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眼里,葉無辰終日居于家中,極少出門走動。而他的手上,每天都會得到大堆來自四面八方的情報,這些情報涉及各方各面,有大有小,極盡詳盡,葉無辰就是靠著這些情報,足不出戶的觀望著天下格局。南皇宗中關押的那個瘋子,僅僅是邪宗之人聽兩個南皇宗中人無事時隨口談起過。在每天大大小小的情報中,這種堪稱無用的情報小到可以完全忽視,但葉無辰掃了一遍后,復又反復看了一遍又一遍。一個個大膽的猜想在他以驚人的速度運轉的大腦中一絲一縷的拼湊成型。
“你是不是想說他…”
葉無辰一抬手打斷她:“唉!你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這只是我無聊時候的胡亂猜測而已,你隨便聽聽就好。若我猜到的那個真相只是個笑話,豈不是貽笑大方了。你就當我今天在你面前胡言亂語了一通好了,呵呵呵呵。”
水夢嬋緩緩的坐下。隔著一層粉色的紗帳,她不斷顫動的水眸注視著那個紗帳對面的男子。沒有任何的證據,僅僅是靠一個在旁人看來全然沒有關系的消息,他卻對她做了一個如此驚人的暗示。但偏偏,他說的無比坦然篤定,外加更深的自信。她不知道,他的自信究竟來自哪里。
她調整了一會有些混亂的呼吸,清幽的低語道:“葉公子,你的這個離間之計,夢嬋無從抵抗。只望,你猜到的都是假的。葉公子,坦言之,夢嬋今生最敬佩之人,非你莫屬。懼怕之人,唯有你一個。”
古往今來,各種爭斗中的離間之計層出不窮,一旦成功,便可不動一兵一卒而大傷敵人元氣。而葉無辰這番到來,當面毫不遮掩的設下了一個離間之局。偏偏,水夢嬋會心甘情愿的入套。
陰謀,防不勝防。而此陽謀,卻是直接摧毀了她的心防。
“哦?這我可就不懂了,我只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人,和你們南皇宗也已經沒有了瓜葛,冤仇就更算不上了,可以說是避都來不及,哪敢對你們用什么離間之計。”葉無辰很是無辜的說道。
“若你是個一無是處的廢人,那全天下便再也無有用之人。你的野心,三年前我沒有看到。現在,我卻看到了。除了天罰之女,你還隱藏著什么,我不知道。但就憑你能得到關于我南皇宗的訊息,至少,你還藏著一張我不知道的情報網。而一個月前林嘯與林秀的丑聞,我已知是你的朋友冷崖所做,而后來的一連串的林家大難,實則透著詭異。只可惜,其中的玄機究竟是什么,我竟未查到什么蛛絲馬跡。只能說,你做的實在是天衣無縫。僅憑能瞞過我眼睛這一點,你所擁有的,就遠不止表面上那么簡單。”水夢嬋徐徐說道,柔美的目光泛著絲絲銳利:“現在,就連我南皇宗也已經成為你的目標之一。”
“呵,你太抬舉我了。你若是不放心的話,我倒是現在就可以對你發誓…除非你南皇宗主動招惹我,否則我葉無辰絕不對你南皇宗有任何的冒犯。呼,南皇宗的實力究竟有多強,恐怕就連你這個南皇公主都不能知之詳盡吧。我這顆病怏怏的小草就算真的有心,也不可能撼動的得了你們這顆蒼天大樹。”他隨意的笑笑。
水夢嬋目光之中染上了一抹詫異,驚訝著葉無辰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但是,她依舊不認為自己的感覺是錯的…短暫的沉默后,她問道:“葉公子,你如何看待邪宗?”
葉無辰想了小會,抬頭說道:“一個準備遮天的勢力。”
這個驚人的回答卻沒有讓水夢嬋動容,當日邪帝在天辰魔武大會上的那狂妄之言已經傳遍四海,少有人不知。他的那幾句話,已經充分表明了他的意圖。邪宗在整個天辰大陸上投下的陰影,也越來越大。
“既如此,那我南皇宗該如何與之相與。”水夢嬋問道。天辰魔武大會之后,展露自己強大獠牙的邪宗給了她沉重無比的壓力,她渴望著葉無辰的回答。與他的接觸,她模模糊糊的體會到了一種“無所不能”的微妙感。
“你怕了?”葉無辰沒有馬上回答,略帶戲謔的微笑起來。
“…千百年來,從未有什么能對我們造成足夠的威脅。而邪宗出現僅僅一年,卻被盛傳為有與我們并駕齊驅的勢力。他們來自哪里,身在哪里,他們的強大來源自哪里,邪帝又是誰…我們竟查不到任何的痕跡,我縱然不怕,也無法不擔心。”水夢嬋坦言道。
“想來你們南皇宗在邪宗身上花了很大功夫,卻一無所獲吧。既然如此,那何不做好準備,安安靜靜的等他們自己出現呢。”
水夢嬋沒有接口,而是忽然問道:“…那不知你葉公子和邪宗究竟是什么關系?”
“我和邪宗的關系?這句話我倒是聽不懂了。”葉無辰微一揚眉。
水夢嬋輕然道:“那日天辰魔武大會,冷崖稱呼邪帝為主,劍神后人楚驚天亦與邪宗之人關系非凡,你的兩個朋友皆和邪宗有著非同尋常的關系,夢嬋無法不往這方面多想一些。”
“哈哈哈哈…”葉無辰仿佛聽到了什么最可笑的事情,仰頭大笑起來:“水仙子,照你這么說,是不是楚驚天的爺爺楚滄溟也和邪宗有著莫大的關聯了?嘿…邪宗?我葉無辰自在慣了,是個不想被任何人所掌控的人,如果我要入邪宗,除非給我個邪宗之帝當當。”他說完,笑意愈加詭異起來。
水夢嬋本就極少的懷疑頓時又消去大半。她相信,葉無辰絕不是甘于在人之下,聽命于他人的人。而邪宗上下的所有人都是邪帝的仆人,他,怎么可能會甘心做一個仆人。
不過,就算再讓她思索上十天十夜,她也不會往葉無辰就是邪帝這個方向上去想。別的不論,就拿風太子大婚和天辰魔武大會邪帝出現來說,那時,葉無辰都悠然無事的身在葉家,又怎么可能會是同一個人。
“我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至于怎么做,那是你是自由。哦對了,那天晚上我胡亂叨念了幾句你父親已死的話…這句話我收回。”葉無辰神秘一笑,在瞳心的推扶下走了出去。木輪碾在檀木地板上,發出舒緩的摩擦聲。
“表面上,平凡女人夢寐以求,甚至夢里都不敢奢望的一切你都有了。完美的女人,你不該有一個被玩弄的悲劇人生。暫且放下手中的事,為自己而活一次吧。”推開房門,葉無辰轉過頭來,平淡的留下了幾句話,這才離開水夢嬋的視線。
無聲之中,水夢嬋內心一片凌亂。
“菱兒!”水夢嬋起身喊道。
“公主。”水菱兒從外走進,恭敬的應聲。
“今夜是月圓之夜,好久沒和爹娘聚聚了。”她嘆聲道。
“…我馬上去準備。”水菱兒立即知道她是想回南皇宗一趟,移步退下。
水夢嬋眼神飄忽,清水似的雙眸動蕩著瀲滟的漣漪。“葉無辰,我們究竟會是敵人,還是朋友。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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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天龍國一個未知的角落。
靜雅的書房,唯有毛筆摩擦過紙張的均勻聲音。一個身材高大,面色白凈,年已半百的男子靜靜的立在那里,一手執筆,一手背在身后,在掛于墻壁上的一張畫紙上緩慢的涂畫著。長身玉立,不茍言笑,平靜如水的雙目悠遠而專注,似是在細看著自己下筆的痕跡,又似是穿透墻壁,看著更遠的前方。
手中之筆向右長長的撇下,然后離開了紙面。中年男子的目光也隨之定格。他寫的,是一個大大的“水”字。這個字,他每隔幾日必寫上一次。幾十年來,一直如此。
“咚咚…”
他的身后,傳來了兩聲輕微的敲門聲,中年男子頭也不回,目光微動,隨意的低喝道:“進來。”
門被拉開,一個身材稍矮,年紀要稍大一些的中年人緩步走進,雙腳踏地之時沒發出絲毫的聲響。他目光落在那個剛剛寫好的字上,頓時贊嘆道:“好!圓轉如意,似弱似柔,分明已到了水玉功第九重的境界…宗主,沒想到十年未到,你竟又有了突破!”
“呵呵呵呵。”中年男子笑著回身:“云破,近日有所突破的,似乎并不止我一人。”
水云破報以淡笑:“我的境界和宗主相比,還是差得遠了。”盯著墻上那個大大的“水”字,他眉頭沉下,話音一轉,徐徐說道:“宗主,二十三年了,大事將成之時,卻偏偏冒出一個邪宗。”
“邪宗?”水云天臉色一凝,復又舒展,隨意道:“邪宗并不足以為懼。邪宗手中持有可以破開落辰崖的北帝之弓,就算邪宗不去招惹北帝宗,北帝宗也總有按捺不住的一天。他們若相斗,結局不過是…邪宗滅,北帝宗元氣大傷。邪宗的出現,倒也并不是一件壞事。”
“話雖如此,但炎斷魂這個老匹夫也不是省油的燈,這些他同樣想的到。否則也不會過去了這么久依然沒有動靜。天辰魔武大會上,邪宗的野心暴露無疑,若主動向我們挑釁。北帝宗必定袖手旁觀,坐收漁利。”水云破道。
水云天平靜的雙目凝起雄鷹般的狠利:“敵暗,我亦暗。邪宗的隱匿功夫驚人,但它欲摸清我南皇宗底細無異癡人說夢。如果那個邪帝不是個莽夫,就該知道若不能摸清對方深淺,便是誰先動,誰先被動的結果。他們當真以為,四個神級,就有和我們叫板的資格了么。北帝宗和邪宗的沉默都是在等待一個機會,而我們,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