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道:“依在下愚見,對抗天殘星君最好的人選便是他。一來此魔聚九地之惡氣,實力與天殘不相上下。二來據在下所知,即使在惡人遍地的魔界,他也是個不怎么討喜的人物。讓他出戰恐怕沒人會反對吧?”
羅睺聽了,卻忽然苦笑一聲。
能讓魔王苦笑,也算十分難得了。只聽他說道:“話雖如此,但能否成事還要看他自己愿不愿意。這人倔得很,旁人是極難勸得動他。”
商鞅笑道:“能有多難?還能難得過挾山超海不成?請魔君帶在下去見他,在下憑三寸不爛之舌定能說服其與天殘星一戰。”
魔王良久的凝視著商鞅,問道:“先生,我有一事不明。你與天庭本沒有深仇大恨。既然受了仙箓便完全可以去做一名太平散仙,逍遙快活千萬年。為何要如此執著于挑起紛爭呢?
你別誤會,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有一點想不通罷了。”
商鞅眼中燃著瘋狂的火光,他昂然道:“大丈夫在世須當有為。若不能兼濟天下,遺臭萬年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我一生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藉藉無名像螻蟻般活著。
我若能轟轟烈烈地干上一番大事,讓世人記住商鞅這個名字,那么即使被馬車把撕成碎片,我也絕不后悔!”
聽了這話,就連不可一世的魔王也聳然動容。
長話短說,二人商議既定便離開魔宮,向更加深邃的地底深處進發。長久以來,人們一直習慣仰望天空,希望能夠更多的與天的溝通。但是他們卻往往忽略了自己腳下這片土地,地下隱藏的秘密可并不比天空少。
但見紫晶交錯,碧彩紛呈,地下是又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越往地心走,溫度便越高。不知行了多久,羅睺忽然停住腳步,對商鞅道:“先生請看,前面就是地缺石。”
商鞅抬眼望去,但見一個巨大的熔巖池深逾百八根拱橋粗細的鐵鏈與周圍的地脈相連,又全都鎖在中間一塊懸空的巖石上。
這塊奇石的表面粗糙不堪,偶爾有一道道紅光掠過。
饒是商鞅見多識廣,但看見這地缺石,竟也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爾等何人,為何來擾我清夢?”一個粗重低沉的聲音忽然從地缺石中傳出。
羅睺道:“地缺,你不認識旁人,總該認識我吧?”
“阿修羅之王?咱們素來沒什么交情,你找我做甚?”巨石中的聲音頓了頓,忽然變得有些不悅:“好哇,我聞到了天庭走狗的氣味!羅睺,連你這魔王也墮落了嗎?”
羅睺笑道:“你想多了。這位商君已經歸入我的麾下,是咱們魔界的人了。他遠道來此,帶來了一件你會感興趣的事。”
地缺石冷笑道:“我怎么覺得有股濃濃的陰謀味兒?不過看在阿修羅王的面子上,我可以聽聽。”
商鞅上前說道:“我安排了一場決斗,閣下可有興趣嗎?”
地缺道:“沒興趣。我從不做別人殺人的刀。你可以滾了。”
商鞅笑道:“若我告訴你,你的對手是天殘星呢?”
“天殘星…”巨石周身忽然發出咯啦咯啦的輕響:“這個名字我再熟悉不過了,可以說這世上沒人比我更了解他。你們與他為敵,可真是選錯了人。不過我雖然和他是仇敵,但卻沒有義務給你做打手。”
商鞅搖頭道:“閣下怎能說是為我?這分明是為您自己呀。我聽說當初混沌初分,天地間本來沒有什么上下之別。只是天為了彰顯自己崇高的地位,把自己所處的一方稱為上,而地則自然而然的等而下之。
想來也是奇怪,為什么本是一體的天地卻非要分出尊卑貴賤來?這不是很荒唐嗎?
天殘星在天空閃耀了那么多年。受世人的瞻仰,稱神稱圣,而閣下卻被人們踩在腳底,唾罵不休,提起來也不過是一塊頑石,閣下難道真的甘心于此?”
地缺冷冷道:“你究竟要說什么?”
“正所謂人活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在下只是覺得您該讓世人看看,你地缺并不比別人差。僅此而已。”商鞅一番話說罷,叉手而立,顯得十分得意。
商鞅這個人最大的能耐就是揣測旁人的心理。雖然對方只是一塊石頭,但從見到它的那一刻起,商鞅便知它自尊心極強,絕不肯屈居人下。
于是商鞅便故意以言語相激,意在引發地缺的好勝心,誘他進入彀中。
果然地缺聽了他的話后沉吟不語。
這簡直是太不公平了!
沉思半晌后,起初如涓涓細流的憤怒變成澎湃的巨浪,再無法阻擋。地缺忽然用低沉的聲音道:“好,我便答應你與那天殘星一戰!”
商鞅聽了大喜:“既然如此,在下期待您的表現。請您讓天下人好好看看究竟是天厲害還是地厲害。”
地缺卻冷冷說道:“商鞅,你不要忘了,我出戰并不是為了什么計劃,我對那些東西根本毫無興趣。我要的只是一場公平的決斗,明白嗎?”
商鞅道:“這是自然。您大可放心,您與天殘的比賽,我一定會做到完全公正公平。”
這時一旁的羅睺輕輕咳嗽了一聲,商鞅悄悄給他使了個眼色。羅睺立即心領神會,再不作聲了。
地缺道:“那好,日子定下了便來通知我。我就等你的消息。”
商鞅卻道:“這恐怕不行。決斗的地點設在人間,您還要為自己找一副合適的軀殼。”
地缺哼了一聲:“真是麻煩,那你一說該怎么辦?”
商鞅閉上眼,將雙手攏在袖中,在巖橋上踱來踱去。
半晌后他突然把眼一睜道:“有了!現在天上的二十八宿中,南方七宿之一的鬼血羊正在下界受罰。
她本是天上的神祗,若以她為母體定可以培育出最強的軀殼來!”
羅睺道:“此事容易,我去把她抓來即可。到時我與鬼血羊誕下的孩子便送與地缺兄做軀殼如何?”
地缺哼了一聲,卻不置可否。它心想:好你個羅睺,如此一來你不是平白無故成了我老子?我地缺一世為尊,豈能吃這個啞巴虧?
但念及至死,它卻偏偏不肯說破。原來它早就看出羅睺與商鞅為了他們的利益虛與委蛇,只不過想利用自己的武力而已。
對于這種人,他是一千一萬個瞧不上。
然而為了能與天殘一戰,它也要利用到這兩人,所以有些事不能撕破臉皮。但地缺此刻心中已有計較:人世茫茫,好的軀殼多得是,我何必要求助你們?到時隨便找一個便成了。
兩人見地缺不語,以為他默認,便高高興興的回去做準備。
于是,在肅慎國步六孤女王自盡時分,羅睺降臨人間,將女王連同那嬰兒的心臟一同奪了去。
羅睺被那嬰兒的哭聲無緣無故嚇了一跳,心中甚感驚異。以他的修為,別說是區區嬰兒的啼哭,就是萬千雷霆一同在耳邊炸響也不會側目一下。這嬰兒究竟是什么來頭,他實在不明白。
不過些許意外沒有對計劃造成任何影響。一切都按商鞅構造好那樣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正是天上方七日,地下幾千年,魔界時間流速的速度和天庭也差不太多。人間五年過去了,但在魔界卻只是短短片刻而已。地缺石本在焦熱地獄中養精蓄銳,忽的心有所感。
它發覺一股怨氣在頭頂郁結。拓跋峰為了生存命虎奔軍將二十萬刑徒活活坑殺。
這些冤魂釋放出強大的能量,令遠在地心深處的地缺石也為之震動。
但它同時感到這是降臨人間的最好契機。它若能吸收這股怨氣,必將變得更加強大。于是地缺沒有和任何人商量,一股元神奔騰而出,卷起陣陣黑煙,向人間疾馳。
與此同時,遠在天庭的天殘星,也感到了這可怕的變化。
一顆猩紅的巨星從西天升起,散發著不祥的光芒。然而瞭望官卻并未發現,因為蟠桃盛會重新開始了。在眾臣的勸諫下,酒席重新開始,人人喝得爛醉如泥。不會有人關心發生了什么。
天殘星急奔到階前,高聲道:“陛下…”
但嘈雜的喧鬧蓋過了他的聲音,玉帝根本聽不見他說些什么。
也或許是他根本不愿聽見吧。
天殘星只好悄悄離席,來到通往下界的天河前,縱身跳了進去。
地缺率先達到人間,他立即占據了陸恒的身軀。然而“占據”這個詞并不準確。因為在陸恒意志的宮殿中,地缺看到了一個可怕的對手。
他們交戰在一起,戰斗瞬間結束。可對于兩人來說,仿佛過去了千百年之久。黑色的火焰纏繞著陸恒,他們并沒有馴服對方,而是合為一體。
從此后陸恒既是地缺地缺既是陸恒。
而這時天殘星也降臨人間。他沒有肉體,只能以元神與陸恒交戰,最終率先被吸入天動儀。
當然,片刻后陸恒便步了他的后塵。
天殘地缺在混亂的時空中亦未停止爭斗,他們在漩渦中一次次交鋒,最終卻被卷向相反的方向。
命運的齒輪再度開始轉動,冷酷無情,勢不可擋,它會將擋在前面的一切碾作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