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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們人人洋槍在手…雖說這話兒聽著真有點滲人,但是白斯文、容閎和孫汶還是毅然決定要買槍,不僅自己要買,所有的隨從也都人手一槍裝備起來,轉眼白斯文一行就成了一支小型軍隊了。倒不是為了去反抗加利福尼亞政府的暴政——在一個人人洋槍在手的社會當中,政府的暴政能暴得到哪兒去?他們買槍還是為了提防暴民的。
“白先生、容先生,孫先生,我們去城外的華人鎮子去歇腳吧,那里都是華人老鄉,也好有個照應。”
買完了槍,陳玉成這廝又很好心地提出了去華人自己的地盤上落腳——這里可是美國西部啊!還是19世紀中葉牛仔橫行,到處都在上演槍戰片的西部!像白斯文、容閎、孫汶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華人資本家和公知,是得找個安全些的地方安居。要不讓美國牛仔打了靶可就要壞大事了!
“好的,好的,一切都聽陳領事安排。”白斯文也沒多想就答應下來了,他眼下正是驚魂未定的時候——本來以為到了美國加利福尼亞總歸可以遠離朱皇帝了,誰知道這兒不僅老美不講道理,華人當中還有許多長毛!還是人人洋槍在手的長毛,他一清妖頭子要是落在他們手里,還不給大卸八塊了?
于是,白斯文白大妖頭就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上了大明領事館的馬車,往舊金山城外而去。此時的舊金山城外已經沒有千軍萬馬拿著簡單的工具挖土淘金的盛況了,靠近海岸的淺層金礦都被采掘一空,淘金者們大多轉戰洛杉磯和薩克拉門托等地。就在那些被淘金者犁了一遍又一遍的土地上,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農場牧場已經被開墾出來了。加利福尼亞州的氣候非常適合發展農牧業,雨水充沛,河流縱橫,土地自然也是肥沃的。不過這樣的土地對一腦袋淘金夢想的白人來說卻沒有多少吸引力,但是對于中國農民而言,則是一筆可以傳給子孫。比黃金更有價值的財富。所以現在舊金山附近的農場,絕大部分是屬于華人的。而一個又一個圓形的客家土樓,就成了此處的一道獨特風景線。
“這些土樓…”白斯文是廣府人,自然知道客家土樓是什么。只是看著這一個個形如碉堡的土樓,一股濃濃的不祥又涌上心頭了。
“這是客家人的土樓啊,白先生在廣東沒有見過?”陳玉成笑著解釋道,“這些大多都是早先到達加利福尼亞州的客家人置辦起來的,他們一開始就做了定居的打算,因而有了點錢以后就買地置業,然后再將家鄉的親人都接了來,就按照老家的樣式,聚族而居,建起這些土樓。以防備白人和印第安人的騷擾。”
“客家人?太平天國不就多是客家人…”聽了這話,白斯文若有所思地嘟囔了一句,眉頭已經緊緊擰起來了。
陳玉成頷首點頭,道:“天國兄弟也有不少在加利福尼亞定居。雖然外頭是不安全,不過這些土樓里面還是安全的。”
說話間。馬車已經駛入了一座規模巨大的土樓,這座土樓都幾乎已經夠得上座小城池了。
“這里就是三藩市(舊金山)的唐山鎮,是咱們華人自己的地盤。”陳玉成指著土樓入口處的牌匾道,“當然,這個唐山鎮是咱們自己說的,老美那里是不承認的。”
加利福尼亞州的華人沒有公民權,自然也不可能建立城鎮。所以這個所謂的“唐山鎮”也沒有合法的行政機關和議會,只有一個類似幫會山堂的組織,頭頭也是當年太平天國的一個將領。以這座大土樓為中心,周圍幾十個客家土樓都是唐山鎮所管轄,耕種的土地更是多達上百萬畝,三藩市和薩克拉門托80的谷物、蔬菜和肉類。都是靠這個唐山鎮供應。由于加利福尼亞州這些年突然涌入了大量的采金客,因而拉高了這里的物價,即使不直接采金,靠買糧食做買賣,這里的華人也都得以生活富足。
下了馬車。白斯文就已經感覺到了富足的氣氛。從土樓的內圈看去,所見到的建筑都非常整潔,也不是完全中式風格,而是帶著西洋的風情,看著有點像洋人的公寓。白斯文是干過房地產的,一眼就看出這些依著土樓外墻建起的樓房造得相當考究。
唐山鎮的鎮長名叫黃金虎,原是天國的一個什么天將,現在不在鎮上,而是去鹽湖城過年了。他的一個兒子,名叫黃子文的年輕人和陳玉成相熟,就領著他們參觀起了土樓。
“這里是教堂,現在咱們都是信摩門教的,摩門教在美國西部很有些勢力,現在和咱們華人兄弟聯合在一起,加利福尼亞的老美就不敢拿我們怎么樣了。”
“這里是匯豐銀行,別看咱們這個鎮子小,可是咱們華人能攢錢,匯豐行在美國所有的辦事處就數這里吸儲多。另外,這匯豐行在美國還兼營郵局業務,可以通過他們給國內的親友寄信…”
“這是唐山鎮步槍協會,鎮上所有的成年男子都是會員,咱們華人不想惹事,不過這里是美國西部,亂著呢!”
“這是學校…先生有國內來的夫子,也有從摩門教派來的牧師,現在正上課呢。”
容閎在國內是當過校長的,自然對教育感興趣,聽到有學校便停下腳步觀看。說是學校,其實就是幾間教室,其中一間里面坐滿了大大小小的孩童,一個洋鬼子老師正在教英文。透過打開的窗戶,授課教學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同學們,跟我念:殺清妖,上天堂!”當然是英語,那洋人一邊說,一邊用粉筆在黑板上寫著什么。
下面則是一片童聲響起:“殺清妖,上天堂…”
這個是…容閎只是微微皺眉,白斯文卻是小臉兒煞白煞白了!這是怎么回事兒?咱們有人用英文在念殺清妖,上天堂啊?這這這是要殺誰?美國這里好像只自己一個清妖啊,難道他們已經知道自己是清妖了!
“怎么教這個啊?”容閎搖搖頭問道。
“這是東王殿下讓教的,這所學校里的孩子都是天國兄弟的娃娃,當然要知道殺清妖,上天堂的事情,他們不能忘本啊!容先生,白先生,孫先生,你們說是這個道理吧?”
長毛窩!這里是長毛窩!白斯文這時才猛地看見黃子文腦袋后面的披著的長發,再看教室里面的學生,也個個都是長發披肩!這些都是小長毛啊…
“白先生,容先生,孫先生,要不你們就先住這里吧。”陳玉成這個時候笑吟吟地對白斯文他們仨說道。只是這笑容在白斯文看來,怎么有點惡作劇的意味啊?
瞧見容閎和孫汶點頭答應,陳玉成也不看臉色煞白的白斯文,而是自顧自往下道:“現在加利福尼亞的華人社會的情況是這樣的,人數雖多,但并不是鐵板一塊,而是分成摩門教一派…也就是咱們天國兄弟這一派,洪門的五個堂口,廣德堂、協議堂、丹山堂、洪順堂和致公堂,還有青幫的一個碼頭,另外還有不少同鄉會,總之各家各幫都互不統屬,就是東王殿下也沒有辦法號召起太多人,雖然不是一盤散沙,但是能凝聚起來和白人爭斗的力量并不多。天國兄弟算是其中最強的力量,如果沒有他們,加利福尼亞華人的日子可就要難過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