但同時又矛盾。
陸笙將這個問題暫時拋在腦后,他現在最關心的還是…沈凌是不是真的死了?
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畫面。四周都是藍色的火焰,火焰將長江水師包圍,所有的戰船都在火焰中化為灰燼。而船下的海水,也在高溫的燒灼之下變得滾燙。
將士們無論是棄船跳海,還是留在船上都是難逃一死…如果設身處地,陸笙面臨這樣的局面該怎么逃生?
瞬間,陸笙的眼眸亮了。
能活!
換了其他人,都活不了,但惟獨沈凌和自己能活…甚至,沈凌身邊的一千玄天衛都有可能活…
在面臨這樣的局面,只需跳下水就行。雖然大海沸騰,但對于身懷高深內功的人來說,在沸騰的開水中還是有一定抵抗能力的。
而且越到深海,水溫會急劇變低。而同樣修煉了避水訣的沈凌,應該能輕易的躲進深海之中。而且陸笙知道,自從得到了避水訣,沈凌就將避水訣當做玄天衛的生存心法一般在玄天衛內部普及了。
可能一千玄天衛的修為不夠精深,不能像陸笙這樣在水底待很長時間。可是就算是只能待一個時辰,也能輕易的避開這次殺機。
但是…如果沈凌沒有死?為什么沒有傳訊回來?為什么會有一千玄天衛和沈凌陣亡的軍報?
如果僅僅是深藍戰火,沈凌和一千玄天衛生存的幾率很大。但是,如果不僅僅是深藍戰火,還有諸多倭國的高手…那結果將完全相反。
但不管怎么說,這個已經戰死的結果在陸笙心底殘留著一線生機。
浮出水面,陸笙躍上船,尸山血海起伏不定。越來越多的魚,飛鳥聚攏過來進行著這一場狂歡盛宴。
“陸兄,海底情形怎么樣?世子他…他真的死了?”段飛迫切的追問道。
“海底有十幾艘沉船,都是倭國的戰船沒有任何一艘是長江水師。”陸笙的話,讓段飛的心猛地一沉。
“至于沈凌到底有沒有戰死,我不敢下定論。我只能說,設身處地的想,他應該有一線生機。但是我畢竟沒有親眼見到戰場是什么情景。
戰局瞬息萬變,任何可能都會發生。所以,我們只能祈禱沈凌他能逃出一線生機吧。”
“世子不會有事的,我相信他一定還活著。”
“我也信!起航,回通南府!這件事…遠遠還沒完。”
如果擔心毫無作用,那么陸笙會讓自己盡快的冷靜下來,用最理智的思維,來面對眼下的局面。
又是一個嶄新的酷熱天,哪怕天空沒有一片烏云,但京城的百姓卻由衷的感覺到一股黑云壓城的可怕壓力。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卻看得出來,曾經在街上游走閑逛的紈绔子弟不見了,城墻上站崗的城防軍綁著面孔露出森森的殺意。
快馬軍侯幾乎沒有間斷的沖進京城送來八百里加急,整個京城上空,籠罩著一股戰爭的硝煙氣息。
姒錚陰沉著臉踏入后宮,宮娥和太監們遠遠的紛紛跪下行禮。
他們入宮這么多年,從未見過皇上如此嚇人的臉色。皇上一直被稱為仁君圣君,他無論對文武百官還是對下人奴婢,向來也是以和顏悅色。
可是今天,皇上的臉色如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壓抑的威勢,仿佛迎面的狂風一般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