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掌門人的身份下令,即刻起將你逐出師門。你以后不可再跟隨于我。劉半仙,你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明白了。師父,你這是第幾次把我逐出師門了?”
“唔…”玉珠真人捏著雪白的胡子想了想:“大概是第一百多次?”
“三千三百七十八次!”劉半仙大聲嚷嚷道:“我六歲上山,今年十六,你幾乎每天都要把我攆出去一次!”
“那還不是因為你每天都不閑著?”玉珠真人氣得瞪圓眼睛。“一百多年的紫銅茶壺,你偷走當夜壺用!害得我現在嘴里都有股子尿騷味兒…不說了,我要吐了。”
首徒凌霄子在旁邊苦笑道:“師父,祭雙劍的典禮馬上就開始了…”
劉半仙趁玉珠真人一分神,立刻道:“師父,您忙您的,回見了!”說罷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凌霄子搖搖頭:“這小子…”
“阿大。”玉珠真人放下紫銅壺,望著劉半仙的背影:“你知道嗎,你們九個里,以后最有出息的就是他。”
凌霄子道:“師父慧眼。九弟只練劍一旬,便抵得過旁人苦修十載。天資如此,以后自然得堪大任。”
“不光是武學,這孩子有顆七巧玲瓏心,早晚能參悟大道。咱們昆侖派吶,要是真能出一位活神仙,也算對得起祖師爺了。”
這番期許的話劉半仙可沒聽見,因為他已經蕩著藤條從玉虛宮來到一處山谷。昆侖山上奇寒徹骨,唯獨谷里得造化之獨鐘,四季如春。劉半仙靠著一棵大桃樹躺下,枕著雙臂,胡思亂想起來。
修道有什么好的?天天念那些老掉牙的經文,半點用都沒有。大道能說嗎?不能嘛。能說還叫大道?老聃明白這個理兒,所以沮喪的寫了句:“道可道,非常道。”
還有習武,本來挺有趣的事,偏偏要弄得枯燥無比。你想了個新奇的招式,卻總有人一板一眼的糾正:要含胸、手肘要微屈…煩都煩死了。
他們不知道,一柄劍是有靈魂的。你只要別攪和,它就能帶你找到敵人的破綻。練劍是什么?就是和劍說話嘛,多簡單的道理,他們怎么不懂?
劉半仙無奈的搖搖頭,心想:這世上最靠譜的事兒恐怕還要數睡覺。因為只有夢才是自由的。
于是他舒舒服服的嘆了口氣道:“今天又是虛度光陰的一天啊!”
往常他這句話只有山谷在聽,可今天卻有人冷笑著答了一句:“好怠惰的小道士,大白天就偷懶兒。”
劉半仙把眼一睜跳起來,眼前站著個姑娘。她身穿青蔥長裙,外罩藕荷色薄紗,一雙眼睛好像彎彎的月牙,看樣子比自己還小幾歲。
劉半仙搖了搖食指:“小朋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應該叫我‘道長’才是。我看你八成是迷了路。怎么樣,要不要我送你出谷?”
女孩兒哼了一聲:“用不著,我能找到。”
“你那么兇干嘛?”劉半仙拍拍屁股站起來“谷里沒路,只有一條老藤通往玉虛宮。我出于好心才幫你的!”
女孩兒不聽,一噘嘴走了。劉半仙嘆了口氣,重新躺下。
過了好半天,女孩兒氣呼呼的回到樹下,說道:“你起來,帶我出去!”
劉半仙理都不理,翻了個身。
女孩兒央告道:“小…小道長,我真的有急事,勞駕你送我出去好不好?”
劉半仙打了個哈欠:“偏偏我這會兒不想動。除非…”他忽然用痞兮兮的眼神上下打量女孩兒。
“除非什么?”女孩兒警惕的問道。
“除非你給我跳支舞!”劉半仙洋洋得意的說。“你走路時雙手后張,還喜歡踮腳尖,只有練過舞蹈的人才會這樣。可別說你不會哦!”
女孩兒松了口氣:“那好吧。你可不許食言!”
“笑話,我劉道長是什么人?”
女孩點點頭。目光望著遠處的雪山,忽然輕輕一晃腰枝,身上的輕紗便如云霧般散開。這不是中原的舞蹈,因為沒有那么精致。但它卻有萬般柔美,仿佛隨風搖曳的雪花。
女孩兒停住了,她驚奇的發現劉半仙眼里竟噙著淚水。
她有些慌張的問道:“喂,小道士,你怎么了?”
劉半仙揉了揉眼睛:“沒什么…就是…我從未見過這么美的舞。”
女孩的臉上忽然有些黯然:“別吹牛了,你怎么可能看得懂這舞蹈?”
“我懂。”劉半仙憂傷的說。“這舞講的是兩個字:鄉愁。”
女孩兒一愣。突然立起柳眉,從懷中抽出把匕首,殺氣騰騰的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等劉半仙回答,旁邊的桃樹上突然竄出條五尺長的毒蛇,吐著信子來咬女孩兒。
女孩兒嚇呆了,定定的不敢動。劉半仙卻飛身撲過去,毒蛇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女孩兒大驚。再看劉半仙,兩個血窟窿中流的全是黑血,顯然已經中了劇毒。
女孩兒大聲道:“呆子,你干嘛不用劍砍?”
劉半仙印堂已經顯出黑色,有氣無力的說道:“這山谷里的動物全是我的朋友…它不過是嚇到了而已。怎能傷害它呢?”說罷捏起毒蛇,放回樹上。蛇飛快的游走了。
劉半仙忽然覺得天昏地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眼,只見女孩兒跪坐在身旁。自己手上裹著從她披肩上撕下來的輕紗。他動了動手指,雖然痛癢難當,但卻有知覺。
“你是不是給我吮毒了?”
女孩兒的臉一紅:“你救了我,我可不想欠你的人情。”
劉半仙忽然笑道:“你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女孩騰的站起來,怒道:“登徒子!”臉卻更紅了。
過了好一會兒,女孩兒幽幽的說道:“我叫莫妮卡,是胡人。你呢,小道士?”
“劉半仙。小姑娘,記住這個名字哦,早晚會人人傳誦的。”
女孩兒嫣然一笑:“我記住了,你也別忘了我。”
送女孩兒出谷后,劉半仙回到玉虛宮。師父不在,師兄們各個面色凝重。他向交情最好的混元子問道:“三哥,這是怎么了?”
混元子低聲道:“魔教給咱們下戰書了。”