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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剛過午時,庫倫的渤海監國衙門里便迎來了三位客人,他們是奕欣的老師卓秉恬與曾國藩昔日的好友倭仁,及奕欣的岳父瓜爾佳.桂良。曾國藩把三人迎到書房后,喝退近侍,然后苦笑著沖三個頂戴花翎的大清官道:“咱們終于還是見面了啊。我還以為你們看不上我這個貳臣呢。”
倭仁和桂良沒有回答,只是輕輕苦笑。
“滌生你這話聽著怎么像是身在大明心在清?”卓秉恬卻半開玩笑地回答道,“你就不怕有錦衣衛的高手在監視?”
卓秉恬說完,曾國藩便一本正經道:“據我所知,皇上的錦衣衛并不監視大臣,因為皇上得天下極正,百官無不心悅誠服,因而本朝不禁言路,不興文字獄,宮中也無宦官。”
“我大清為明復仇,朱逆卻恩將仇報,忘恩負義之賊還敢言正?”倭仁冷冷一笑道,“不興文字之獄,卻大肆捕殺士子,成都貢院街的血跡已經洗干凈了嗎?”
曾國藩搖搖頭道:“貢院街上并未流一滴血,倒是抓到了19個渤海公府的屬官,不過皇上并未因此加罪于渤海公府,在成都府查明真相后已經將肅順等人開釋了。倭艮峰,你跑得有點早了。”
“你說真的?他會那么好心?”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肅順他們怎么出現在成都的我不知道,但是他們的確和四川士子鬧事無關,天子有這么會加罪?你以為本朝還會有‘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這樣的反詩案出現嗎?”
曾國藩的確沒有欺騙倭仁。肅順等人和四川士子鬧事有沒有關系是很容易查清楚的。韓四、劉蓉等人在調查清楚之后就如實上奏。朱濟世也沒有用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辦法去整治四川士子——在他看來,四川士子不是敵人,不需要不擇手段去對付他們,只要無限期推遲四川科舉,早晚有他們屈服的時候。
如果要羅織罪名,即使沒有肅順,也一樣可以給四川士子按上別的罪名。可那樣一來,就開來一個壞頭。將來新明的政爭就會越來越沒有底線。這種事情,對國家的長治久安不利。
“當今天子行事都是堂堂正正的,所以不會羅織罪名,構陷臣子的,渤海公可以放心入朝。”
“入朝!?”桂良目光炯炯地看著曾國藩,“難道朱家要撤了渤海藩國嗎?如此言而無信,還能服天下人!?”
“皇上不會主動下旨撤藩的,不過渤海公可以自請撤藩入朝。”
“自請撤藩?”
“不錯。自請撤藩乃是渤海公唯一的出路。”
“哼!”
桂良、倭仁兩人同時冷哼一聲。卓秉恬卻皺眉道:“渤海公對天子并無二心。”
曾國藩卻冷冷一笑:“有無二心不是用嘴說的!靜遠兄,你以為渤海公勾結俄羅斯國的事情皇上真的不知道?俄羅斯國在庫倫就設立有使館…渤海公難道不知道藩國無外交嗎?”
桂良沉聲道:“我渤海國有二十萬大軍,據北滿蒙古沃野萬里。真要是開戰,鹿死誰手。未嘗一定!”
曾國藩卻嘻嘻笑了,桂良等人的反應早在其預料之中,“你們以為我曾國藩此來蒙古是來害渤海公的么?”
卓秉恬嘆口氣道:“滌生是來救渤海公的,可是…”
“可是渤海公卻背負著祖宗基業。”曾國藩接著卓秉恬的話往下說,“可惜現在不是前明的天啟年、崇禎年,當今天子也不是宋徽宗,而是明太祖、唐太宗那樣的一代雄主。你們覺得,大清還有恢復的可能么?”
曾國藩嘆息著停下,等待著三個大清忠誠的反應。
三個人的腦袋都垂了下來,他們誰都不相信大清還能恢復,能茍延殘喘幾年就不錯了。桂良冷冷道:“大清還有蒙古、北滿、西藏、新疆和大半個甘肅。”
“真的有嗎?”曾國藩笑道,“喀爾喀蒙古四大汗王搶著把女兒往應天送過去,朝廷在北滿的屯軍正兵有50余萬,你們真覺得能守住蒙古和北滿?”
卓秉恬搖搖頭:“守不住的。”
“既然守不住,那渤海公為什么就不能退一步保全性命和族人呢?”曾國藩道,“我實為保全愛新覺羅一姓和八旗數十萬生靈而來,你們若皆不惜命,那就當沒有這回事,喀爾喀蒙古四汗王的女兒都已經獻出來了,我自可回去復命,你們就好自為之吧。”
說完了話,曾國藩端起茶碗就要送客。卓秉恬忙道:“撤藩一事急切不得,總要有個準備的時間。”
桂良和倭仁聞言都猛地站了起來,想要說話卻被卓秉恬用眼神阻止,卓秉恬又道:“而且撤藩費用巨大,二十萬大軍要解散按照,數十萬八旗子弟也要按照…沒有個兩三千萬銀子怕是撤不了啊!”
“兩三千萬…”曾國藩笑了起來,“卓靜遠啊,現在是愛新覺羅一族和幾十萬八旗子民要救命,不是大明皇帝要花錢買平安,這最后的生路你們就一點不珍惜?”
三個大清忠臣互相看看,桂良臉色鐵青,倭仁眉頭緊皺,只有卓秉恬還算平靜,搖搖頭道:“此事甚大,等我們回去和六爺商量一下吧。”
得到卓秉恬、桂良和倭仁的報告之后,奕欣又召集了奕詝的使臣瓜爾佳.長壽,俄國使臣扎伊采夫男爵,奕欣的五哥奕誴等人一塊兒在商量同大明開戰的可能性。
“他定是在效仿我大清拉攏蒙古的辦法。這個朱濟世,實在太狡猾了!”
“可是喀爾喀蒙古四汗部實力薄弱,根本沒有新式陸軍,能起什么作用?”
“后勤和情報!只要有喀爾喀蒙古四汗部支持,朱濟世根本不用擔心被我們牽著鼻子走了。如果不能利用遼闊的地形同他周旋,靠實打實的決戰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看來必須聯合四爺,大不了還可以退往甘肅、新疆。”瓜爾佳.長壽昂首挺身,目光炯炯地看著奕欣,“無論如何,都不能撤藩內附,這是在向朱逆投降!”
“當然!”奕欣道。“朱濟世是言而無信的小人,一旦內附,咱們的幾十萬族人可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對!不能內附!”
“現在的問題是喀爾喀蒙古四汗部,他們一旦投靠到朱逆那邊,我們可就孤立了。”
眾人頓時閉上嘴,面面相覷——四汗部擺明已經投靠過去,不是萬一了。
“那就只有和他們拼了。”奕欣冷冷道。“必須要先下手為強!滅掉喀爾喀蒙古四汗部!”
這個決斷到時夠果敢的,問題是怎么滅呢?屋子里的一干人立即展開了各種想象:先是擒賊先擒王,將四汗部的高層都召集到庫倫,再暗自部署兵力,一網打盡…
“如此還不一定有把握,要不要向穆拉維約夫總督求援?”瓜爾佳.長壽又提議道,“如果能有5000俄兵,應該可以掃平喀爾喀蒙古四汗部了。”
卓秉恬提醒道:“光是除掉四汗部的頭目還不夠,關鍵還是要避免四汗余部和朱濟世勾結,我聽說朱濟世有6000近衛騎兵非常厲害,要是派來蒙古就麻煩了。”
倭仁咬著牙道:“那就不能讓四汗部的郡主和哲布尊丹巴到應天,否則事情就不好辦了!”
“可是她們很快就要出發了!”
“那就只能立即動手!殺了在庫倫的四汗部汗王和世子!”倭仁沉聲道,“連曾國藩一起殺了!”
“不能現在殺…”奕欣猛地站了起來,一拍桌子,“去給我請曾國藩來府,我要和他談撤藩的事情!”
卓秉恬說完,曾國藩便一本正經道:“據我所知,皇上的錦衣衛并不監視大臣,因為皇上得天下極正,百官無不心悅誠服,因而本朝不禁言路,不興文字獄,宮中也無宦官。”
“我大清為明復仇,朱逆卻恩將仇報,忘恩負義之賊還敢言正?”倭仁冷冷一笑道,“不興文字之獄,卻大肆捕殺士子,成都貢院街的血跡已經洗干凈了嗎?”
曾國藩搖搖頭道:“貢院街上并未流一滴血,倒是抓到了19個渤海公府的屬官,不過皇上并未因此加罪于渤海公府,在成都府查明真相后已經將肅順等人開釋了。倭艮峰,你跑得有點早了。”
“你說真的?他會那么好心?”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肅順他們怎么出現在成都的我不知道,但是他們的確和四川士子鬧事無關,天子有這么會加罪?你以為本朝還會有‘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這樣的反詩案出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