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人的氣息驚醒了那個趴伏在地上,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寒冷而顫抖的冷崖,他猛然抬起頭來,露出一雙血一般眸子,那雙血眸在黑夜之中釋放著餓狼一般的猩紅光芒,看到這雙眼睛,楚驚天的沖勢一滯,而冷崖的口中忽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痛苦嘶吼,身體如箭一般射出,直刺楚驚天。
這一瞬間的爆發力,遠遠超出了楚驚天對冷崖的認知。半年前最后見他之時,他僅用一刃便擊飛了他的滄溟劍,又用一刃將他的滄溟劍直接斬斷,他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何等恐怖,那是連炎斷滄都短時間潰敗甚至受傷差點喪命的力量。
葉無辰并沒有去阻擋冷崖攻擊楚驚天,因為他知道,今時的楚驚天也不再是半年前的那個楚驚天,而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他牽著小沫的手,站在空中凝眉注視著冷崖的一舉一動。
忽的,冷崖的破風刃還沒有觸及楚驚天的身體,便忽然硬生生的停了下去。他的思緒已經狂亂,但那危險的預兆讓他的身體條件反射般自發的停下,因為他只要再向前一點點,身體就會被數十把劍給刺穿。
葉無辰的眉頭猛的一跳,心中再次因楚驚天而泛起強烈的動蕩。
劍…無形的劍,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不足半秒的時間,竟密密麻麻的分布在了冷崖身體的四周,足有百把之多。那是看不到的劍,完全像是由空氣凝成的無形之劍。雖然無形,但它們所釋放出的冷厲之息,卻絕不會輸給真正的利劍,而且因為無形無跡,要比真正的劍還要可怕的多。
而楚驚天一直站在那里沒有動過,就連手也沒有抬起。
這,就是他所領悟到的劍道?
“冷崖…醒醒,你真的已經認不出我了嗎?”楚驚天聲音沉痛的說道。他一直在苦苦尋找著冷崖,他不是為了怪他,也從來沒有怪過他,而是因為他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數年的同棲同食,每日刃劍相接,他們在彼此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的傷口,也在這一道道傷口中共同進步著,感情,也在悄然間變的堅不可斷,將彼此當成了最親最可信任的人。他那日暴走而遁,再無聲息,他又怎么可能放心的下,所以他毅然選擇走遍天下去尋找他,將他救回。
而今日他終于再次見到冷崖,所看到的依然是黑色的煙霧,赤色的眼睛。
冷崖的手緩緩抬起,“一線天”的釋放并不是瞬間釋放,否則將會是真正的逆天之技,而是在抬起手臂的過程中蓄力完成,再瞬間滑下。而“一線天”的完成,主要是依靠破風刃的切割之力。
哧啦!
刺耳無比的空間切裂聲,那連炎斷滄都無法抵擋的一線天將他身前的無形之劍全部切斷切散,然后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切向楚驚天的身體。“一線天”的波及速度要遠遠超過箭矢的飛行速度,若是第一次面對此神技,基本不會有躲過的可能,因為等冷崖的手切下的那一刻再反應一切都已經晚了。
楚驚天沒有認為自己的無形之劍能抵消冷崖的一線天。在他的手剛要落下之時身體便已經傾斜移動,竟將這一線天完美的避過。而他原本站立的地方,那比刀劍不知凌厲多少倍的氣流將地面切出一道不知有多深的長長痕跡。
一招鮮,吃遍天,冷崖僅需一招“一線天”,便足以橫行天下。
楚驚天雖然完美避過,但躲避便意味著失卻先機,將主動權交到對方手中。他的身體剛一站定,冷崖的第二個一線天便劃空而來,楚驚天眼神一厲,輕喝一聲,卻沒有閃身躲避,而是身體以最快的速度后撤…
砰!砰!砰…
一排又一排的無形之劍隨著楚驚天的后退而在他的身前凝成,然后在一線天的沖擊下被擊散,但一線天的沖擊速度卻也被明顯的阻滯,威力也在切散一排又一排的無形之劍后逐漸削弱。楚驚天氣貫身前,任由被削弱了許多倍的一線天切割在自己身上。
頓時,一種劇痛感從身前傳來,他身前的衣服頓時被直接割裂出豎直的一道,劇痛之中,他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只是皮膚表面出現了一道醒目的紅痕。這是楚驚天第一次正面抵擋一線天,還是被他抵消了大部分力量的一線天,卻依然是可怕至廝。
一線天的可怕之處并不在于它所蘊含的力量龐大,而是將力量凝成極細極細的一線,從而造就極為可怕的破壞力。這就好比用很小的力量刺一根針,能輕易刺破人的皮膚,而以同樣的力量作用在同樣重量的鋼鐵上,卻根本不足以對人造成什么傷害。將力量集中于一點而崩裂千鈞的“寸勁”,也是同樣的道理。
抗下一線天,也拉開了與冷崖的距離,楚驚天略作喘息,長長的嘆了一聲…他喜歡戰斗,喜歡挑戰高手,但他永遠不愿意和自己最好的伙伴做這種生死相搏。遠處,冷崖睜著赤紅的雙眼,手持破風刃沖了上去,此時的他完全等同于一只暴走的野獸,只會本能的想要殺死目標去發泄心中的狂暴,根本不會存留什么冷靜。如果他站立在那里始終以一線天去切割楚驚天的身體,最終敗的,必然是楚驚天,甚至,天辰大陸不會有人能扛得住他的這種可怕攻擊——除了能瞬間移動的葉無辰。
冷崖沒有再用一線天,而是直接春沖了上去,而楚驚天卻在這時閉上了眼睛,嘴唇微不可察的動了一下。
死亡的威脅讓冷崖的腳步再次停止,又是數不清的無形之劍出現在了他的身體周圍,而這次,這些劍沒有再保持靜止而給他反擊的機會,而是狂亂的動了起來…
“劍神訣——七封七殺!”
空氣被劍氣所撥亂,近百把無形之劍同時而動,刺向冷崖的身體,那冷冽的劍之氣息頓時混亂交織,將大片的空間變成觸之即死的劍之地獄。隔著很遠的葉無辰和小沫都能感受到一股股刺骨的氣息不斷襲來。
鏘!一道劍氣被冷崖的破風刃所擊散。
鏘!又是一道無形之劍被擊散…緊接著,另一束劍氣劃過他的肩膀,撕裂了他原本就臟亂不堪的衣服。他的身體頓時如一條游魚在縱橫交錯的無形之劍中翻騰穿梭,躲避之間,出手的機會越來越少,更不要說揮出他的一線天。
葉無辰臉上再次顯露驚容,七封七殺,當初在天辰魔武大會上,楚驚天以此招駕馭滄溟劍將炎正切割的遍體鱗傷,那時,他操控的一把劍,而此劍,一次而動的卻是數十把上百把,便如一百個楚驚天在御劍一般。一心原本不可二用,即使能一次操縱多個也只能讓它們遵照同樣的規律而動,而眼前的無形劍陣卻是各自為序…而且,顯然的,楚驚天根本不愿傷了冷崖,那攻擊向冷崖的無形之劍,大部分只會擦到他的身體,不會傷害到他,更不會觸及他的要害。
無劍,傳聞是棄掉利劍,忘卻劍招,無劍勝有劍。
心劍,在他的記憶中,那是與一把劍心意相通,讓劍可以隨心而動,從而將劍之威力發揮到一個恐怖的極致,但也僅僅只能是一把劍而已。
而楚驚天所領悟的天之劍道,既有“無”的影子,以無形之物化劍,又有“心”的影子,以心操縱劍勢,竟像是劍之無道與劍之心道的結合!更詭異和讓人驚嘆的是,他竟能瞬間凝起如此多的無形劍,又能同一時間駕馭如此多的劍…他究竟是如何做到,依仗的是一種怎樣的力量?
葉無辰默然想到,如果此時被困在其中的不是冷崖,而是自己,若不依仗香香的空間能力,有沒有安然處之的可能…答案是:沒有!但不能全然躲避并不意味著不能擺脫,他能…冷崖也能,但代價,卻要大一點。
冷崖的衣服被劃裂一道又一道,身上也頻繁出現了道道淺痕。被劃裂的疼痛讓冷崖的口中一次又一次的釋放出痛苦的嘶吼,十幾秒鐘后,他眼中的血芒驟然加深,身上的黑氣也快速的變得濃烈,原本被劍氣給攪亂的空氣再次在不安中變得紊亂。
“…真的好像哥哥的氣息,很像很像。”小沫呆呆的看著冷崖,眼眸之中,聚起越來越濃重的激動和驚訝。哥哥的氣息,她應該不會認錯才對…但他明明已經死了,死在了神之大陸三圣將之血夜的血鋸之下,有太多人看到,他的魔身被那讓人戰栗的血鋸給鋸成了血末…
真相,究竟是什么!?
空氣動蕩的越來越劇烈,冷崖的身體已幾乎被一層濃濃的黑光完全包裹,這時,楚驚天的耳邊忽然傳來葉無辰的一聲爆喝:“楚大哥,快退后!!”
楚驚天一愣,他從來不會懷疑葉無辰的話,而他自己也本就感覺到些許不安,迅速騰身而起,向后遠遠躍去,那圍繞冷崖的無形之劍也因他的離開而停止。
呼!!
黑暗的風暴在這一刻降臨,夜空之下仿佛忽然刮起一陣地獄的陰風,黑暗將空間給籠罩,那龐大的范圍之中,忽然爆發的黑暗之力瘋狂吞噬著其中的一切,那依然存在的無形之劍全部被黑暗力量給摧毀,消失的一干二凈。
冷崖,他不但有著強大的爆發力和機動力,還有依仗破風刃而成的可怕殺傷力,還有著不知從何而來的龐大黑暗之力。他是冷崖,卻又不是冷崖。
“楚大哥,守在這里,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連綿數百米的黑暗沒有散去,楚驚天的耳邊再次響起葉無辰的聲音,緊接著,黑暗之中忽然閃耀起輕微而深邃的幽藍光芒,一聲慘叫緊接著響起,那是冷崖的聲音…隨之,黑霧散去,黑暗力量爆發之后陷入短暫虛弱狀態的冷崖被葉無辰見縫插針的以冰之力隔著遙遠的距離將他冰封在那里,待黑暗之力散盡后直逼他身前,一團瑩白的光芒自葉無辰身上發出,將他自己、小沫還有冷崖完全包裹其中。
楚驚天從上空飄落,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白光半晌。想起葉無辰剛剛和他說起的話,他靜立在那里,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對葉無辰,他有著絕對的信任。他渴望著他能將冷崖從莫名其妙的狂亂中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