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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亞.克萊門蒂娜的伶牙俐齒在法國貴族圈子里面都是有名的,甚至不在她的美色之下。大明國內出現的民不聊生,經她一番辯解,似乎不是朱大天子治國無能,而是朱濟世高瞻遠矚,有意為之了。
而實際上,大明國內的“民不聊生”,固然是有自然災害、戰爭和人多地少,土地無法承載過多人口等“不可抗”因素。但是朱明朝廷的施政經驗不足,政策調整很少考慮民間承受能力也是個重要原因——用左騾子當丞相來治國也就這樣了,推行政策的決心和力度都是有的,但是柔性明顯不足,考慮問題也不大周到,這左宗棠本來就不是面面俱到的圓潤性格。
當然,朱明所實行的“新政”也不是讓所有人都受傷,要不然朱明境內早就是烽火連連了。
又到十月金秋,肆虐了整個夏季的洪水已經退去,受了災的地方都在朝廷的援助下開始重建,民人雖苦,但還不至于衣食無靠。說實話,大明朝廷在這次賑災中所展現出的反應速度和財力,都是滿清所無法比擬的。雖有災,但不失民心。
至于沒有受災的兩江農村,更是一派喧囂狂歡的場面,因為大明朝廷剛剛在無意當中頒布了一項天大的德政。
江蘇吳縣城外,一群農人剛剛收割完一大片成熟的稻田,正聚在一起聊天。水煙旱煙一塊兒抽上,煙霧模糊了顏面,卻掩不住話語中的歡喜。
“聽說了嗎。大明天子已經頒下明詔,永遠免除咱們農人身上的漕賦啦!”
“聽說了。當然聽說了…收了幾百年的漕賦讓圣天子一道圣旨就免了,咱們種田人一年到頭總能多幾頓飽飯了。”
“是啊,不僅漕賦免了,而且今年的米價也比往年要高一成半(自然災害和官府收購米糧用于東北作戰屯田等原因拉高了糧價),這田賦正項雖然比去年要高。但是沒有任何雜派加派火耗銀子,一律用匯豐行的銀元、銅元繳納(匯豐行的銀元、銅元、小銅元兌換比例固定,都可以用來繳納賦稅,因此民間沒有銀貴錢賤的困擾),比之往年的負擔還是輕許多了。”
“現在管民的官兒也比過去要好,都是咱們本鄉本土的秀才老爺,讀圣賢書的,個個還都有八品九品的官身。也講道理,同過去只曉得撈錢的胥吏不一樣的。”
農人們個個喜氣洋洋,還不時學著那些秀才老爺的姿勢沖空中拱拱手,說上幾句恭維朱大天子的馬屁話,好像朱大天子真是什么愛民如子的好皇帝似的。不過話說回來,免除漕賦一事對大明境內的農人來說,的確是個天大的德政。
所謂漕賦,是指滿清官府所征收的漕糧、加耗、漕項三者之和。這項制度并不是滿清想出來的。而是歷來就有的。定都北京的滿清朝廷,素來視漕運為“天庾正供”。在江蘇、浙江、安徽、江西、湖北、湖南、河南和山東八省征漕糧,經運河北輸。每年理論上的漕糧總額也就是四百萬石。算上加耗,實際征糧接近六百萬石甚至更多。除了漕糧還有漕項,也就是幾百萬石米糧的運輸費,這筆經費也取諸民間,列入正供。而漕項又有輕赍、行月、席木、贈貼銀米、漕耗銀米、津貼銀等諸多名目,雜七雜八加在一起。再考慮到惶惶大清的官吏們的“辛苦費”,這漕糧早就成了壓在八省農人,特別是承擔漕糧份額最多的江蘇(理論上179.44萬石)、浙江(理論上63萬石)、江西(57萬石)三省農人身上的一座大山。
而且以上這些僅僅是民間所負擔的漕運成本,在滿清朝廷這里還設有漕運總督衙門、河道總督衙門以及下屬的一大堆衙門負責維持這條向北京輸送米糧的交通生命線暢通無阻。幾乎不計成本地從政治、經濟、軍事方面給予保障。隔三差五就是一疏通運河的大工,所費無算,不知道讓多少管漕運,管河道的官兒發家致富。
根據滿清自己的官員對漕運成本的模糊研究,算上官民兩面和所有人力物力的消耗,從江南運一石米到北京城,成本低則20兩,高則40兩!即便是這個數字有虛高的成分,但是一石漕米的成本肯定不會低于10兩銀子。所以這漕糧北運,在朱濟世看來純粹是瞎折騰,因而一道旨意就給廢了——其實他也沒有理由征漕賦,他現在建都南京,蘇常糧倉就在身邊,根本用不著漕運啊。
但是,任何事情都是有兩面性的。哪怕是“瞎折騰”有時候不也能拉動gdp嗎?滿清漕運這個大大的“瞎折騰”背后,就牽著一個龐大的漕運經濟鏈,其中的核心就是數十萬以船運、纖夫、碼頭裝卸、河工為業的漕幫弟子,如果再算上漕運周邊產業和靠著這些漕幫弟子吃飯的人,總計不下數百萬人。這些人沒有田地,就靠著漕運吃飯,滿清朝廷所征收的漕糧、漕項、加耗中的很大一部分就是用來維持這些人的生計。除此之外,一個漕運還給運河兩岸的很多城市帶來了繁榮,形成了一個相當畸形的漕運經濟帶。
現在漕運斷絕,這么多人沒有了生計,自然不穩,這兩江之地當然就動蕩不安了。所以,朱明朝廷費漕賦惠及兩江農人的背后,則是靠著漕運為生的人們在付出代價。
所以兩江農人口中所稱頌的朱大明君,在運河沿岸的漕運重鎮徐州的茶館里面的形象就相當不堪了。
“這兵荒馬亂的,日子是愈發難過了,這運河也不曉得哪一天才能通啊…”
“運河通了又能怎么樣?現在的大明建都南京,根本不需要漕糧北運。退一步說,就算朱家遷回北京又如何?朱家那位是海外天子,不禁海貿,自家就有海運大船數百艘,幾百萬石米糧用大海船來運,幾百艘船跑一個來回就夠了,所需銀錢不比漕運節省?”
“難道漕運以后就沒有了?咱們那么多靠漕運吃飯的人怎么辦?難道活活餓死?”
“還能怎么辦?賣身去南洋,或者應募去遼東當衛所兵,幫朱家天子打仗…”
“去南洋…去當兵打仗…唉,這一去還回得來嗎?”
“還是以前大清在的時候好,守著大運河就不愁吃不愁穿了,要是大清朝還能回來…”
“說什么呢?說什么呢?沒聽說過東廠番子、錦衣衛?咱們漕幫現在可是被朝廷嚴密監視著!”
這話牽涉到明清之爭,的確得防隔墻有耳,茶館里面一干漕幫弟子個個都閉口無言,但是面孔上卻都浮著怨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又有人哼了一聲,開口道:“大清朝是回不來了,他們的天德皇帝已經向大明稱臣,受封渤海公。道光皇帝更逗,干脆向太平天國投降,當了忠順王!這樣的朝廷還能回來?”
“那咱們還有什么盼頭?莫非只能賣身去南洋?”
“那就只能去遼東當兵…”
說到下南洋去遼東,眾人都是唉聲嘆氣,徐州這里可不是廣東,大家都是聽著下南洋發橫財的故事長大的,所以對下南洋沒有什么抵觸。更沒有一大堆建功封侯的洪家兄弟,所以對去遼東當衛所兵也極不情愿,除非真到了絕糧斷頓的時候,否則是不會去淮安城里的那些洪門弟子開的各間南洋勞務公司或是遼東鎮募兵處報名的。
就在眾人嘆息的時候,一個牧師打扮的人從外面走進茶館,聽到大家在說話,大聲道:“有天父皇上帝在,是不會讓大家去南洋、遼東受苦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